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來電話,往往都不是什麼好事情。
更彆提首相是一名有相當社會影響力的人,越是這樣的人越是不會有人在深夜打擾他,而且,他還是一個老人。
此時他接聽著電話裡的聲音,內容很短,隨後他掛了電話,又給管家打了一個電話。
管家雖然也住在這個房子裡,可他們並不在同一層,而且他不想走到管家的門外敲他的門,然後讓他去門口收一個東西。
電話隻響了一聲,就被接起,聽得出管家的聲音有些疲憊,“抱歉,這麼晚還要打擾你休息,能幫我把門口的文件送到我的書房裡嗎?”
“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老爺。”
首相掛了電話,又坐了大概十多秒,側身在他的妻子額頭上親吻了一下,隨後披著一件衣服離開了臥室。
五分鐘後,穿著整齊的管家帶著一個公文包,出現在書房裡。
“放在這……”,首相戴上了老花鏡,指了指自己的麵前的桌麵。
管家放下後,又去為他製作咖啡和糕點,首相不睡覺,他也不能睡覺,他必須時時刻刻的守護在首相的身邊,以應對任何突發情況。
首相看著小牛皮的棕色公文包,推動了公文包上的黃銅扣,嗝嘚一聲,公文包張開了嘴,裡麵有一摞文件。
他拿出來,細細的看著。
這些都是剛剛通過電報剛剛從聯邦發回的,看到標題時,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白銀聯盟成立的時候,他們站在了聯邦那邊,除了他們需要利用查理兄妹對白銀的惡意炒作清洗一部分資本家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們也發現了白銀聯盟和白銀貨幣存在的問題。
一旦一個幣種聯盟成立並且穩固下來,這種天然的抱團優勢會彌補小國家和大國家之間的差距。
他們可以在科技技術方麵,進出口貿易方麵進行共享合作,這個時候就不能把它們看作是一個個個體,應該把他們看做是一個整體。
一旦這些小國家團結成為一個整體,對蓋弗拉來說也是非常差勁的結果。
所以他們站在聯邦那邊,破壞白銀聯盟。
可此時,聯邦人居然也開始搞聯盟,從這份文件來看,他們打算成立一個貨幣和貿易組織,並且已經有了成熟的條款。
這不是倉促之間的決定,他們已經謀劃了很長的時間,至少有半年以上。
“老爺……”
管家端著盤子在門口,他剛剛踢了廚子的屁股讓那個懶蛋起來把一些糕點加熱,還送了一壺咖啡和一壺花茶。
“進來吧,你不需要如此的拘束,我和你在一起的時間比我和我妻子在一起的時間都要長!”,首相開著玩笑,但又不是玩笑。
他和他的管家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大約四五年的時間裡,他一直把管家當作是自己的哥哥。
直到他開始接受家族精英式教育時,他才發現管家不是他的哥哥,是他最可靠的心腹。
他從來都沒有把管家當做是傭人,管家也很好的執行著自己的使命,兩人配合的不錯。
有時候管家會讓首相先生覺得很教條,刻板,他總是在這麼說——
“你不需要這麼客氣!”
“你不需要這麼謹慎!”
“你不需要……”
但他總是那麼的客氣,那麼的謹慎,那麼的……
其實首相也清楚,感性往往都是一瞬間的,就像是此時的深夜,在疲憊和各種衝突之間他偶爾會感性一些。
但管家不會認真,如果他真的連進入書房都不敲門,也不打招呼,那麼就必然是他離開這裡的時候。
“茶和咖啡,還有一些糕點,我讓廚子儘量不要放太多的蜂蜜。”
管家把東西擺放在首相先生的右手邊,隨後回到了牆壁站著。
“謝謝!”,首相感謝著對方,他甚至還嘗試著邀請,“你需要來一杯嗎?”
