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的房間裡大祭司盤腿坐在床上,床邊的熏香爐中飄蕩出來的青煙彌漫在空氣中,這讓空氣中帶著一絲神秘的味道。
這種熏香中有一種能夠讓人平靜下來的魔力,讓人變得有些……飄飄欲仙,特彆是當他們閉上眼睛,耳邊傳來祭司們的哼唱時,靈魂似乎都要脫體而出!
每當到了宗教活動日,這些熏香就能派上大用場,那些在恍惚之間見到了“轉生”、“來世”、“幻滅”的信徒會變得更加狂熱,也會帶動整體的宗教氛圍和氣氛走向狂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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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在迷幻中自認為看見了世界的真理,看清了世界轉動的真相,也愈發相信那些祭司們所說的一切。
這種熏香是大祭司的獨門絕技,每個地方的大祭司都有自己調配熏香的秘訣,這個秘訣也隻有大祭司自己能知道,代代相傳,且隻傳給下一任大祭司。
普通的熏香讓人們見識不到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祭祀的威信就會下降。
這就是為什麼神權如同世俗權力那樣能夠一代代的傳承下去很難動搖的原因,有太多的東西壟斷在統治者手中,普通人彆說通過什麼途徑去了解一下,連接觸都沒有機會。
房間裡除了大祭司之外,還有他的孩子們,這些人們聚集在一起,他們跪伏在地上,對大祭司不僅有著麵對父親的尊敬,還有深深的畏懼。
聽著挺……不可思議的,這也是他們最真實的態度,具有各種不可預料之神力的父親,是他們的驕傲,也是他們恐懼的源泉。
人們都向往著神明的一切,又畏懼被神明注視。
大祭司從從思考中醒來,他呼出了一口濁氣,隨和他的呼吸聲,跪在地上的孩子們似乎也放鬆了一些。
熏香爐中筆直升騰的青煙多了一些褶皺,但很快又變得沒有波瀾。
“神明帶來了新的旨意,大破滅將要到來了,但神明也仁慈的賜給我躲過災禍的辦法……”,他看著那些額頭已經緊貼地麵,再次屏住呼吸的孩子們,輕聲說道,“聯邦,去拜勒聯邦。”
“隻有去了拜勒聯邦,那處神明注視不到的地方,才能躲過破滅之劫!”
大祭司的幾個孩子們並沒有表示出欣喜或者苦惱,隻是認真的聆聽著大祭司的話。
“我是神明的代行者,我誕生於創世,也必然將在破滅中迎來毀滅,所以我不會過去,去的隻有你們。”
“婆洛瑞卡……”,他看向了自己最小的,也是最疼愛的孩子。
已經徹底融入聯邦社會並且有了一個稍顯中性化名字的“瑞卡”把按在地上的手翻轉了一下,手心朝下,手背朝上的雙手翻了過來,變成手背朝下,手心朝上。
在本地的宗教儀式中,這代表準備接受神明的旨意和恩賜。
“你去過那片神外之地,你比他們都有著更廣闊的見識,你要照顧好他們。”
“我不在時,你便是引導他們的使者,有規勸他們的義務,也有懲戒他們的權力。”
大祭司兩個年紀最大的孩子身體動了動,他們想要反對這件事,但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大祭司和省督不同。
省督的威信來自於他手中掌握著的生殺大權,大祭司的威信則源自於神明。
省督可能有時候會作出錯誤的決定,但神明永遠都不會。
瑞卡重新翻轉了雙手,以表示聽從了大祭司的話,大祭司這才把目光投向其他人。
他看著這些孩子,沉默了一會之後,還是歎了一口氣,什麼都不想說話了,“出去吧,婆洛瑞卡留下,你們去準備準備,近期就要離開這裡。”
其他孩子站起來,弓著腰,低著頭,雙手自然的朝兩側舒展開的向後倒退著離去,以此表達自己的虔誠和坦蕩。
其他人離開之後,房間裡隻剩下瑞卡和他的父親,滿臉都是刺青的大祭司。
“您真的不和我一起離開嗎?”,在這個時候,瑞卡還是忍不住說出了這句話,他本以為自己不會說。
其實不管雙方的地位如何變化,父親就是父親,孩子就是孩子,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讓他們有著超出普通人之間的感情,瑞卡希望大祭司能一起離開,不過這注定得不到一個能讓他滿意的答複。
可能是房間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大祭司顯得輕鬆了一些,他拍了拍自己的腿,“你瞧我,我還能去什麼地方?”
