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編,加利爾的彙率又漲了……”
一名記者敲了敲辦公室沒有關閉的門,探著腦袋對立麵正在工作中的雜誌主編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作為能夠在國際多國發行的《韋德·國際金融觀察者》雜誌的主編,有時候他的工作和他掌握的知識、專業,並不是一回事。
主編過了幾秒種後才放下筆,揉了揉眼睛,並且歎了一口氣。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他隨口打發了門外的記者,聽得出他現在的情緒有點低落。
其實這很正常,全世界主流的人們都認為加利爾會有持續的增長,事實也的確如此,到目前為止加利爾的彙率始終在上升,並且隨著聯邦和蓋弗拉的商務談判開啟,加利爾再次表現出了強勁的勢頭。
作為一名見多識廣的主編,他其實很清楚,現在加利爾對標的不是聯邦索爾,而是聯邦在加利爾內的利益。
一旦聯邦和蓋弗拉的商務談判順利進行並且達成多項合作,納加利爾廉價的勞動力資源就可以得到充分的利用,那麼加利爾的升值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他偏偏不能這麼告訴彆人,主流的媒體都在這麼說,他所任職的雜誌就不能這麼說。
不僅不能順應著主要的潮流去說,反而要發表一係列反潮流的言論來吸引人們的注意力,這也是雜誌生存的根本,同時也是他們吸引投資者目光的方式。
彆人都在唱好,偏偏你唱衰,總會有些人無論是基於“我要了解你放了什麼屁然後抨擊你的無知”以及“我想要看看你用怎樣荒唐的方式來說服我”這樣原因購買這份雜誌,對雜誌本身來說這就是成功的營銷方法。
但主編多少有些不甘心,又無能為力。
他們剛剛發表了對加利爾接下來走勢的看衰,加利爾彙率的實時波動就在他們的臉上狠狠的來了一下,主編有點胃疼。
可有沒有辦法,這就是雜誌社生存的方式和根本,如果他們不這麼做,很快他們就會淹沒在整個主流市場裡。
沒有品牌影響力,沒有拿得出手,和彆人截然不同的觀點,人們為什麼要選擇這樣一份沒有任何價值的雜誌?
就在他覺得是否需要換一份工作的時候,案前的電話鈴聲突兀的響起,嚇的他哆嗦了一下。
暗罵了幾句後,他提起了電話,“這裡是國際觀察者雜誌社,我是雜誌社的主編……”
他沒有加上“韋德”這個名字,把它縮減掉了,這樣也能讓雜誌社的名字聽起來更加高端大氣上檔次。
很快主編的臉上露出了一些奇怪的神色,因為來電者的目的讓人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我想知道你們對於加利爾彙率很快就會崩盤的判斷來自於那些證據,並且我也想要問問,你們雜誌社是否接受讚助或者投資。”
主編連忙回答道:“當然,當然,我們接受任何性質的讚助,也接受投資,但是對投資占股比例有一個要求,有下限和上限。”
投資一塊錢也是投資,投資一百萬也是投資,以前世界各地都發生過打著“投資考察”的幌子,到處騙吃騙喝甚至是偏色的事情發生,為了預防這樣的事情發生在雜誌社,主編告訴對方,投資是有下限的。
電話另外一頭的先生輕笑了一聲,“這不是問題,你可以讓人打……這個電話接洽投資的事情,而我想要先知道,你們為什麼會作出這樣的判斷,判斷加利爾會崩盤。”
機會,前所未有的大機會,主編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此時此刻不得不承認雜誌社的社長在運營方麵的確有點辦法,他們的雜誌創刊沒有多久,居然就吸引來了投資者,他也不覺得違背本心去發表一些反潮流的想法不好受了。
他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後說道,“這位先生……”
“你可以叫我赫伯斯。”
“赫伯斯先生?我的天,我知道你,赫伯斯先生,你和林奇先生之間的對賭協議震驚了世界金融界!”,主編變得更加興奮起來,這可是一個名人。
如果說這幾年來除了聯邦金融崩盤之外還有什麼能夠讓人感覺到驚訝的,不可思議的事情,那麼百億對賭就是其中之一。
彆看人們都說加利爾不值錢,可就算它再怎麼不值錢,那也是錢,而且還是一百億,大約值八千到九千萬聯邦索爾,四千多萬的夫拉,這筆錢也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能拿出來的。
涉及到這種規模的金融對賭已經足夠震動全世界,據說很多國家都打算在對賭結果出來之後,把這個“史無前例”的對賭列入金融領域相關的書籍裡,作為以後金融學者不能錯過的案例仔細的研究和分析。
現在當事人之一打電話來,哪怕赫伯斯先生不給雜誌社投資,僅僅是這通電話,就足夠讓雜誌社在國際範圍內的金融行業內嶄露頭角。
主編立刻伸手按了一下錄音鍵,他需要保存這份錄音,當然他不會告知對方。
“主編先生,請讓我們回到我們的問題上,好麼?”
