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保持著沉默,特魯曼先生的表情有些奇怪。
就像是得了什麼難言之隱那樣隱忍著,又隱藏著一種衝動,他的麵色有些漲紅,這不是酒精起的作用,純粹是因為情緒。
他攥了攥拳頭,搖了搖頭,“太難了。”
太難了。
什麼東西太難了?
他沒有說,但不管是他還是林奇都知道什麼東西太難了,想要反擊那些財團太難了。
他們掌握著太多太多的資源,根本不是一個普通的商人,一個普通的政府官員能做到的。
像是這些財團他們扶持起了一批又一批的政客,其中有些頂級財團不乏扶持起了幾代總統,甚至有些的財團核心就有總統家族成員!
像是聯邦曆史上的祖孫三代總統,為這個家族帶來了整整二十四年的總統執政時間,在這漫長的二十四年裡,圍繞著這個家族已經發展出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
在這個利益集團之外,還有更大的一層。
資本的力量其實早就控製不住了,政府對資本的約束不過是政客和資本家們為了營造出一種適合普通民眾生存的環境而編寫的劇本。
彈劾總統,罷免總統,甚至是各種意外、暗殺,資本們對政治從來就沒有什麼太大的敬畏!
就連總統都很難抗衡資本,又何況兩個普通人。
林奇舉起酒杯和特魯曼先生碰了一下,他呷了一小口,“我們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我知道,你最近一段時間的做法隻是你在偽裝。”
特魯曼先生有些意外,他放下酒杯,挑著眉梢,“這麼明顯嗎?”
林奇點了一下頭,“誰都知道你是怎樣的人,你改變的太快了,這太假了,但是沒有人會揭穿這一點。”
“大家都知道,儘管你在扮演那個角色,可你想要演好,你就必須投入進去。”
“一天,一周,一個月,可能你不會有太大的變化,但是半年呢?”
“一年呢?”
“三五年甚至是十年呢?”
“你會不會有什麼變化?”
特魯曼先生的表情變得凝重了起來,林奇則微微點著頭,“會的,你會有變化的,你投入的扮演了這麼長的角色,很快你就會有一種錯亂顛倒的感覺。”
“你會分不清你到底扮演的是哪一個你,是那個不願意對資本低頭的你,還是那個和大家相處融洽的你,你會迷茫。”
“然後兩個你會慢慢的融合,變成一個新的你,一個你最不想要成為的你!”
“特魯曼,我的朋友,無論我們的利益是否一致,作為一個朋友,我都會告訴你,做自己,彆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特魯曼先生主聽著已經有些坐立不安了,他站起來,端著酒杯走向吧台,他要為自己倒一些酒來掩飾剛才他的情緒。
“你……說的有點道理。”,他想現在隻能這麼回答,這段時間他的確覺得輕鬆了很多,他一直周旋在那些資本家之間,之前他沒有感覺到這種問題,直到這一刻林奇提出來的時候,他才恍然間警覺起來。
每天的紙醉金迷的生活,那些資本家們說著迎合他的話,說著奉承他的話,那些墮落腐爛的生活讓他已經開始改變自己,可他自己居然一無所知!
如果林奇不說的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發生了一些細微的改變。
最初他去參加那些派對的時候是非常反感的,資本家們把從民眾身上攥出來的血汗揮霍在享樂中,他們從踐踏彆人尊嚴的過程中尋求刺激,這一切都讓特魯曼先生非常的反感。
可現在,他似乎已經適應了!
他驚出一身冷汗,站在遠處的吧台處沒有回來,就坐在那,他害怕離林奇太近,林奇會通過一些他細微的變化發現他的情況。
這個年輕人真的不像是一個年輕人,如果不考慮他的外貌,特魯曼先生總覺得和他聊天的不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而是一個六七十歲,或者更老一些的充滿睿智,有著豐富人生閱曆的智者。
有十來分鐘,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都在思考自己的事情。
十多分鐘後,特魯曼先生端著酒杯,提著酒瓶回到了沙發邊上,他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
“我知道你說的那些都是對的,我也的確隻是想著先把目前的情況敷衍過去,然後換一種方式來實現自己的目的,可看起來這樣做不行。”
特魯曼先生原本的想法是和資本家們稍微保持著融洽的關係,這樣有時候他的某些訴求就可以不通過類似“攻擊”的方式來達成,而是各種妥協或者利益交換。
這也是政治的核心。
但現在,林奇告訴了他,這條路走下去會讓他自己變成另外一個特魯曼,一個……他自己都不喜歡的自己。
調整好心態之後,他開始尋求解決的答案,“你覺得,我們該怎麼做?”
