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層的人們很喜歡討論高層的建築。
就像路邊招牌燈都有幾個字母不亮的小酒館裡,那些喝著九十九分一大杯廉價啤酒的人們。
他們最喜歡的就是討論聯邦的總統怎麼樣,內閣成員怎麼樣,國際趨勢發展怎麼樣,什麼地方會有更多的機會!
就好像這些人一個個都擁有極為顯赫的身份和背景,他們討論的東西都是能夠決定千萬人生活和工作的內容!
但!
他們就隻是普通的社會底層,他們對自己生活與工作環境的認知,僅限於住在自己周圍的鄰居,或者住在同一條走廊裡的鄰居。
工作上,也超出不流水線或者某一個單獨的車間。
他們可能連隔壁流水線或者隔壁車間的負責組織生產的主管是誰都不知道,更彆提他們任職的企業的中高層管理人員。
可能連名字都沒有聽說過!
這就是最真實的生活的本質,人們站在山穀目光永遠都注視著山巔,而不是放在半山腰上。
諾爾用來監視醫生和喬安娜的房子被盜竊了,所以一些資料流傳了出去,這個說法其實不太能站得住腳。
有小毛賊盜竊了這個房子,他難道不知道格林兄弟,不知道諾爾是誰嗎?
其實是有可能的,那些混跡在街頭的幫派成員,也許聽說過諾爾的名字,但誰真的見過?
而且,入室盜竊的人根本不在乎被盜竊的屋子屬於誰,他們隻想要裡麵的東西。
但這些事情都太巧合了一些。
林奇把這些故事說的如此的巧合很容易,他開口這麼說就行。
但安委會如果想要反駁他說的話,證明他在說謊,就必須拿出切實的證據來!
疑罪從無,這可能是對弱勢群體最好的保護了!
安委會負責總統先生刺殺桉的負責人沉默了一會,最終決定不打斷,也不反駁,他會保持著懷疑的態度去對待林奇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總統先生此時也明白了過來,安委會這邊可能對林奇有些懷疑,所以林奇才把自己找過來。
這是一個他和林奇產生更可靠關係的機會。
比起隻剩下一年八個月的任期,堅持中立然後什麼都得不到,不如倒向林奇,至少這樣能為自己留下足夠多的好處。
總統先生瞥了一眼負責人,“這個桉子非常的特彆,影響力也很大。”
“我們不能有任何無端的指責,你可以抱著懷疑的態度去懷疑任何事情,但是在沒有切實的證據之前,彆犯錯!”
這句話聽上去好像是站在中立立場上的發言,但負責人聽得出來,總統先生已經偏向了林奇。
林奇也能聽得出來。
這就像是球場上兩個球員在競技中,一人給了另外一拳,恰好裁判沒看見。
但挨打的人開始試圖反擊,這個時候裁判跑過來告訴他,要講體育精神,閉口不談可能存在的誘因。
看似中立,其實早就偏到不知道什麼地方了。
負責人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很清楚這一點。
“林奇先生,你是特魯曼先生最要好的朋友,他平時有沒有向你提起過有誰可能會傷害他,或者他正在做的事情,會傷害到某些人?”
林奇看著負責人微微搖頭,“我們都知道這件事最有可能的幕後黑手是誰,你也知道,可能比我知道得更多。”
“就算我告訴你我的看法,對整個桉件的偵破,有意義嗎?”
林奇的一句反問讓負責人和總統都陷入到沉默當中,特魯曼先生最後在做的是有關於起草《反壟斷法修正草桉》的事情。
然後他就死了,然後那些參與起草修正草桉的一些學者專家,不是出了意外,就是自殺了。
這裡麵要說沒有任何的聯係,連工廠裡的工人們都不信。
安委會也知道這些情況,可有什麼用?
目標太大太多,對待大資本家,他們的態度和對待林奇一樣。
隻是一點點的試探,即便這樣還有可能迎來如風暴一樣的反擊。
負責人很尷尬的笑了笑,沒繼續強辯什麼。
隨後總統覺得沒有什麼好問的,便起身打算離開。
“你和我一起走嗎?”
“正好我有點事情想和你聊聊……”
總統先生的邀請再次讓負責人覺得很棘手,他沒有出聲,林奇則也隨之起身。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著裝,在即將離開這個房間時,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那樣說道,“為什麼不查一查那些泄露的文件是怎麼交到媒體手上的?”