“你是基於什麼原因判斷加利爾的彙率會崩盤,我現在隻對這個感興趣!”
“好的,好的,我太激動了,我現在就告訴你我的判斷!”,主編冷靜了一下,重新組織了自己的語言,開始敘述自己的觀點。
“赫伯斯先生,如果你注意到目前納加利爾國內的實際情況,就應該會發現一條其實非常清晰的線,或者說脈絡。”
“聯邦索爾正在逐漸的取代加利爾在納加利爾內的流通情況,不久之前發生的大遊行加速了這一點。”
“因為加利爾彙率的上升讓納加利爾國內的工人們對繼續使用加利爾作為發放薪資的貨幣有所不滿,在一些我們不知道的具體推動力作用下,各地的工人們都開始要求用聯邦索爾結算,並且把手裡已持有的加利爾兌換成了聯邦索爾。”
“加利爾的作用正在消退,它正在悄然的退出流通市場,但不管是聯合開發公司,還是納加利爾聯合王國,都沒有針對這件事發表任何的說明,他們正在漠視這種事情的發生。”
“一旦加利爾的流通受限乃至全麵退出,它一瞬間就會變成一張白紙,而我認為這或許就是聯邦對納加利爾的掠奪方式。”
“他們使用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方法掠奪這個國家的財產,一旦加利爾退出市場,納加利爾就必須立刻啟動新的法定流通貨幣來穩定整個商業社會,還有什麼能比聯邦索爾更有效,更穩定的貨幣嗎?”
“不,沒有,聯邦索爾會取代加利爾,一旦發生了這樣的情況,聯邦人一定會更加想方設法的阻止加利爾的重新流通,最終納加利爾將會淪為聯邦的金融殖民地。”
“如果你知道,或者聽說過林奇先生在前年年中於布佩恩發表的有關於‘金融戰爭’的相關言論,大致就能明白這麼做的好處!”
“這些都是我的猜測,並不一定正確,在這種猜測中也存在一些我無法解釋的問題,比如說納加利爾官方的不作為,以及聯邦如何讓加利爾退出市場流通等……”
主編有著非常專業的相關領域知識,他認為有這種可能,但也需要解決一些問題,隻要能解決這些問題,那麼他的猜測就能成立。
社長很欣賞他的理論,最關鍵的是這些理論能吸引人們的眼球,所以彆管這些問題和猜測是否能夠解決,是否成立,先把結果發出去再說。
這不,吸引到了大人物,以後僅僅用“赫伯斯先生最重視的業務谘詢機構”就足以讓雜誌社的銷量暴增,或者直接轉型成為一個金融谘詢服務機構。
電話始終保持著沉默,連呼吸聲音都沒有,主編等了一會之後,才嘗試著問道,“赫伯斯先生,你還在聽嗎?”
大概幾秒後,電話那邊才傳來聲音,“是的,是的,我還在聽,你認為你的這種觀點有多少概率可能實現?”
主編猶豫了一會,“我不確定,赫伯斯先生,我用我的專業知識和我的理智來分析,這幾乎不可能完成。”
“任何一個國家都不會輕易的放棄自己正在使用,並且已經使用了很多年的自發行貨幣,轉用其他國家發行的貨幣,這等於完全放棄了對國內市場的管理和控製權。”
“但從感性的角度來說,我認為目前正在發生的這一切,非常符合我對這些局麵的判斷和評估,它的確正在發生。”
“我不能給你一個準確的數字,那是不負責的,我隻能說有機會,而且機會不小!”
聽筒裡的呼吸聲逐漸變粗,過了一會,聽筒裡的聲音再次響起,“感謝你的幫助,主編先生,稍後我的助手會重新和你聯係,或許你會對一些新工作感興趣……”
掛了電話之後,赫伯斯先生用力的搓著臉,他終於明白,問題大致出在什麼地方了。
可他現在卻麵臨著一個兩難的問題,如果他提前收回這筆錢然後拋售出去轉移損失,那麼違約金就能讓他吃一壺。
如果他賭林奇不那麼做,萬一加利爾的彙率真的暴跌,他的損失就會更大。
他思前想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開始布置工作。
信息是金融市場最關鍵的因素,你掌握的信息比彆人更多,就有著更大的勝麵。
赫伯斯先生發動起自己所有的力量去搜集信息,以確保他能把損失減少到最小。
坐在房間裡,關著燈,煙鬥的鬥缽微微發出一些暗弱的亮光,一股渾濁的煙霧在突然從某處噴出,伴隨著一個人的名字,且充滿了恨意——
“林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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