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華山,自有吳東去安排林平之進入學堂學習事宜,嶽不群則馬上翻閱了江不臨的所有資料,隨後在太華堂與江不臨見麵。
看著眼前這個依稀還有些印象的中年漢子,嶽不群把江不臨從地上扶起,動情道:“江師弟,歡迎回家!”
江不臨虎目含淚,羞愧道:“不臨慚愧,掌門為光大華山,含辛茹苦,師弟卻沒有儘到一份力,愧對列祖列宗,愧對掌門師兄。”
嶽不群道:“現在回來也不遲,師弟有這心,為兄深感欣慰,我們華山弟子,隻要能戮力同心,江湖之大,哪派能擋?”
江不臨淚中帶笑道:“這是師兄大才,才短短十幾年,又把華山重新發展起來,不臨已經荒廢了十幾年,此後,師兄有何差遣,儘管吩咐,刀山火海,師弟萬死不辭。”
嶽不群欣慰道:“師弟這話過了,華山不字輩就剩下我們幾個,一個個都要好好的,不要妄言生死,我們把華山的傳承好好傳下去,九泉之下,也可含笑麵對列位先祖。”
江不臨感動道:“是,師兄說的是,不臨毛糙了。”
“師弟見過師叔了嗎?”
“上山第二天,就去拜見師叔了,被師叔痛罵了一頓,嘿嘿!被師叔罵過了,卻感覺放下了心中所有鬱氣,這段時間修煉內功的進度都快了一線。”江不臨不好意思道。
嶽不群笑道:“師弟放下心中包袱,心境開朗,內力修為自然精進,恭喜師弟了。”
江不臨道:“不臨慚愧,回山之後才發現,修為遠遠落後各位師兄不說,連叢師弟都不如了。”
“這不能怨你,沒有高深心法,師弟能跨入一流,已經是難能可貴了,現在你是改修混元功,還是抱元勁,或者修煉新的華山心法。”
江不臨想了想,道:“師兄一視同仁,不臨感激不已,那不臨就改修抱元勁。”
“也好,師弟身材修長,行動敏捷,正適宜抱元勁的修煉,劍法呢?準備主修哪套?”嶽不群也知道,按江不臨的身體條件及資質,修煉抱元勁正合適。
“能修煉希夷劍法嗎?”江不臨遲疑道。
“當然可以,我本以為師弟會選擇遊龍劍法。”嶽不群笑道。
“遊龍劍太絢麗,我不太喜歡,還是希夷劍比較合我的性子。”
“哈哈,對,師弟性子鋒芒內秀,卻正合希夷的路子,你在山上修整一段時間,待準備好了,就來太華堂學習這兩套功法。”
江不臨跪拜下去,欣喜道:“謝掌門賜法!”兩人又說了會兒話,江不臨才告辭離去。
張德恩看著江不臨離去的背影,擔憂道:“掌門,為什麼這麼快就給江師叔傳授功法,他的家屬都還沒有上山?我們派去複查的人也還沒回來。”
嶽不群眼中閃過莫名神色,微微一笑:“很快就會上山的,華山弟子,終究還是會回來的。”
江不臨腳步輕快離開太華堂,準備下山回朝陽峰那邊,轉過一個山角,就看到六七十個歲的基礎班學員,正在幾個師侄的指導下,練習華山長拳十段錦。
這套長拳威力很一般,素有養生之稱,以前華山弟子少有人學,在江不臨還是小弟子的時候,主要學習的是另一套基礎拳法。
不知為何,現在華山派,居然把這套養生拳法作為小弟子的築基拳法。
一個教習‘啪’的一鞭,抽了一個身材高大的小弟子身上,喝道:“你這麼用力乾嘛?想打死一頭牛嗎?這一拳,是要你打鬆這、這、這三條肌肉,把這三條肌肉的力量勻稱送到拳頭就行,不需力量外吐,你肩、臂崩這麼緊,用的全部是手臂力量,錯了,再來!”
小弟子齜牙咧嘴,卻連痛處也不敢摸一下,老老實實重新架好拳式,一招一式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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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不臨一聽這鞭聲,就知道隻打到小弟子的表皮,火辣辣痛一陣是難免,卻不會傷到肌肉,饒有興致停住腳步,看這些小弟子練拳。
看了一會,江不臨越發一頭霧水,這拳法他小時候也練過,但當時的練法,和現在這些新弟子的練法明顯不同,他們似乎完全是為了練拳而練拳,好像真的隻為了養生而練這拳法,一點也不追求拳法的威力。
這除了把身體練的好點,一點也不能傷人的拳法,練了有何用?
隻要修習任何一套華山的功法,都能把身體強度、力量、敏捷等等素質大幅度提升,現在要求這些小弟子,花一年的時間練這拳,就為了養生?
還是這拳有自己不知道的其他功效?
而且,江不臨想起前兩天,看到叢師弟施展的華山道心劍法,明明許多都是華山劍法的招式,可為什麼感覺和以前的華山劍法明顯不同了。
兩人一切磋,這種差異就更加明顯,自己的華山劍法咄咄逼人,即使是基礎劍法,也要施展出劍氣縱橫之氣勢。
而叢師弟施展出的華山道心劍法,卻中正平和,不疾不徐,不仔細看,完全會認為是另外一派的劍法。
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差彆呢?
現在的華山,既不像以前的劍宗,也不像以前的氣宗,好像變成了一個新的門派了。
隻有從叢師弟施展的清風劍法中,還能看到一些熟悉的劍法影子。
不,也有區彆!
以前看師叔們施展的清風劍法,有的帶著一絲灼熱,如夏日的微風,不知覺就灼傷人。
有的帶著一絲寒意,如冬日的微風,令人不知不覺中就寒透全身。
幾乎沒有哪個師叔施展出叢師弟那樣的,如春日微風拂麵一樣的感覺,微涼而舒服,令人不知不覺中完全放鬆心靈,然後像被碾入春泥的花瓣,凋零破碎。
是什麼使華山派改變成這樣?
江不臨轉頭看向山腰上麵太華堂。
是掌門師兄?
還是師叔風清揚?
不管華山變成什麼樣,江不臨也知道,這還是華山,名門大派的傲骨,依然留存在華山弟子的身上。
江不臨上山才幾天,就發現現在的華山弟子,在驕傲的同時,心態是平和的,性情中露出高貴的氣質,談論彆的江湖門派或天下大事,如數家珍,那淡淡的優越感,比起原來的華山弟子更甚一籌。
以前的華山弟子,也傲視天下,但華山弟子的心中,總隱藏著一股焦慮,不管是氣宗還是劍宗弟子,總是拚命在驅趕自己,言談舉止,總是不自覺露出些許戾氣。
那種自卑攪拌著自尊的感覺,纏繞在每個華山弟子心頭,不管是氣宗還是劍宗。
現在這些華山弟子,從容自信,心胸開闊。
即使是十來歲的小弟子,也對江湖,對這個世界,有屬於自己的認識,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完整的,充滿勃勃生機的健康的人。
而相比以前的華山,似乎從長輩到弟子,身上都莫名存在一種缺陷,因而,總是拚命地顯示自己的存在,拚命地去戰鬥,直到把自己毀滅為止。
毀滅麼?
江不臨的情緒變得低落,怔怔看著下麵稚嫩卻堅韌的小弟子,心中有些期許:濤兒也應該這樣,也該擁有這樣的年華。
又想到上山前染病暴斃的大弟子勞德諾,是巧合嗎?
還是有自己不知道的其他什麼因素?
江不臨的臉色變得陰沉,呆了呆,用力狠狠搓了搓臉,恢複了的從容樣子,腳步輕快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