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拉宮,皇家秘牢。
深入地下的黑牢燈火通明,寬敞的囚室打掃得乾乾淨淨,一應陳設都和豪華酒店的特級套房沒什麼兩樣。寬大的四柱床,真皮的沙發,古董級、藝術品範的家具陳設,以及大量的絲綢和錦緞起居用具應有儘有。
唯一和黑牢有乾係的,大概就是那扇一尺多厚的金屬牢門,以及牢門上三指寬、兩尺長的窺視縫隙。
在黑牢的牆壁上,正對著牢門窺視縫隙的位置,有一麵直徑三尺的凸麵圓鏡。
通過這麵圓鏡,黑牢中的一切動靜一覽無遺,無論黑牢裡的囚犯在房間的哪個角落,無論他在乾什麼,門口的守衛隻要透過門上的縫隙,都能把控他的一舉一動。
所以瑪格什麼都沒乾,他靜靜的躺在四柱床上,雙手抱在腦後,眯著眼看著牆壁上的凸麵圓鏡。
一道人影從牢門口晃過,一顆彈珠從牢門上的窺視縫隙中飛了進來,無聲的落在了厚軟的羊毛地毯上。
瑪格伸出左手,輕輕的一抓。
輕巧的,用蠟製成的彈丸就飛進了他的掌心,他五指一用力,彈丸裂開,露出了裡麵一張用極薄的特製紙張團成的紙團。
瑪格借助被子的遮掩,打開了紙團。
“馬格南這蠢貨被幽禁海德拉古堡?”
“伊麗莎白這賤人,勾結希爾教會襲擊阿波菲斯宮?”
“喬……掌握黑林格爾的殺戮,發動了肆無忌憚的報複?”
“艾莉亞,居然被佛羅倫薩派去的人滅口?”
“倒黴的佛羅倫薩,這個老奸巨猾的家夥。”
“他派出去的心腹,同樣被艾莉亞背後的不可言的存在當場滅殺,留下了直接指向他的線索?噢,陰溝裡翻了船哦,親愛的國王大人。”
瑪格將記載了這兩天海德拉堡所有發生過的大事情報的紙張,重新團成了紙團,連同外殼的蠟一起塞進嘴裡,慢悠悠的吞了下去。
“阿波菲斯宮居然被毀了……無能的廢物,喬·馮·威圖,你居然讓她們毀掉了阿波菲斯宮。這筆賬,我會和你好好的算。”
“不過,與其讓阿波菲斯宮落在你這種無能的廢物手中,還不如將它徹底的淨化掉,然後,讓我幫它從烈焰中重生……謔謔,威圖家的資產,足以重建數十座阿波菲斯宮,不是麼?”
“伊麗莎白,蠢貨,賤人……嗬嗬,我會懲罰你的,我會懲罰你的……”
“可惜了,艾莉亞……你的滋味不錯,真的,在我認識的女人當中,你是最帶勁的……”
“可惜了,艾莉亞……我把你推介給馬格南那個蠢貨,你幫他乾掉那些紈絝子的競爭對手……這件活計,你乾得不錯。但是……僅僅是襲擊了那個該死的胖子一次。”
“僅此一次,你就徹底的完蛋了。”
“啊,雖然我還有其他的合作者……但是,他們可沒有你這麼有趣……女妖形態下的你,實在是太帶勁了……不過,你的教友當中,有人擁有魅魔形態,這也足夠帶勁。”
“好吧,你死了,有點可惜,不過,不是不能接受。”
“倒黴的佛羅倫薩,希望你的嘴巴緊一點……不過,說不定呢?”
瑪格站起身來,緩步走到了茶桌前,端起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水,瑪格喃喃道:“活著的佛羅倫薩,還是死了的佛羅倫薩?”
“嗯,佛羅倫薩,以我對你的了解,你不可能落入帝國手中……哪怕是那個該死的胖子拿著黑林格爾的殺戮肆意胡為,哪怕他是那個瘋癲的老太婆推出來的一把屠刀……但是,你不可能犯下這麼大的錯誤。”
“所以嘍……你是,有意的?”
“你故意,將自己送入帝國官方手中?你想要乾什麼呢?”
“陰謀,陰謀,我聞到了陰謀的味道,也隻有我們這種天生心理陰暗的混蛋,才能嗅到陰謀的氣味。你到底想要乾什麼呢?”
“可是,不管你想要乾什麼,這是不是一個乾掉你的好機會呢?”
瑪格抬起頭來,靜靜的看著天花板上隱隱閃光的一條條巨大的蛇形符紋:“殺了你?放在往常,我不可能有這個機會……你這個該死的老家夥,你的那座莊園,隱藏了多少可怕的玩意兒啊。”
“可是你主動將自己送入了帝國官方手中?”
“那麼,老烏龜終於離開了自己的龜殼……謔謔!”
“那麼,殺死你吧。嗯,也不知道,艾爾組織對於一名尊貴的國王的死,會作出什麼樣的反應呢?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接下來的好戲啊。”
“趁著你在帝國官方手中,乾掉你,哦,乾掉你!”
