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西昌老城,蕭海遠遠看見父親和小叔蹲在街邊巷口等候,放慢腳步,蕭洋雙腳落地,就掙開了他的手,飛快地跑了過去。
“爹,大伯……”
“我被傳道院收錄了!”
“我被傳道院收錄了!”
還沒到父親身邊,蕭洋就嚷了起來。
蕭遠正要起身,聞言呆住了,半弓著身看著滿臉通紅的兒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蕭堯的臉上現出狂喜,騰地站了起來,看著走近的蕭海問道:“小海,真的收錄了?”
蕭海笑著點頭道:“真的收錄了,嗯,人家說卻是搞錯了,馬上幫我們補辦了收錄憑證,開學時帶著去就可以入學。”
蕭遠回過神來,一把抱住兒子,眼眶一紅,鼻涕眼淚都流了下來。
蕭洋的大喊,早已驚動了不少街上的行人,幾個相熟的街坊圍了過來,聽到蕭海父子的對話,都露出驚訝的神色。
有交好的麵露喜色,為蕭洋感到喜歡。
有的半信半疑,想著是不是蕭海在吹牛。
有那心裡陰暗的,暗露譏諷之色……
傳道院是何等場所,隻要進去裡麵讀書修煉,結業之後,最少也可以進入各商行做個從事,做個幾十年,搏一個管事都不太難,更有出息的,說不定就做掌櫃了。
考上傳道院,說魚躍龍門一點也不誇張。
蕭洋在小學堂雖也算出類拔萃,但考不上傳道院,實在是很正常的事——一家小學堂,幾年能考上一個傳道院弟子,就是非常了不得的成績。
大部分小學堂,大部分年份,是一個都考不出來的。
之前蕭洋落榜,蕭遠還去學堂鬨,許多人都在看笑話。
先不管蕭洋的考核過不過關,即便過關了,就憑蕭遠這無權無勢的家底,能鬨出什麼結果,說不定哪天全家都從街麵上消失不見了。
不曾想,今天居然聽到蕭洋嚷嚷說被收錄了。
“真的收錄了,嘿,蕭洋這是有大出息了!”
“蕭洋厲害呀!我早說他天資好,還能下苦工修煉,這不就魚躍龍門了!”
“蕭遠,彆高興了地顧著流淚,快準備擺酒慶祝吧!”
“人家這是太高興了,這一家子要出息了……”
“是真的嗎?不是說被頂替了……”
“說什麼屁話呢!傳道院哪有頂替的齷齪事,什麼魑魅魎魍能瞞過那些仙長!”
“沒點眼力勁……”
街坊鄰居七嘴八舌,紛紛誇獎蕭洋,讚他有出息。
偶爾有那眼紅的,也都被熱烈的浪潮給淹沒了。
蕭洋被父親抱住,耳中聽到周圍鄰居的誇獎聲,無上的榮耀塞滿了他整個心胸,讓他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他被父親緊緊抱住,有些氣悶,下意識扭動了幾下身軀,無意中發現大哥和大伯已經被鄰居們擠開了去,站在人群外麵微笑看著。
他猛地一陣機靈,清醒了過來。
他才考取傳道院,怎能就如此得意忘形呢!
大哥這樣牛逼這麼厲害,都能和傳道院庶務堂主事稱兄道弟了,可他依舊平平常常,從來不見他得意忘形,沒有一點驕狂之意。
大哥這才是有大本事!
有大氣度的人!
我要做大哥一樣,做個有大本事、有大氣度的人。
蕭洋壓抑了心中的喜悅,慢慢收斂了喜意,平複了下來,輕輕在父親的懷抱中掙了掙,對父親說道:“爹,我們回家再說。”
蕭遠也覺得在街麵上鬨騰不太好,用力吸了口氣,抬頭找到大哥和侄兒,對周圍的鄰居說道:“各位叔叔兄弟,遲點我家請客慶祝,大家都來喝一杯。”
張伯、李叔等都笑著答應,讓開了道路,目送蕭遠牽著兒子的手,慢慢走進巷口。
蕭海眼睛掃過,落在街邊一個青年的身上,與他目光相對,微微點了點頭,跟著父親走了進去。
“蕭遠家要出息了!”
“蕭洋這孩子,可了不得,以後必定晉入築基期……”
人群在議論紛紛,與有榮焉,大家商量著去喝酒時送些什麼禮物。
那青年從蕭洋嚷嚷的時候,就一直注視著這邊,他認認真真打量了蕭海一番,眼中略顯陰沉,靜靜看著蕭海的背影沒入巷口,才收了回來,看了人群一眼轉身離開。
他出了街區,放出飛車,去了一趟傳道院,旋即來到西昌城庶務閣,進了司苑堂的院子。
“李橋回來了,那家人死心了嗎?這幾天沒去學堂鬨了吧?”
劉弘躺在搖椅上,懶洋洋問道,司苑堂事務清閒,他正準備小憩一陣。
李橋躬身回答道:“師尊,那家小孩被傳道院收錄了。”
“什麼!”
劉弘身形一僵,身體平平飄了起來,站在李橋的麵前,驚訝道:“收錄了?”
李橋眼中有些陰沉,低聲說道:“弟子去傳道院核實了,就是今天早上收錄的,說是庶務堂副主事肖毅親自安排的。”
劉弘眼神閃了閃,心裡猛地感到有些莫名的煩躁。
他太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知道是什麼人嗎?”
