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準備睡覺的妻子愣了一下,看著關燈之後已經陷入黑暗的天花板,想了想,“我希望世界和平。”
知識分子在戰爭中相較於普通的平民還是要冷靜一些,而且身為女性,她並不熱衷於戰爭。
考司考沉默了一會,“對不起。”
妻子笑了起來,她伸手摸了摸考司考的臉頰,“你不需要為戰爭道歉,換個簡單的吧,也許我們應該有一天假期?”
可能隻有考司考知道自己為什麼道歉,他隨後答應了下來,“等我這段時間忙完了,我們就可以好好休息一陣子了。”
“那就太好了!”,妻子輕輕一歎,“睡吧,明天還有很多工作……”
一連兩天時間,考司考都在用密文記錄一些情報,等到了第三天下班時,在靠近崗哨的地方,他摔了一跤。
士兵連忙攙扶起他,他在道謝之後,看了看自己裂開的皮鞋,抱怨了兩句。
研究所裡有人為他送來了試驗時穿的鞋子,避免了他隻有一隻鞋的窘境。
回到家裡,他先是抱怨了一下鞋子裂開了,隨後和往常一樣吃完了晚飯,八點鐘左右,他帶著破掉的皮鞋找到了城裡的一家皮具店。
他來過這裡幾次,但是每一次都相隔很多年。
一進門,就有一個年輕人主動迎了上來,“先生,您需要什麼服務?”
“我的皮鞋裂開了,我希望你們能修補一下。”,他把裝在盒子裡的皮鞋拿了出來,年輕人看了一眼之後就搖了搖頭。
“抱歉,先生,您的皮鞋已經變形嚴重,就算我能把它補好,用不了多久它就會重新裂開。”
“這些地方已經經受不起長時間使用,您應該換一雙鞋了。”
考司考沉默了一會,“做一雙鞋需要多久?”
“一周時間,先生。”
考司考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費用呢?”
“普通牛皮的隻需要四十九塊九,小牛皮的需要六十九塊九,工費十塊錢。”
價格不便宜,但實際上也不算貴,這種手工的純牛皮鞋很耐穿,哪怕是穿著它們做重活也不會輕易的裂開破口,很多工人們上班都會穿著皮鞋皮靴就是這個原因。
一雙鞋,穿上三五年,均攤下來一年也就十幾塊錢二十塊錢,這在大多數家庭的接受範圍之內。
當然,還有更便宜的,這裡是一家老店,所以稍微貴一點。
考司考沉默著,像是在思考,年輕的店員也沒有催促,過了一會,考司考突然問道,“有鱷魚皮的嗎?”
有誰會用鱷魚皮的皮做皮鞋穿?
年輕的店員有點茫然,但他沒有立刻否定,而是讓考司考等待一下,“我問一問老板,我不確定鱷魚皮在不在我們的範圍裡。”
鞋墊的老板是一名老皮匠,他正在為城裡的軍官做皮靴,突然店員進來問他鱷魚皮的皮鞋做不做時,他下意識的反應是不做。
但很快他也愣了一下,隨後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我聽說過鱷魚皮做皮包的,但是沒有聽說過能做皮鞋的,也許我們可以試試。”
這個解釋……好像有點道理,年輕的店員看著他等待進一步的指示,“給客人量一下尺碼,然後去隔壁問問他們有沒有鱷魚皮。”
皮鞋店的旁邊是賣皮包皮衣什麼的,他們有各種鞣製好的動物皮革。
年輕的店員離開之後,老板走了出來,他打量了一下考司考,“用鱷魚皮做鞋的人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你運氣不錯,我願意試試。”
考司考像是在反駁,又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知識儲備,“我還知道鯊魚皮也能做皮鞋。”
“鯊魚皮?”,老皮匠搖了搖頭,“那不可能,鯊魚皮太軟了。”
“加一點……就行了。”,他說了一些化學材料的名字,老皮匠又瞥了他一眼,隨後低頭看向他那雙破皮鞋。
他隨手擺弄了兩下,注意到了鞋跟處有一點不對勁的地方,他把皮鞋放了回去,然後開始拿工具為考司考測量腳部的數據。
沒多久,年輕的店員回來了,帶著一張完整的鱷魚皮。
他回來時,考司考正在付賬,隨後他對著年輕的店員點了一下頭,錯身離開。
而老皮匠,則帶著鱷魚皮回到了工作間裡。
考司考回去繼續工作,而老皮匠在半夜的時候爬了起來。
白天的那些對話聽著好像就是普通的閒聊,實際上這是在對暗號,他找出了考司考的皮鞋,挑開了鞋跟一處後來填補的地方,從裡麵拿出了一根有鉛筆粗的小鐵管。
這個小鐵管隻有一寸長,它裡麵通過密文的方式記錄了很多的資料,整個小鐵管都處於密封狀態。
老皮匠打不開,也不能打開,隻有這個東西回到了國內,才會確認後才被打開。
他把東西收好,隨後又爬回去繼續睡。
穀/span屋外不時有牽著狗的巡邏隊經過,彭捷奧抓捕間諜的強度越來越高,老皮匠原本已經開始考慮撤離這裡了。
這麼長時間沒有人來聯絡他,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工作還沒有做完。
白天的時候老皮匠打電話讓人來取已經做好的皮鞋,順便把小鐵管交給了對方。
而這個人則帶著小鐵管離開了本地,坐上了前往港口的列車,那邊有他們的人,會想辦法把這份情報送回賽多拉斯。
而考司考則還在繼續為彭捷奧帝國效力,每天都在驗算一些從其他地方得來的數據真偽。
他不知道自己送出去的情報會不會回到賽多拉斯,會不會對未來起到一些作用,他隻知道,自己必須這麼做!
