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良久,最終卻是楊清噗地一笑,清澈雙眸中怒意全消,化為淺淺笑意,秀發一甩,轉過頭去。
騰晨一愣,摸不透楊清一怒一笑中賣的什麼藥,隻得麵帶尷尬地問道:“楊姑娘...不,楊都尉,你不會還在生騰某那日冒犯之舉的氣吧?”
騰晨語畢,楊清卻仍無動於衷,隻是雙手負於柳腰之後,不知做著何許撥弄,使得騰晨越發摸不著頭腦,心底甚至已升起了不斷道歉的念頭。
正當騰晨束手無策,準備道歉之時,卻聽砰地一聲,覆蓋於楊清身軀之外的盔甲齊聲落地,露出其內一席如雪白袍,無風自飄,恍如仙子突臨,令騰晨更為驚異。
與此同時,楊清回過頭來,清秀白皙麵容上夾帶吟吟笑意,白袍飄舞,款款走向騰晨,輕笑道:“楊某怎會那般記仇?劉團長,你可知今天是什麼日子?”
“什麼日子?”騰晨心內一鬆,看見楊清在自己麵前這般穿著,暗道莫非是女子佳節不成?於是立即不假思索開口,“女兒節?”
楊清又是一笑,在騰晨身前幾尺處停下腳步,素手將兩側鬢發輕輕一撥,一本正經道:“今日可是七夕。”
“七夕?”騰晨訝然道。在他印象中,齊雷國有各類稀奇古怪的節日,雖然種類繁多,但他如今已記憶全部恢複,憑借築基後期底蘊,隻用在心內念頭一掃便可全部區分開來。這“七夕”卻在他心內毫無印象,按理說應該不會是齊雷國之節日才對。
楊清淺紅嘴角撅起一抹無奈,抿嘴道:“這‘七夕’是楊某家鄉特有的節日,相傳是某個強盛至極的王朝流傳下來,那王朝於幾百年前猶如人間蒸發,不知所蹤,卻有一些習俗遺留於楊某家鄉,這‘七夕’便是其中之一,是兩情相悅的男女外出遊樂傳情之日,楊某在家鄉之時,每逢‘七夕’便會看見一對對恩愛的男女衣著整齊,幸福無比地漫步於家鄉各處...”
騰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向一身雪白的楊清,不得不在心內承認,自己曾經的確看走眼。如今的楊清原本白皙透明的皮膚在如雪白袍的映襯下更顯純淨,其雙眉如輕抹淡描,雙眸清澈如幼童,鼻若懸膽,小嘴淺紅,於一片純白之中更顯清純美淨。
他嘴角抽搐一番,雙手一攤,尷尬笑道:“楊都尉,這‘七夕’與我們二人並無關係,不是嗎?”
楊清聞言一怔,白皙雙頰上十分明顯地浮現幾抹緋紅,立即開口解釋道:“楊某隻是忽而念及家鄉,提一提家鄉之節而已...我們還是談談正事,劉團長你邀楊某至此所為何事?”
說罷,楊清將身前木椅輕挪,飄然坐下,麵向騰晨。
騰晨頷首,深深吸了口氣,正色道:“我們所剩時辰不多,劉某便長話短說。楊都尉,想必你對於尚武國即將大舉進攻天嵐城早有耳聞,且有所準備。但根據劉某多方查證,尚武國的確要攻打我天嵐城不假,但他們的目標卻不僅僅是天嵐城,而是整個齊雷國,其戰力遠遠不止三十萬精兵,而且...”
楊清麵色大變,雙手一合,不由自主地靠向騰晨,問道:“而且什麼?”
“我齊雷國內,不,很可能天嵐城內已有內鬼,會與尚武國一同夾擊我齊雷國!”
“這怎麼可能...”楊清深吸口氣,怔怔地看向騰晨,希望對方僅僅是在同自己開玩笑而已,畢竟這條消息實在太過震撼,也太過絕望,他們的時間已經迫在眉睫,卻得知如此消息,無異於明白自己是在螳臂擋車,根本沒有勝算。但她在騰晨雙目中卻隻看見了認真,使得她明白,騰晨沒有開半句玩笑。
騰晨歎了口氣,緩緩開口:“楊都尉不必太過憂心,我赤勇團上下已做好全麵準備,你相信我們麼?”
“相信麼?...”楊清低喃,嘴中忽然有了苦澀之感,她本覺得以天嵐城之力抵抗尚武國三十萬精兵都有些勉強,若對方所說是真,這無異於雪上加霜,幾乎沒有勝算,“我連自己都不敢相信,又如何去相信你...”
楊清垂下頭,秀發遮住滿麵憂容。她心亂如麻,儘管明白眼前的劉團長實力深不可測,或許有著武林頂峰的實力,但戰爭豈是能由一人所左右的?連年在邊境上的摩擦戰使得她心內十分明白尚武國精兵的戰力之可怕,每一個都是同階戰力三倍的存在...
