上午還好好的天,到了下午就由晴轉陰了,還有輕度霧霾。
尚富海的心裡也像是被塞了一團霧霾,剛才還頂好的心情,可他老婆徐菲的一句話,整個人的心情都不好了。
“大海,這眼瞅著再有仨月就要過年了,你說咱家什麼時候能買輛車,元寶今年還小,這天寒地凍的,可是不能坐長途客車回老家過年的吧。”徐菲窩在他懷裡,掰著細長的手指頭慢慢絮叨,娘們的嘴大抵也就那點家長裡短的事兒了。
“這天寒地凍的,萬一元寶到時候凍著感冒了,可就太不值當了,就算沒凍著吧,可萬一她拉了尿了,咱在長途客車上換紙尿褲,費事巴拉的不方便不說,又臊又臭的人家車上人能願意?”徐菲巴拉巴拉的繼續說,最後重重的強調:“大海,我可提前給你說好啊,要真是這樣,我寧可今年不回家過年。你要是覺得過年不回去不好看,那到時候你自己回去,頂多轉過年來天暖和了,我們娘倆再單獨回去一趟……”
尚富海放空心思聽著,左耳進右耳出的也不覺得煩,五個手指頭一遍遍的梳理著她的頭發,纏手指上再解開,然後再纏上,仿佛手指與青絲之間有無窮搭配的樂趣。
老娘們家的瞎叨叨,不對,小娘們瞎比比的吐槽,你要當真了就真傻。
尚福海心裡這麼想,嘴裡又是另一番說辭:“你就把心穩當當的放肚子裡,車子肯定是要買的”
“當初和你剛認識的時候,我說買房,你看咱現在房子有了吧。”
徐菲聽他這麼一說,就笑了,有些小竊喜:“這倒是,算你還有良心。”
緊接著她又跟著說道:“大海,我可真不是想攀比啥,你看我高中同學王玉霞家剛結婚公公婆婆就給買了車,吳豔敏家前段時間也是買了一輛二手的先開著,實在不行,咱也先買輛二手的,最主要出門辦個事也方便。”
“這還不是攀比?”尚富海腦門都擰巴了,但嘴上卻說:“對對對,誰敢說我老婆攀比,我弄死他狗日的。”
看他揮舞拳頭霍霍生風的樣,惹得徐菲笑的很歡快。
好聽的話自然是張口就來,可他沒記錯的話,現在兜裡好像沒幾個錢,老尚就又犯愁了。
他現在外企工作,每個月都能有個5000多塊,在博城這座三線尾巴上的小城市裡還算不錯的,可擱不住每個月還要還1000多的房貸,再加上閨女的奶粉紙尿褲等硬性消費也得1000多,剩下不到3000塊錢才是他們一家三口的日常消費,一個月下來能剩幾個子?
閨女一覺三個多小時,中間又餓醒了一回吃了點母乳又繼續睡了過去,尚富海又忙活著做了倆菜一湯,吃過晚飯,尚富海就穿著黑色加絨的外套出門了。
儘管閨女從十多歲的青春小公主變成了牙牙學語的奶娃子,老婆也從中年婦女變成了賊靚的小少婦,他還是有些恍惚,這事怎麼就透著邪乎,讓老子心裡好生不安。
14年11月底的溫度已經很接近零度了,颼颼的小風使勁朝身上吹,如同一把把帶著寒氣的刀子,寒氣刺骨。
又抖擻了一下身子,步履輕快的出了小區。
他們這小區在博城最北端,南邊200多米的地方就是途徑這座城市的高速公路,來往高速奔馳的車輛一次次穿破了空氣屏障,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嗖嗖破風聲。
種植雜亂無序的樹木,枯萎泛黃的草葉子,花是直接沒有的。最惹眼的是小區路北邊還有一塊方方正正的莊稼地,遠沒有後來參差林立的高層和成片的商務樓。
“不過也快了,好像是再有兩年吧,新一屆的高新區領導班子就開始做惠民工程了。”尚富海凝眉想了一會兒,不是很確定的喃喃自語。
南邊沒什麼可去的,他就一路往北溜達。
在這片地上一住就是10幾個年頭,不管好的壞的,很多東西都看的厭了,可他還是想走走看看,想著印證那些消失了的繁花簇錦,他即將再一次麵對臟亂差的起居環境,然後隨著曆史進程和政府的大量惠民政策而一步步改變了周邊的宜居環境。