“嗤,乾掉你……我對你的那位小情人伊蓮,也有不小的興趣呢。妖-豔-賤-貨見多了,這種精明能乾的好女人,我還是……很有興趣的。”
“殺了你的人,奪了你的財,占了你的女人,哦,哦,哦,這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啊。”
“這,才是我們夜王的風格。”
“決定了,乾掉你!”
瑪格微笑著舉起水杯,將杯中清水猶如美酒一樣一飲而儘。
“另外,還要催促一下那群混蛋……讓他們加快審判效率。”
“哦,我真是一個天才,我真是太棒了,太機靈了。”
“嘻嘻,被抓的一瞬間,直接把馬格南那個可愛的小家夥給出賣了……賣得乾乾淨淨,連骨頭帶肉一起賣掉。”
“我乾了什麼?”
“我隻是組織了一群有著特殊才能的小夥伴,做了一些珍貴藝術品流通方麵的輔助工作,並且從中收取一定份額的手續費而已。”
“很多珍貴的藝術品,它們不應該藏在私人博物館裡,它們……應該去到更喜歡它們,更珍愛它們的,真正的收藏家手裡……我隻是幫助他們實現心願而已。”
“當然,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案子,殺幾個人,謀奪幾分家產之類,這都是小事。”
“馬格南犯下的,才是真正的重罪。”
“勾結貴族子弟,謀殺家族排序在自己之前的繼承人……哦,哦,這是對整個貴族圈子的挑釁,這是整個梅德蘭大陸都從未發生過的可怕的罪行。”
“雖然整個互助兄弟會的綱領計劃,都是我……幫我可愛的馬格南小弟弟出謀劃策,最終擬定後交給他的……但是馬格南不知道,世界上除了我自己,也沒人知道互助兄弟會的綱領是我製定的。”
“這樣就很好,非常的好。”
“馬格南他們,單單在這次的帝都大動蕩中,就乾掉了三十幾個排名極其靠前的家族繼承人……這是何等聳人聽聞,何其喪心病狂的罪啊!”
“謀殺,破壞貴族繼承法,破壞了一個個貴族家族原本和睦、友愛的氣氛,顛覆了人倫道德……”
“何其瘋狂的罪行,他也不過是被幽禁數十年而已。”
“那麼,我這麼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罪……十年?十五年?嗯,哪怕是四個海德拉秘衛的死……最多二十年!”
“幽禁二十年,然後,爭取立功減刑,三五年就能出來!”
“我甚至可以申請,去血木棉堡陪伴我的父親希爾曼……啊,親愛的父親,我有好多年沒有見過你了。十八年,差不多,十八年!”
“嗬嗬嗬!”
瑪格輕聲的笑著。
他走到了黑牢的牢門口,然後背對著牢門蹲了下來,後背就靠在了厚厚的牢門上。他的手指輕輕的扣動牢門,彈響了一曲輕快的小夜曲。
黑牢外,寬大的,足以容納千人的地下空間中,一支駐守在這裡的宮廷禁衛同時抬起頭來。
一名渾身裹在黑色鬥篷裡的男子緩步走到了牢門口,手指輕輕的叩響了牢門:“瑪格,瑪格,不要耍小手段,你在乾什麼?你……剛才發出的是什麼信號?”
“信號?什麼信號?”瑪格緩緩站起身來,轉過身,透過三指寬的窺視縫隙直勾勾的盯著鬥篷中的男子:“你,不能憑空汙人清白。我,發什麼信號了?你說,你說!”
鬥篷中的男子舉起了右手,無數條細細的黑色電光在他的五指之間急速流動。
他將手指對準了瑪格。
但是猶豫了許久,他終於將手放了下來。
“你的罪,正在由皇室、貴族院和最高法院審議……不要做任何讓自己永久沉淪的事情。”
“女皇陛下有一句話,讓我們在合適的時候對你說。”
瑪格呆了呆,笑了起來:“她,有話讓你們在合適的時候對我說?什麼時候,才是合適的時候呢?”
鬥篷裡的男子沉聲道:“當你有任何異動的時候,就是合適的時候。”
瑪格聳了聳肩膀:“那麼,我洗耳恭聽?”
男子緩緩點頭:“陛下要我們告訴你——人生很漫長,尤其對一名六階超凡而言,人生遠比普通人,更加漫長的多。你還年輕,哪怕在人生的最初一段路途踏錯了幾步……你,還有悔過的機會。”
“你犯下的罪,並不重。”
“你有機會洗心革麵,你有機會贖清罪行……你,還有機會,重新做人。”
瑪格眯了眯眼睛,他輕聲問道:“那麼,她有說過,我的父親,我的祖父……”
鬥篷裡的男子搖了搖頭:“陛下猜到你會這麼問,她說——他們罪無可赦,還能活著,已經是對他們法外開恩……”
瑪格悻悻然的歎了一口氣:“嚇,那就真沒意思了。”
搖搖頭,他喃喃道:“不就是,我的祖父想要取代費迪南那個蠢貨……為了積攢力量,顛覆了幾個帝國的附庸麼?兩個小王國,幾個不入流的小公國。”
“那,算多大點事呢?”
瑪格歎著氣,背著手,搖著頭,回到了床邊,重重的一頭栽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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