“婆洛瑞卡,我把我的一生都獻給了神明,我知道有些人說這些是迷信,是假的,神是不存在的……”
他說著沉默了片刻,再次開口時語氣充滿了一種很特彆的味道,“但我知道,隻要我相信,它就是真的。”
“我去不了聯邦,也去不了其他地方,支撐我的是我心中的神,離開了這裡,我就不再是我,所以我哪也不會去,不是因為權力,地位,而是因為信仰,我希望你能明白。”
瑞卡注定無法理解這段話,不過大祭司也不指望他能理解,“談談聯邦吧,你在那邊過的怎樣,到現在我都沒有時間好好的問問。”
“那些年輕人太能惹事,耽誤了我們交流的時間。”
大祭司口中的“那些年輕人”,其實就是指納加利爾青年黨的那些年輕人,這些年輕人不僅在積極的運動,對抗外國人,他們實際上也在對神權,對信仰下手。
他們這段時間砸毀了一個鎮子的神廟,把在那邊已經存在了幾百年的神像搗碎,驅逐了祭祀和聖女,還稱這些都是迷信,就是這些東西讓納加利爾的社會這些年裡幾乎沒有任何的發展。
人們都他媽的去相信死後能投個好胎,怎麼可能會努力的去發展這個社會,再努力也擺脫不了身為下等人和賤民的身份,但投胎能,那還是好好的混吃等死吧。
為了讓這些蠢貨們知道神明於人有恩,也能產生憤怒,所以大祭司安排了一些人,代表神明去降下懲罰。
直到現在,他才有空和自己最小,最像自己,也是他最寵愛的孩子聊聊。
瑞卡思考了片刻,把自己在聯邦的所見所聞描述出來,“那生意一個處處都崇拜金錢的社會,在我們的國家,權力是絕對的,但是在聯邦,隻要有錢,人們可以買到一切,包括了權力!”
瑞卡的感觸的確非常的深,經過林奇的“警告”之後他開始朝著一個正確的方向發展,自己也成為了一名祭司,他開始了解聯邦的社會,開始感慨。
“人們隻要願意花錢讓彆人了解到自己,就能夠參加城市的競選,有機會成為市長。包括他們的總統,都是通過選舉選出來的,而這一切都和錢有關係……”
“我現在也在傳教,我正打算從我生活的地方一些廉價的電視台中買下一段時間,在電視上傳教,這能吸引到更多人的關注到我們,而這些都是在這裡看不見的……”
工作,學習,生活,瑞卡說的很仔細,大祭司也聽的很認真,不時的他還會提出一些看法,比如——“我聽說聯邦人蠢的很,你說什麼,他們都信,是嗎?”
瑞卡點了點頭,“我已經有了十幾名追隨者,父親,他們比我更堅信我們的神明是存在的,這個世界也是會毀滅的……”
“這是神的指引!”,大祭司修正了一下瑞卡的說話,“你的想法很危險,你要注意這些!”,他說著頓了頓,又說道,“聽你這麼說,那裡的確像是一個不錯的地方,你們會在過的很舒適。”
瑞卡則搖了搖頭,“不完全是,父親,聯邦是一個法製的社會,他們的法律比我們的更完善,即使是神權,也無法乾涉法律的裁定,很多在我們這邊很正常的事情,在那邊則有可能意味著犯罪。”
“我很擔心我的哥哥們不能夠適應那邊的法治社會,他們有可能會給自己帶來麻煩,甚至是為我和我們帶來麻煩。”
大祭司一邊想著,一邊點頭,“所以我讓你來代替我監督他們,必要的時候也能施以懲戒。”
瑞卡有些猶豫,不過他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這不夠,父親,他們都是我的哥哥,他們比我年長,我沒辦法約束他們,即使是您說的也不行。”
“我必須要有能夠約束他們行為能力的東西,否則他們可以離開……”
大祭司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你想要什麼?”
瑞卡停了大概快有半分鐘,才吐出一個字,“錢!”
“我來管理我們共同的賬戶,隻有這樣我才能約束他們的行為……”,說著,瑞卡低下了頭,他知道自己的說辭有點幼稚,也相信他的父親能夠猜到他的心思。
不過他還是說了出來,大祭司不願意去聯邦,這也意味著這可能是他們之間最後一次見麵,那麼無論他說什麼,要求什麼,他都不會覺得自己過分。
大祭司沉默了一會,緩慢的點著頭,“這件事我會認真考慮的,也許是通過其他的方式,比如說……基金。”
儘管大祭司不能確定那些孩子是不是都是他的孩子——因為聖女的傳統,在聖女懷孕之前任何人都能給予她們一些基因碎片,她們懷孕之後生下的男孩會被神廟裡的祭祀認領。
大祭司認領的那些孩子不一定就是他的骨肉,但也不一定就不是,哪怕小兒子再怎麼像自己,他也不會完全的偏向婆洛瑞卡。
他說出“基金”這個詞的時候,瑞卡還有些震驚,他沒有表現出來,他很好的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對大祭司的選擇表示了讚同和接受,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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