管家微笑著低垂著麵龐,“我已經在廚房喝過了,老爺。”
首相點了點頭,繼續看著麵前的文件,聯邦人真的選擇了一個非常好的時候……
首相一邊看,一邊這麼想著。
現在貴族集團和皇室之間的衝突已經公開化,很多人都知道首相和樞密院想要奪權,連一些民眾和資本家都已經知道了。
這次利用白銀案作為借口清洗一批資本家的目的,就是為了先一步清洗掉依附在皇室身上的一些大資本家。
皇室這麼多年來屹立不倒,總是有原因的,無論怎樣的危機都能度過,首相和樞密院中的大貴族也不敢小瞧了皇室。
他們不會那麼快就動手,隻會一點點的,一點點的把皇室最堅固的防禦一層層剝離,露出了它最脆弱的內在,然後給它致命的一擊。
說起來簡單,實際上這個過程很長,接下來兩年到三年的時間都會圍繞著貴族集團和皇室的鬥爭進行。
如果他們還要分出精力去對抗聯邦人搞得什麼貨幣貿易聯盟,那麼勢必會拖緩貴族集團和皇室之間的爭鬥結果。
這種事,不能拖,拖的太久皇室反而會占據上風,並且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戰爭什麼時候就會爆發。
如果首相想要在戰爭爆發時有一個穩定的,穩固的政權,那麼最好在戰爭爆發的幾年前,就徹底結束這場“紛爭”。
沒有精力,也沒有能力去對抗聯邦人……
放下文件後,首相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這或許就是每一位政客都會遇到的一些抉擇。
你總得有所選擇,然後得到一些東西,失去一些東西,沒有“兼得”,能不兩邊落空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他揉了揉眼睛,抬頭看了一眼座鐘,離他拿起文件時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時間過的真快!
他端起微熱的咖啡,抿了一口。
管家期間為他多次重新燒咖啡,確保他麵前的咖啡始終是適宜的溫度,而不是涼的。
吃了一口甜死人的小糕點,然後很快被焦香味掩蓋。
他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歎了一口氣,扶著椅子的扶手站了起來。
第二天,經過內閣的討論之後,蓋弗拉駐拜勒聯邦外交官得到了來自蓋弗拉本島的消息。
內容不是很多,可以分為兩個部分。
第一個部分是“不要搞小動作”,第二個部分是“加入進去”,本島的意思非常的明顯,他們不會乾涉,但也不會離開。
不管如何先加入進去,也許以後還有機會操作操作,但現在,什麼都不要做。
外交官對本島發生的一切多少有一些了解,他很難相信本島的局勢已經嚴峻到了這種地步——
聯邦都開始在國際上圈地盤了,本島不說製止,連對抗的想法都沒有,這很讓外交官難以接受。
有時候,有些事情,就會就那麼一瞬間的事情,現在不對這個聯盟動手,對抗,以後就不會再有機會了。
身處聯邦,外交官很清楚聯邦在貿易與科技方麵的發展已經超過了世界絕大多數國家,國際商品社會對他們的依賴隻會越來越重。
當這些國家習慣了用聯邦索爾進行國際貿易的時候,蓋弗拉再想插手插進來?
外交官對這種設想的結果很悲觀,很顯然,他們什麼都做不到,什麼都做不到!
這種感覺和前些年的感覺完全不同,他出使過很多的國家,在這些國家擔任大使或者外交聯絡官。
他親眼見證了一個帝國對世界的統治,任何人,包括那些國家的皇帝,總統,都必須對他保持著恭敬的態度。
因為他隨時隨地可以通過一封電報,一通電話,或者一封手寫的信件,決定一個國家的未來。
那個時候,他是光榮的,他沐浴在蓋弗拉的榮光之中。
可隨後,一切都變了。
他清楚的感受著蓋弗拉一天不如一天,到現在連對抗都很難做到。
這種感覺令人痛心,他所熱愛的一切,都在凋零。
這不像冬天,冬天的凋零能換來春夏的綻放!
一個國家的凋零,將會是永遠!
蓋弗拉人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像是透明人的態度讓這個小聯盟的第一批成員都敏銳的察覺到一個時代是真正的終結了。
如果是以前,蓋弗拉的外交官會拍著桌子威脅他們,誰敢和聯邦人一起乾,蓋弗拉的艦隊就會停在誰的海岸線上封鎖他們的對外貿易。
現在,那位外交官隻是沉默的表示不反對,人們心中的某個枷鎖,某種桎梏,緩慢的碎裂了。
新的聯盟問題開始緩慢但有序的推進,相較於這個很多人還不知道的事情,更多的人目光還是集中在白銀案上!
經過幾天的暴跌之後,白銀現在的價格已經回歸於穩定,三塊四十分上下,它其實比最初時的價格還要高了不少。
可能是民眾對它的期待,或者認知,就是這個價格,在國家乾預之後戳破了白銀價格虛高的泡沫之後,它終於回歸了市場的本質。
在未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裡,白銀的價格都不會有特彆明顯的起伏了,三五年,或者更久。
隻有等現在它的價格被市場完全吃透之後,它才有可能迎來新的變化。
不過不管怎樣,它也算是創造過曆史。
曆史已經是過去,可有些,還沒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