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名戴著腳鐐的家夥坐在了椅子上,他們的雙手戴著手鐐,不是手銬,是手鐐。
兩個有差不多一公分厚的圓環扣住了他們的雙手,中間有一條相當粗的鐵鎖鏈,鎖鏈連接著他們的腳鐐,並且還拖著一個二十磅的鐵球。
這是專門為死刑犯設計的刑具,有時候人們對於某些事情的態度顯然過於認真。
比如說,搞法律的人認為“自殺”是一種逃避刑罰的行為,在蓋弗拉以及聯邦曆史上發生過不止一次類似的事情。
罪犯在麵對難以接受的刑罰,比如說死刑時無法承受,選擇了自殺。
結果監獄方麵把他們從死神的懷抱中搶了出來,細心的把他們照顧好,等他們身體恢複了,再給他們一顆子彈,還把這種有點讓人搞不清楚的行為,叫做“司法公正”
律師們和司法部的解釋雖然有點牽強,社會上關注的熱點永遠都是“剝奪彆人的生命是否合適”,他們關注的並不是那些囚犯。
但總的來說,為了避免造成一些社會輿論的壓力,所以各國的死刑犯都被限製了一定的行為。
像是林奇眼前的這些人,他們連雙手都抬不起來,想要自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見到林奇進入房間裡,五名前合作夥伴顯得有些激動起來。
在警棍用力抽打了幾下牆壁後,這些人又老實了下來。
看得出,他們沒有少受罪。
“找我來有什麼事?”,林奇坐在這裡,翹著腿,看著桌子對麵的這五個人。
對於這些人,他沒有太多的同情,就像是麵對理查德一樣,他可以不恨這些人,不討厭他們,但也不可能同情他們。
當他們和理查德合夥起來偷偷摸摸轉移自己的財產時,他們就喪失了被同情的可能。
房間裡的味道不好聞,林奇掏出了煙盒,對麵五個人的目光頓時盯在了那個煙盒上。
林奇自己抽出了一根,把煙盒推了過去,還有一包火柴。
獄警為他們送上了香煙,並且幫他們點著了火,並不是獄警尊重他們這些人,隻是不想他們隱藏了什麼東西,把一些危險帶回監區。
坐在最中間的家夥林奇印象比較深,他是理查德團隊的第一個人,年紀稍微有點大,但是學得很快,對金錢的欲望很強烈,也很執著,成為了理查德最重要的夥伴之一,也是圓融資本的副總裁。
他嘚吧嘚吧的吸了兩口煙,然後咳了幾聲,這段時間裡他們都沒有吸到任何一支煙,貿然間有煙霧被吸入肺部,引發了應激反應,咳嗽了起來。
咳了兩聲後,咳嗽聲平息下來,他勾著腰,低著頭,抬著腳,才勉強讓手碰到香煙。
他把香煙夾在手中後,挺起胸口看著林奇,“林奇先生,我們申請的……引渡回國,但不知道為什麼到現在沒有人來受理……”
“您能幫我們說說嗎,隻要幫我們和大使館說一說就行了,求你了。”
他的眼神裡流露著一種哀傷絕望,他們自己的主張沒有任何回應之後,他們意識到現在的情況很不好,唯一能幫助他們的,可能就是林奇了。
好在林奇還願意來見他們,這是他們最後的希望了。
林奇瞥了一眼獄警,兩人對視了兩秒之後,獄警用手捏著寬簷帽正前方的帽簷,抬了抬帽子,以表示對貴族的尊敬,然後離開了房間。
這讓房間裡的五個人都有點驚訝於林奇的權勢,他們沒想到林奇居然能夠影響到監獄裡的獄警?!
他們可不知道,最近林奇在外麵大出風頭,有人甚至把他稱作為“新貴族集團的核心人物”。
以這樣的身份地位,讓一個小獄警回避一下,不是問題。
這讓他們每個人都從心底生出了一種希望,似乎有機會活下去了!
可很快,林奇就讓這個希望破滅了。
“我可以幫你們和大使說一下,但你們不要抱有任何希望。”,他彈了彈煙灰,有一些細小的煙灰落在了他的皮靴上。
那可以照出人影的皮鞋麵上沒有沾染任何的灰塵,煙灰就落在上麵,然後滑了下去。
林奇看著這些人繼續說道,“國內大選在即,國際社會的穩定也很重要,理查德如果沒有死的話,他有可能會被引渡,甚至因為他,你們也有機會被引渡回去。”
“但他死了,真正把事情鬨大了的人死了,國內的社會和輿論關注不到你們這裡,所以……”,他輕呼了一口氣,“就算我為你們轉達這種想法,國內方麵也不會理睬。”
“畢竟,你們還鬨得不夠大!”