有時候人會迷茫,會刻板偏見,就像是左邊的人都認為右邊的人都是瘋子,而右邊的人卻覺得左邊的人才是。
有時候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簡單的對和錯,隻有需要,和不需要。
考司考很快就拿到了他那雙鱷魚皮靴,他穿了幾天就收了起來,重新做了一雙牛皮的。
用他的話來說,那就是太招搖了,人們有那麼短暫的瞬間對他的表現有些意外,但很快又平複了。
七月底,結束了手中的全部工作後,考司考撐了一個懶腰。
他可以休息一段時間了,也許是時候帶著他的妻子出去旅個遊了?
他似乎已經忘記了他之前做了什麼,他把東西封裝進檔案袋中,纏好,然後放在桌子上等待檢查與接收。
等所有檔案袋被收走後,他脫得隻剩下內衣來到了檢查室裡。
“你的痔瘡比之前嚴重了一些,考司考先生。”,檢查的士兵有些新的發現,“你得多注意一下。”
“另外,你的檢查結束了,你可以離開了。”
考司考穿戴整齊之後離開了這裡,他在路上買了一束花,還買了一些熟食,火腿什麼的。
莫名的,他有一種渴望,一種衝動,就像是即將離開牢籠的鳥兒。
他的步伐都變得格外的輕快,很快他就回到了家門外,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著裝,把花束重新調整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敲了敲門。
門打開了,他笑著準備表達一下自己此時的心情,開門的卻是一個他從來都沒有見過的軍官。
他透過軍官身邊的空間,看見了客廳裡的畫麵。
她的妻子和女兒坐在桌子邊,幾名軍人正在有條不紊的對房間進行搜查。
“考司考教授,我是機密局少校……,這是我的證件。”
軍官遞了自己的軍官證和工作證過去,同時邀請考司考進房間,“你放心,這隻是例行的工作,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我們很快就會離開。”
“對於打擾了你的生活我們非常的抱歉,但也希望你能諒解,畢竟現在的情況很特殊……”
考司考擠出了一絲很勉強的笑容,他進了房間。
軍官看了看門外,人行道上的行人紛紛避開他的目光,他緩緩地拉上了房門。
從備戰開始,彭捷奧人就開始肅清內部的間諜,他們已經抓住了很多。
這個國家所有人都是瘋子,想要藏在瘋子裡其實很難,這些外來者隱藏的再怎麼好,都有可能會露出破綻。
更被說,其中有些人還留過學,出過國,這些都是重點懷疑對象。
有一些不重要的,已經被抓了。
也有一些被他們發現了,但沒有動手抓的,他們希望能夠通過這些人抓住更多的間諜。
這一次,他們就有了一些新的收獲。
一名曾經在賽多拉斯留過學的本國人,之前和目標人物有過短暫的接觸,無論他是否是間諜,都有必要進行嚴格的審查。
房間裡,妻子和女兒惶恐不安的目光讓考司考內心有些刺痛,他通過眼神,安慰了一下兩人。
然後坐在了桌子的一邊。
“很抱歉打擾了各位,但是這是皇帝的命令,我們隻有服從的份。”
軍官先是很隨和的表明了一下態度,然後他突然用賽多拉斯的口音說道,“你不是考司考,你是誰?”
一瞬間,考司考的心跳都停頓了,就這麼不到一秒鐘的時間,他所有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出了一身汗!
他嘴唇動了動,用彭捷奧的口音反問道,“如果我不是考司考,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