林奇始終保持著他的氣度,他抬起手中的酒杯,看著裡麵琥珀色的液體在冰塊之間流動,液體之下的冰塊已經和酒水混為一體,看不太見,隻剩下液體之上的那些冰塊,還能清楚的分辨。
“你知道嗎,在大自然中,一些群體性的掠食者也存在我們這樣的情況,群體之間的碰撞,吞並,或者融合。”
“小群體如果不想讓自己的族群被其他大族群吞並,不想自己的後代被殺死,它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其他族群明白一個簡單的道理,吞並它們這個族群,是需要支付代價的。”
“慘痛的代價!”,林奇加深了自己的語氣,“以至於一些族群可能會因此受到重創,隻有這樣才能讓它們放棄。”
“其實我們人也一樣,他們想要讓強按著我們低頭,那就來戰上一場!”
“看看是我們的骨頭硬,還是他們的牙齒硬。”
“當他們感受到了危險,有可能會讓他們的統治也發生動搖的時候,他們就會像一條狗那樣搖頭擺尾尋求妥協。”
“資本比動物們更直接,因為在這裡,利益才是主旋律!”
“誰都可以被拋棄,隻要這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那麼犧牲少數人就變得理所當然了。”
“我們不能做少數人,特魯曼,無論以後如何,至少目前我們應該站在一起……”
特魯曼先生聽的很認真,他不斷點著頭,“你有沒有什麼好的想法?”
林奇放下酒杯,聲音很堅定,“有,不過需要你的配合。”
“嘖……我突然感覺你之前說的那些話都是在為這句做準備!”,聽到這裡的特魯曼先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不過他心裡很清楚,即便那些是鋪墊,也都是事實。
況且被說服在聯邦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沒看見那些政治掮客的地位比一些普通政客都要高嗎?
他們憑什麼得到政客們以及資本家們的喜歡?
不就是因為他們有一些不錯的思路,嘴皮子也比彆人更好用嗎?
花錢請人去說服彆人,聽著挺不可思議,但這就是已經發生並且會持續下去的事實。
兩人隨後又商談了一會特魯曼先生才起身告辭,他不久之後還有一個冷餐會要參加,明明是在放假期間,可現在卻比他上班的時候更忙了。
經過和林奇的聊天,他也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一切都是為了以後!
送走了特魯曼先生之後,林奇重重的鬆了一口氣,在他所有的計劃中特魯曼先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因為他背後站著的就是聯邦軍方。
聯邦軍方是一個很特殊又獨立的存在,無論是聯邦總統還是國防部那些人,他們都無法完全乾涉軍方的決定,隻能要求軍方配合。
以前聯邦畏戰,不敢戰,軍方的地位被削減到了最低,明明是政客們的錯,是社會民眾自己的選擇,結果最終這口黑鍋卻甩給了軍隊,這也導致了後來的大裁軍。
為了向彆人證明自己是無害的所以要打斷自己的雙手,這麼滑稽的事情能發生也是世界的奇跡。
不過現在的情況稍微好一點了,海軍的勝利為軍方帶來了空前的地位提升,軍方越來越重要,特魯曼先生的資本也就越來越厚。
他不習慣使用這部分的優勢,這很蠢,林奇會告訴他正確使用背景的方式。
送走特魯曼先生沒多久,他又打了一個電話給沃德裡克先生,並且約好下午見麵。
沃德裡克先生在事情發生之前通知過他一次,林奇會承情,其次想要做點什麼,僅僅是他和特魯曼先生兩個人還不夠,還需要拉攏一個有決定性力量的人進入這個小圈子才行。
比起其他那些不靠譜的人,反倒是沃德裡克先生更合適一些。
他沒有太多的子嗣,沒有太多複雜的關係,他的欲望也不那麼強烈,加上這次沃德裡克先生從某種程度來說也是“受害者”,他具備了所有的條件。
董事會直接駁回總裁的決定這其實是很丟人的事情——當然是對總裁來說,他都已經總裁了,還被董事會駁回,他在公司,在集團,在財團裡的地位都會因為這次駁回產生不好的變化。
隻是他自己也很清楚,他無力做什麼,不過林奇會給他一個機會,一個證明自己地位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