李橋細細想了想,從聽到的消息中拚湊起整個事件的脈絡。
“弟子這幾日,一直在蕭遠家附近蹲守,他家本來已經接受了現實,不再鬨了。”
“但在昨天晚上,他大哥蕭堯,帶著侄兒蕭海去了他家,半個時辰後才離開。”
“今天早上,蕭海帶著蕭洋去了傳道院,回來後就說被收錄了。”
“我回來前去傳道院核實過,蕭洋被分進了甲一班。”
正在慢慢渡步的劉弘頓住了腳步,眉頭緊緊皺著,露出一副牙痛的表情。
甲一班,這就是傳道院在彌補他們的錯失了。
劉弘的地位在庶務閣雖不高,但對整個西昌城事務卻很熟悉,這裡麵的彎彎道道,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委托辦事的那個傳道院從事,可能要糟糕了。
“蕭海!”
他隱約聽過這個名字,是了,是調查蕭遠家背景時聽到過,似乎是個晉入先天的武者,幫人看門修草什麼的。
“蕭海在給誰做事?”
劉弘瞬間就把握住了這事的關鍵點,直接問道。
李橋搖搖頭,想了想,說道:“蕭海的袖口,繡著五座小山,是華山商行的標致。”
“他表姐唐清現在是順風商行的掌櫃,原來是華山商行的管事,應該是前幾年把他帶進華山商行做事。”
“但具體做什麼,沒有查到。”
劉弘身形一僵,驚訝道:“華山商行!”
“嶽太華!”
現在東極的上層圈子,有誰不知道華山商行東主嶽不群——這可是近數十年來東極冒出最天才的猛人。
他精擅軍陣,軍陣指揮能力,讓大修士路野讚不絕口,自歎不如。
更恐怖的是,他晉升築基後期沒幾年,一身實力卻強悍得不像話,已經斬殺了三個長春大修士了。
如此絕世凶神的名字,突然就在他的腦海裡冒了出來,頓時嚇了他一跳。
後背一陣清涼,居然不知不覺冒出一聲白毛汗,濕了一大片。
“蕭海是跟在嶽太華身邊的仆從,嶽太華為他出頭了。”
隻一瞬,劉弘就把事情的關鍵點想透了。
隻是,他還多想了一環。
嶽太華根本就沒有為蕭海出頭,單隻是蕭海出麵,就讓傳道院庶務堂馬上改正了錯誤,補錄了蕭洋進去。
但劉弘不知道,他感覺,可能嶽太華已經知道了這事情,也知道了他劉弘的存在。
劉弘打了個冷顫,凝神細細想了想,在這件事情中,一直都是下屬兼弟子李橋在跑動,自己從來沒有露麵。
如果蕭家真的去戒律堂鬨,是沒有證據的,戒律堂也拿自己沒辦法。
但是,一個大修士要整一個築基初期的小修士,需要證據嗎?
劉弘可以替嶽太華想出一百種方法整死自己。
“混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李橋聽到師尊的責罵,不敢抬頭。
這事是他居中牽線做的,雖然蕭洋這個被替換人,是傳道院那邊選擇的,但他也去核實了蕭洋的背景,也沒有查出來任何異常,他也有很大責任。
李橋也猜想到了:蕭海的後台,應該是華山商行的大東主嶽太華。
嶽太華雖沒有在東極體係中任職,但他本身就是大修士,又是十二少的好友,現在又掌控了一個強大的軍陣,不管是地位和實力,都遠不是他師尊劉弘可以對抗的。
李橋還不知道嶽不群又斬殺了兩個築基後期大修士,否則,這會兒應該腿軟站不住了。
“他家慶賀擺酒嗎?”
“說會擺酒慶賀,估計也就這兩天的事了。”
劉弘用力吸口氣,平複了忐忑的心緒,掏出一個儲物戒指,遞給李橋。
“你把這個送去給蕭海,再備一份厚禮,弄些低級丹藥,靈果靈穀靈肉靈酒什麼的,多多撿些好的,送去給蕭遠家,慶祝他家小兒高升。”
“找機會跟蕭海解釋一下,說明蕭洋的事不是我們做的。”
司苑堂就是管理西昌瓜果靈穀種植的,想要調動靈果靈肉靈穀非常容易,用這些給蕭遠家送禮,不費什麼。
真正值錢的,在劉弘給出的這個儲物戒指中,這是送給蕭海的。
但是,作為一個普通人家,各色靈果靈酒靈丹等就是天文般的財富,足夠封住蕭遠家的嘴巴了。
李橋點點頭,突然有些心酸。
同樣是先天期的武者,蕭海跟了嶽太華,就讓庶務閣司苑堂主事這樣的築基初期修士都擔驚受怕。
而自己,辛辛苦苦做了無數的事情,一旦有所失誤,可能就會被推出去頂罪。
李橋毫不懷疑這一點,如果蕭海不點頭,自己就會失去一切,甚至性命。
李橋沒來由記起蕭海向他點頭,心裡突然燃起一絲希冀。
如果自己得到蕭海的諒解,並因此而結交了蕭海,是不是自己就可以由此攀附上華山商行大東主嶽太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