忽然,一陣莫名的溫暖打斷了她心內的無邊煩愁,她緩緩抬頭,卻見是騰晨厚實有力的雙手貼於自己緊緊並攏的手背之上,散發出陣陣溫暖,傳入自己心內,使得自己煩如亂麻的心緒頓時被安定下來。
“相信我!”騰晨麵色莊重,目中透射出溫柔與堅毅之色,一眨不眨看向楊清。
楊清內心一顫,想起騰晨與自己同行時的多次出手,多次使得自己與商隊一行人在絕境中化險為夷,忽而有了莫名的勇氣,使得她冥冥中覺得,眼前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或許真的有辦法能給天嵐城,能給整個齊雷國,能給自己帶來希望。使得她內心忽而變得無比安定,有一個聲音突然出現,告訴自己,相信他,相信他一定會有辦法...
她雙手立即逃離騰晨的掌控,抬頭看向對方,認真道:“告訴楊某,楊某應該怎樣去做。”
騰晨微微一笑,略一思忖後,問道:“楊都尉,你如今能發動的兵力,有多少?”
“三萬。”楊清不假思索道。
騰晨點點頭,三萬這個數目聽起來很多,卻隻是如今夏親王手下的八分之一而已,且精兵與普通正規軍的實力差距之大,騰晨亦心中有數。不過若是先發製人,這三萬兵士並非不能給夏親王重創。
“若是劉某告訴你,夏親王最有可能為天嵐城中的內鬼,楊都尉你會如何去做?”騰晨笑道。
楊清嬌軀一顫,麵帶難以置信之色,狐疑地看向騰晨。
騰晨淡淡一笑,道:“楊都尉不必懷疑,劉某絕不會是信口開河之人。當然,我亦不會勉強楊都尉你做何許為難之事,這兩日你隻需暗中注意夏親王,一旦發現其有不對勁之舉,立即先發之人。不過在行動之前,最好同劉某交代一聲,劉某才能助你事成。”
“好!”楊清頷首,麵容上雖有幾分懷疑之色,卻對騰晨所說大致相信,“若真如劉團長所說,夏親王欲做亂國之事,即便會使楊某喪命,楊某也萬死不辭,第一個前去製止!”
“楊都尉不必如此,若是小心行事,未必會出差池。”
楊清點點頭,雙手攏起長發,忽而紅著臉看向騰晨,扭捏道:“劉團長,你能幫劉某將頭發抓住麼?”
騰晨一愣,繼而起身,走到楊清身後,小心翼翼托住其長發,手心內頓時有了一股無比柔順之感。卻見楊清雙手迅速拉起頭巾,將長發飛速綰起。
“多謝劉團長!”楊清起身,走到帳口,嫻熟地戴上頭盔與盔甲,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營帳。
看向楊清離去的方向,感受著手心餘留的柔順之感,騰晨心內忽而有了莫名奇異之感。
剛毅與柔情,本不該同時存在的兩種感情,騰晨卻清晰地從楊清身上體會而出。使得他明白這看似堅強的女子在內心深處也有身為女子柔情似水的一麵,那柔情無論經過多少年沙場的拚殺,多少次的染血,亦無法從身上抹去,那便是每一個女子的本性。
良久,騰晨悠悠歎了口氣,拉開帳幕,看向那近日來總是昏暗的天空。天空之上,烏雲密布,更有無數細小電光自烏雲的縫隙之內飛速遊走。在這些烏雲之內,有著一道道築基期以下無法看見的狹長陣紋。
騰晨雙目內金光湧動,神識在這些陣紋之上仔細窺探,麵色隨之變得愈發嚴峻。這些陣紋比他所掌握的哪些陣法,足足高了數個等級,絕非尋常金丹期可以布置,而且騰晨更是對這些陣紋有所了解。
他麵色巨變,手掌在胸前一拍,手中立即多出那本《陣師是怎樣煉成的》。他五指迅速在上翻動,數頁過後,騰晨兩指一夾,於“防”陣內頓下。
“‘防’陣到達一定程度後,便可起到困敵作用,將其內天地元力逆反,施術者修為愈高,困敵數目則愈多,效用愈大...”騰晨麵色接連變化,又抬頭看向陰雲密布的天空,“此陣一旦成型,隻能進,不能出,被困者更會遭受陣內各種陷阱與壓製,幾乎必死無疑!”
騰晨深深吸了口氣,低頭看向陣籍,下一刻立即鬆了口氣,喃喃道:“此陣應當還未完全成形,否則先前我不可能順利先後尋到老神醫與齊淵前輩,看來如今隻有兩個辦法,一是在此陣發動之前,將其摧毀。但僅憑我如今煉氣大圓滿之力,基本不可能做到,更彆提無法尋到其陣眼。二來則是在這之前做好充分準備,將齊淵前輩等召集到此地,一同應對此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