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不平下得華山，在幾個劍氣衝霄堂弟子的陪同下，騎著駿馬，施施然向西安而去。
華山距西安不過兩百裡，如快馬加鞭，半日功夫可到。
但封不平並不著急趕去西安，丘立進了陝西，不過是華山派手中待宰的羔羊，何時下刀，隻是看華山派掌門的心情罷了。
封不平對現在這種狀況很滿意，這很符合他對華山派的期望。
一個魔教長老，在華山掌門口中，隻是‘封師兄辛苦走一趟’的事，至於如何布置絞殺，如何防止對方逃脫隻字不言，仿佛隻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才是名門大派應有的氣度和做派。
上山四年，隨著對華山派各項事務深入了解，封不平對掌門嶽不群越來越佩服，想到自己當時還想著爭掌門的心思，就有些搖頭苦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呀！
十四年前，掌門不過二十歲，身邊隻有十七歲的趙師弟，十三歲的寧師妹，不過是一個重傷青年帶著兩個懵懂少年，一陣大風就可把華山這最後的火苗吹滅。
可就憑著這樣的底子，掌門大膽革新，生生把華山給拉扯了起來。
之前，華山有三四百個壯年雜工，一場大難，死了百十人，大部分一哄而散，隻留下五六十個忠心耿耿的家生子。
可誰知道，掌門竟然從這幾十人中間，培育出七八個一流高手，十幾個二流高手，效果之好，說出去都沒人敢信。
一流高手是各門各派之所以稱雄江湖的保證所在，如果能這樣輕鬆培養出來，江湖早就大亂，打出狗腦子來了。
沒看到現在魔教派出兩個一流高手，江湖各派就緊張萬分嗎？
任何一個一流高手，對江湖各派來說，都是極其珍貴和重要的，有時候，多一個少一個，能關乎著門派的興亡。
有時，封不平會把自己代入到掌門當時的境況，想想自己會如何經營華山派。
這些忠心的雜工弟子肯定會用，但最多也就提拔一兩個管管外務內務，依著華山曆來的規矩，絕對不會把門派重要功法授予他們，更不會把他們收為華山正式弟子。
可能自己會帶著兩個師弟，再收幾十個小弟子，窩在山裡拚命練功。
外麵的生意是肯定不會經營的，靠著山下三千畝田地，吃喝是不愁，但想要大規模招收弟子，卻是不可能的。
十四年時間，假如是自己掌控華山，正式弟子能超過一百人嗎？
封不平搖搖頭，不可能的！
一流高手能培養幾個出來？
三個吧！
除了自己三師兄弟，封不平想不出，自己還能從哪裡變出一流高手出來。
如果自己像掌門一樣，知道了對方的消息，會上門延請對方回山嗎？
封不平搖搖頭，不會！
在見到掌門之前，自己三師兄弟，滿腦子還是劍氣之爭，如何能容的下對方，不提劍相向，已經非常克製了。
門派收入上，能像如今的華山一樣，年收入近十萬兩銀子嗎？
這是癡心妄想了！
靠著三千畝地，能吃飽就不錯，珍貴的藥材都不敢多想，如何能有如今的財大氣粗。
思前想後，封不平突然非常慶幸，還好華山有了嶽不群，這個掌門師弟實在是上蒼賜予華山最好的禮物。
縱觀華山曆代掌門，封不平也想象不到，還有誰能像嶽不群一樣能乾。
看看華山學堂的設置，不過三五個雜工晉升的正式弟子，憑著掌門總結的一套測評資質的方法，每年為華山帶回來幾十個資質上佳的優秀弟子。
這些弟子受到同樣的教育，被傳授同樣的功法，吃食保證，藥材也滿足需求，練功學習你爭我趕，刻苦異常，個個進度飛快，比師父教授效果好了許多。
二十年時間，最少能給華山帶來兩三百個二流高手，二三十個一流高手。
而原來的華山，每年也收一些小弟子上山，但收正式弟子，則是門派內那些一流高手的事，有心的，收個七八個，不想操心的，收一兩個意思意思，甚至有的一個不收，懶得費心費力。
這樣傳承方式，華山派倒是能保證每一代能出十個左右的一流高手，但想要超過二十個，卻是要看運氣。
這不是華山如此，江湖上各門各派皆如此。
神功妙訣，功法秘笈，修煉竅門，哪一個高手不是視若珍寶，不是最貼心的弟子，不到快要咽氣，如何能向外傳授？
也隻有掌門，才有這個魄力，把華山派的高深功法，修煉竅門，一視同仁傳授給內門弟子，才有現在華山十幾位一流高手的誕生。
才有華山學堂數百位未來高手的茁壯成長。
封不平本來也擔心新弟子的忠心問題，但在學堂呆過一段時間後，慢慢也放下了這方麵的擔憂。
一群從小看的、聽的、說的、想的、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華山給的，把華山視為家，以華山為榮，家人又都在華山腳下生活的小孩，如果長大了還會背叛華山，那一定是華山上下，全部都是喪心病狂之輩，作出之事都天怨人怒，不得人心所致。
這可能麼！
當然不可能！
如今的華山，以及從屬於華山的弟子家屬、雜工，收入水平遠高於普通人家，道德水平也水漲船高，不敢說家家良善，個個好人，但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卻是可以做到。
且現實就是，華山弟子在見識層麵、在道德層麵，俯視外麵的普通百姓，俯視江湖各派弟子，甚至俯視武林各名門正派。
甚至封不平自己，這些年接受了掌門的思想理念，對江湖事務的看法也發生的極大的轉變。
譬如與魔教之爭，封不平也持著無所謂的態度，隻要魔教不惹華山，嵩山和他魔教打生打死，也不關華山事。
至於說江湖道義、正邪之分，武林的老大少林寺、武當派、丐幫都沒說話，也輪不到華山去說話。
而且，在華山前麵，還有個五嶽盟主嵩山派，他們說話的分量重，讓他們說去。
封不平現在，眼睛隻盯著劍氣衝霄堂不斷增加的優秀弟子，盯著華山上下的各院堂，盯著遍布陝西的商鋪土地，盯著江南不斷漲大的紡織作坊，盯著遊弋外海絞殺海盜的曆練弟子，盯著不斷擴大移民定居點。
江湖事務，無甚輕重，離得有些遠了。
華山劍客的熱血冷了嗎？
沒冷！
封不平摸摸手中有些老舊的長劍劍鞘，臉上現出一絲驕傲之色。
十年磨一劍，
霜刃未曾試。
今日把示君，
唯有華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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