“我應該早點從這裡搬走的,最起碼給閨女找個重點小學,一步落後再追起來就累了。”他想到了閨女背著小書包去學校的不易。
“我還要買輛好點的代步車,至少得是途觀以上的,再買一輛出了6年的二手破晶銳就膩歪了……”他想到了國六以後,每年年審要花錢找黃牛,想到了對他這個大個頭來說憋屈的駕駛室。
“也不能再讓那娘們圖省錢,隻是逛淘寶買些便宜的服裝鞋包了,那10年已經愧對她了,這回重來,怎麼也得帶她去品牌店裡逛一逛,買它一堆。”他想到了他老婆身上沒見過幾件上檔次的衣服鞋帽,也就徐菲沒計較過那些,但他不能裝眼瞎。
“……”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齊趙大街,也不知道誰起名這麼沒水準,說是大街,街道南北也沒見有個上檔次的鋪麵,倒是街角這邊有個叫金科學府的新小區正在施工,幾棟高樓還處在打地基的程度,塔吊上下起伏的如磕頭蟲,修的豪奢華美的售樓處裡正有幾個穿著OL裝的小姐姐忙的腳不沾地,逮著幾個路過駐足的就當客戶使出吃奶的勁忽悠。
那麼問題來了,吃奶的勁到底有多大哪,印象裡老婆剛生產後第一次開奶,奶水擠不出來啊,老尚當時幫忙吸得腮幫子腫了兩天……
周邊搭起來的圍牆上繪著大幅的牆體廣告,廣告上明確的寫著3800-4300/平米超钜惠回饋廣大購房消費者。
尚富海看的一陣眼熱,便宜啊,太他娘的便宜了。
彆的沒記清,但這個小區他記住了,再過兩年價格就漲到了8000打底,之後再過1年,博城市中心房價16000起步的時候,高新區這一塊的房價也順勢邁上了10000的新台階。
而金科學府因為小區北門修建了高新區重點實驗中學附屬二小,落實了偽學區房這一概念,均價瞬間跑到了13000起步了。
記憶裡他有10幾個同事在明年預售的時候交了定金的,是4月份還是5月份開始預售來著?
尚富海想著想著又迷糊了,10多年的記憶裡,哪還記得那些讓他嫉妒眼紅到要發狂的破事。
“啪”
右手握拳狠狠的捶在了左手心裡,捶的手掌心疼的發麻,老尚還在咬牙切齒:“不行,我得關注著,重來一回都讓我碰上了,就是賣了現在的破房子,我也得把這一萬的差價給賺到手。”
居家中年老男人心思的尚富海也是發了狠了,三年每平賺一萬啊。
也怨不得他這樣,實在是和他現在買的這套二手房有很大的關係。
去年上半年達成交易,算上納稅購房均價合計5000/平,哪怕3年後高新區大部分房價基本都10000起步的時候,小區的房價還在7500上下蕩悠著,最高8300,每平,想想人家都是兩三倍的往上漲,它竟然沒翻倍,沒翻倍,沒翻倍!
氣死老子了!
為了這事,他老婆徐菲後來可沒少數落他,說他瞎了眼,一點眼光都沒有。
“臭娘們,你給老子等著,就讓你看看你男人的眼光”尚富海眼睛狠的發亮了。
繼續加深著周邊的印象,天已經黑了,路燈還不怎麼亮,回去的路上,又去就近的超市買了幾樣蔬菜,去活雞活魚店裡殺了條黑魚,他琢磨著明早給徐菲做個黑魚豆腐湯補一補。
一夜相安無事,兩口子在被窩裡說著話,暢想著美好的未來。
自始至終,尚富海沒給老婆說這些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下午溜達的時候就把重來一回的悸動給徹底鎮壓了下去,至於說把現在這套房子給賣了再換一套的想法也憋在了肚子裡,娘們家家的頭發長見識短,說了還指不定發生什麼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