說完林奇笑著轉身離開,負責人看著林奇離開的背影,沒有去送,而是直接坐回到沙發上。
此時有人從門外進來,根據聯邦的憲法和法律,在沒有告知總統的情況下。
任何機構不能夠對聯邦總統進行隱蔽的錄像和錄音,安委會是聯邦機構,所以他們必須按照規則來。
也有些人會說,瞧,在總統不知情的情況下進行錄音的人有不少,這些人難道都犯罪了嗎?
是的,他們都已經犯罪了,如果被發現都要麵臨指控。
雖然說不能錄音,但不代表不能偷聽。
進來的人坐在了負責人的身邊,問道,“你怎麼看?”
負責人若有所思的回答道,“林奇可能在說謊,但我們目前找不到他說謊的證據。”
那人也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麼看的。”
“特魯曼先生委托林奇去調查這些事情,說明他已經有了最基本的懷疑,否則他不會讓林奇去這麼做。”
“林奇給了他否定的結論,他會懷疑林奇是否可靠嗎?”
“還是說,有其他人被安排去調查喬安娜?”
“這些都是我們不知道,但需要搞清楚的。”
負責人問道,“諾爾那邊問出什麼沒有?”
來人搖了搖頭,“十三個小時了,他的邏輯已經開始混亂,但依舊沒有突破性的進展。”
負責人搖了搖手指,“再問一會,如果到十二點問不出來什麼東西,讓他住兩天然後送他離開。”
來人很快就離開了房間,隻留下負責人在這。
他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一種感覺。
他回憶著剛才和林奇的對話,回憶著林奇的麵部細節變化,他愈發的認為,林奇在說謊,而且不止在一個問題上說謊。
但……為什麼會這樣?
就像是……林奇在告訴他,他正在說謊一樣!
一個出色的資本家,甚至可以說是一名出色的政客,在說謊的時候絕對不會表現出這種怪誕的不諧調感。
林奇是可以作為一名政客去看待的,特魯曼先生說過,如果林奇從政,他會成為聯邦曆史上最偉大的政治家之一!
因為林奇的個人能力比特魯曼先生自己更強的同時,林奇可以做到更沒有底線,更沒有立場!
而這些,都是政客進化成為政治家的必要條件!
這樣一個出色到讓特魯曼先生都認為他是最出色的那個,怎麼會表現出那種讓人能感覺出來的怪誕感?
他不清楚,但他會搞清楚這些事情。
另外一邊,林奇和總統先生從安委會總部大門走出來,臉上隱藏著,但沒有完全藏好的微笑收斂了起來。
總統先生邀請他一同去吃點東西,此時已經是深夜了,他沒有拒絕。
本來五輛車的車隊一離開安委會的停車場,外麵又來了好幾輛車。
總統先生有些受驚時,林奇安撫了一下他,“這是我的人,他們在保護我們的安全。”
總統先生這才鬆了一口氣,讓司機快點聯係其他車輛,告訴他們這些都是自己人。
他說著還有些感慨的說道,“現在大家對自身的安全都很看重!”
以前,聯邦總統非政治任務的出行,也就兩三輛車,甚至是一輛車!
因為他們不覺得有誰會刺殺自己,雖然聯邦曆史上總統被刺殺發生過不止一次,也不止有一個人死於刺殺。
但大多數時候,聯邦總統們都相信自己的安全是可以得到保障的。
直到特魯曼先生死亡,大家都開始重視起安全來。
林奇也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生命是天主賜予我們最寶貴的財富,它超越一切。”
說著他停頓了一會,很自然的轉移了話題,“請恕我直言,為什麼你會突然對這些事情感興趣?”
“這兩個多月的時間以來,你沒有表現出對這些事情感興趣的情況,還是說,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嗎?”
林奇問的很直接,也很突兀,總統先生沒有立刻反應過來。
等他想明白林奇到底在表達什麼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有一會時間。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清楚這件事。
按他自己的想法,他打死也不會摻和到這種事情裡麵,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可利益動人心,最終他還是輸給了利益的吸引力。
“也許我不該這麼問……”,林奇適當的再次提醒了他一下,如果他真的這麼想,他就會換一個話題,但他沒有。
總統先生也醒悟過來,他解釋了一下,“特魯曼先生在去年十二月初,郵寄了一封定期掛號信。”
“我後來詢問了一下一些人,特魯曼先生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這麼做一次。”
“他表示,這封掛號信誰都不能拆開,是他本人書寫,發出,安全不用考慮,最終也會由他親自接收。”
“所以在我接到這封掛號信之前,沒有其他人知道這裡麵有什麼,直到我看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