有時候就是這樣,事情鬨得越大,反而越不容易出事,至少不會一出事就是死路一條。
這就像是從銀行貸款一樣,一個家產一千萬的企業家從銀行貸了兩百萬,他如果敢不還錢,銀行就敢讓他破產!
同樣是一個企業家,有一千萬的家產,先不管他是如何用著一千萬從銀行借到了一個億,總之他還不還錢,銀行根本不敢催。
甚至還要派人保護他,為他購買大額的保險,不讓他出任何的意外。
隻要人不死,責任就在這個人的身上,銀行的負責人才不會傻傻的主動背負責任。
對於這五個人來說,也是這樣。
聯邦國內的媒體在報道聯邦人在國外犯罪的新聞時,會儘量的淡化其中聯邦人的存在感,他們隻是主要報道了自殺了的理查德,對其他人都一筆帶過。
社會輿論沒有風波,上層就不會關注,沒有關注,就沒有引渡。
林奇簡單的把問題說明白之後,中年人崩潰了,他痛哭流涕,鼻涕眼淚一起出來,看著有些惡心。
其他人也受到了影響,情緒崩潰,或者處於崩潰的邊緣。
他們沒有想過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一開始他們認為即使公司的那套玩法出了問題,頂多就是坐牢而已,他們真的沒有想過有可能會死。
這就是認知錯誤帶來的嚴重後果,這裡是蓋弗拉,一個君主製的國家,法律說是公平公正,可實際上更多的時候還是由統治者們來決定它是怎樣的。
現在需要用這些人的死亡去安撫那些被騙的人的情感,那麼他們就必須死,誰都救不了他們。
中年人一時間想到了自己在聯邦的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自己的妻子以及孩子,他是真的崩潰了。
他突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麼,連忙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和鼻涕,鼻涕滑溜溜的在他臉上被塗抹得到處都是,可他卻來不及惡心。
“林奇先生,我有錢,我想起來了,我還有一筆錢,兩百萬夫拉,能不能救我?”,他的眼裡都是哀求。
這筆錢是他偷偷轉移走的,理查德在轉移資產,他也在轉移資產,大多數人都在那麼做。
他們是公司的核心成員,圓融資本和圓融金券到底是不是詐騙,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他們一有錢,就開始轉移。
如果不是理查德想要推動圓融資本上市賺到更多的錢,他們現在可能已經離開了蓋弗拉,出現在其他某個國家,等待著下一次的機會。
隻可惜,貪婪成就了理查德最風光的時刻,也成為了砍下他們頭顱的劊子手。
其他人也紛紛說自己有多少多少錢,可林奇卻不為所動。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則,林奇也有自己的底線,他不會拿這些錢,因為他知道,這些人救不出來。
他想了想,拿出了一個本子,並且拿出了鋼筆,“錢,我不會收你們的,你們可以把賬號和存取密碼告訴我,我會轉交給你們的家人。”
“當然你們可以不信任我,這對我來說並不是損失,我知道你們現在很難接受這種事情,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也許是哭了一會,也是因為真的從林奇的話裡察覺到沒有希望了,人們發泄了一會情緒之後穩定了下來。
中年人說出了自己的賬戶和密碼,然後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
他們快要死了,留著這些毫無價值,不如給家人帶去新的生活,這不恰恰是他們最想做的嗎?
記錄好所有賬號和密碼後,林奇妥善的收起了本子。
他微微歎了一口氣,如果他們不那麼貪婪,何至於此?
林奇出去之後把他們的訴求告訴了大使,之後這件事就沒有了下文。
就像是他猜測的那樣,特魯曼先生和總統先生知道了這些事情之後,並沒有給出進一步的行動,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在十二月八日這天,五聲槍響帶走了這世界上五條鮮活的生命,由圓融資本引發的一切動蕩,到此都畫上了序號。
時間總是向前,人們也總是向前看,很快人們就會淡忘這裡發生的一切,忘記那些因為這樣那樣原因長眠在此的人。
在執行了槍決的第二天,林奇和一群貴族乘坐著東去的輪船,踏上了前往安美利亞行省的旅途……
不,其實去的隻有他的一些東西,他讓小伯爵那些人上了船之後,他直接回聯邦了。
在大選大幕拉開的時候,他最好還是呆在聯邦。
即便出了一點什麼問題,也能及時的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