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南站。
寬敞的月台上,人不多,且基本上,都是穿著鐵灰色製服的帝國軍官兵。
薩利安同樣穿著一套沒有掛軍銜的帝國軍將領製服,肩膀上披著一件深灰色的冬季大衣,叼著一支細細的煙卷兒,略顯懶散的站在月台上。
寒風呼嘯著,順著光滑冰冷的鐵軌吹了過來,一路招搖的吹過月台。
月台上,鐵灰色的人影猶如雪鬆一般矗立不動,寒風在一道道鐵灰色的人影之間往來盤旋,鐵灰色的身影,越發襯托得月台是這樣的冷寂、清幽。
沒有人山人海,沒有旗幟招展,沒有鑼鼓喧天,更沒有煙花彩旗,就不要說從天空奢侈的飛下無數的鮮花花瓣了。
相比圖倫港擺出的盛大的歡迎儀式,薩利安在月台上的布置,更像是交接重刑犯的現場,萬分的肅殺,無比的肅殺。
整個月台上,稍微帶點色彩的,也隻有站在月台角落裡,那一支百人規模的軍樂隊。他們手持各色樂器,擦拭得油光水亮的樂器上,纏繞著幾條彩色的綢緞,這就是整個月台上僅有的亮色。
喬、戈爾金簇擁著黑森走上月台的時候,薩利安正一口將嘴裡叼著的煙頭吐在了月台上,漫不經心的一腳踏了上去,將煙頭碾成了粉碎。
見到喬和戈爾金走了上來,薩利安抬起手,朝著兄弟兩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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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薩利安就注意到了喬和戈爾金身邊的黑森,他眉頭一挑,背著雙手,慢悠悠的衝著這邊走了兩步,遠遠的點頭致意:“如果我沒弄錯的話,這位就是黑森·馮·威圖閣下?”
黑森同樣重重的吐出了叼在嘴角的雪茄煙頭,他大踏步上前了兩步,右手摘下頭上戴著的厚重的熊皮帽。寒風吹過,吹亂了黑森頭上的發絲,黑森的臉皺了皺,露出了一絲對於帝都的寒冷極其不適應的怪異表情。
他向薩利安微微欠身行禮:“那麼,您就一定是尊敬的薩利安·馮·海德拉堡殿下……抱歉,殿下,我隻是好奇,所以跟著戈爾金和喬來看看熱鬨。似乎……”
黑森眨巴著眼睛,朝著死氣沉沉、冷氣森森的月台掃了一眼。
“啊,我是薩利安……我們不用這麼客氣,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薩利安微笑著向黑森點了點頭:“我聽說過你們在圖倫港的迎接儀式,不過,這裡是帝都。”
薩利安微笑著,右腳輕輕的在月台上跺了跺腳,似乎是有意在加強他的話語中的說服力。
“我給了喬任命,他自然可以做他想要做的一切……來這裡看看熱鬨,這種小事,當然可以。”薩利安微笑著,他雙手背在身後,然後微微皺起眉頭,上下打量著黑森。
“不過,似乎,我……”薩利安皺著眉,平日裡頗為睿智、冷厲的目光,一時間變得有點迷茫,眸子也失去了焦點:“呃,黑森,我們以前沒見過麵吧?不過,怎麼說呢,我總感覺,你似乎有點眼熟。”
黑森瞪大了眼睛,他大聲笑了起來:“啊哈,能夠讓殿下您感到眼熟?這是我的榮幸……哈哈哈,殿下是對我,有一種老朋友的感覺嘍?”
黑森笑著,從胸口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黃銅質地,外麵裹以小羊皮,製作極其精美的雪茄盒。他從雪茄盒裡掏出了一支純銀打造的精致圓筒,從中抽出了一支胡蘿卜大小的雪茄,順手遞給了薩利安。
“我看到您抽的是‘沙漠鐵駱駝’……這種煙草,雖然勁夠大,但是顯然不夠香醇……您試試這個?‘黑金絲’……它的價格,和同體積的黃金相當!”黑森得意洋洋的,朝著薩利安挑了挑眉頭。
薩利安略有點驚訝的看著黑森。
他呆了呆,然後突然笑了起來:“黑森,黑森……好吧,沒錯,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老朋友的氣息……太有趣了,我的記憶力不壞,我敢確定,我是第一次見到你,但是這種感覺,不錯。”
“沙漠鐵駱駝……這種卷煙非常冷門,沒想到你能認出來?”薩利安接過了黑森遞過去的大雪茄,手指輕輕一彈,一縷黑色的火焰從他指尖騰起,輕鬆的點燃了雪茄。
薩利安身後,一名神色冷厲,目光如狼一般冷靜、凶狠,身穿帝國軍中將製服的海德拉秘衛猛地上前了一步,伸手指了指薩利安手上的雪茄。
薩利安微微搖了搖頭,這名海德拉秘衛就退回了原位,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薩利安手指輕輕一彈,一抹寒光切開了雪茄的煙屁股,一小節煙頭掉在了月台上。他叼著雪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愜意的吐了一個大大的煙圈。
黑森就笑了起來。
“當然,沙漠鐵駱駝這種卷煙,一如您所言,非常冷門,銷量不是很大,但是在帝國,總有一部分忠實的擁躉……所以,威圖家的商船,每年總是會從原產地弄一批貨過來。”黑森聳了聳肩膀:“如果我沒弄錯的話,德倫帝國所有的沙漠鐵駱駝,都是威圖家薔薇商會的貨。”
黑森眨巴了一下眼睛,他看了一眼薩利安,急忙補充道:“當然,沙漠鐵駱駝,全都是繳過稅的!”
薩利安眯了眯眼睛,深深的看了一眼黑森:“啊哈,看樣子,您有一些生意……嗬嗬!”
黑森也‘嗬嗬’笑了起來。
薩利安搖了搖頭,伸手用力的拍了拍黑森的肩膀:“初次見麵,不過,我們的確應該是老朋友了,黑森……維格拉爾,他在書信裡,提起過很多和你有關的事情。”
“我的榮幸,殿下!”黑森再次向薩利安鞠躬行了一禮。
喬和戈爾金同時瞪大了眼睛。
黑森和薩利安之間的對話,有很多深藏的,讓人無法細思,一旦細思,莫名就感到毛骨悚然的內容。
一直以來,喬都以為,威圖家族的海洋貿易,受到了羅斯公爵的強力保護。
但是之前在圖倫港的所見所聞,喬這才發現,似乎黑森和南方特區的監察長維格拉爾,也有著不錯的交情,威圖家在圖倫港的利益,一定得到了維格拉爾的保護。
可是現在黑森和薩利安的對話……
維格拉爾是薩利安的人,這是整個帝都稍微有點身份的人都知道的事情——維格拉爾,薩利安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弟,就是薩利安身邊最忠誠的那條鬥犬。
而圖倫港的所有人都知道,維格拉爾的生活很樸素,甚至猶如苦行修士一樣,略有點苛刻自己。吃穿住用行,各個方麵,維格拉爾的開銷都非常的樸素。
如果威圖家和維格拉爾有某些利益交流的話……
聽聽薩利安的那句話——‘我們的確應該是老朋友了’!
嘖嘖,威圖家獻給維格拉爾的那一份收益,或許,最終都流入了薩利安的手中?
看看二皇孫康拉德的寶貝兒子腓烈特在圖倫港的謀劃吧,堂堂皇室成員,帝國大公爵,居然在圖倫港絞儘腦汁的想要謀取錢財!
皇室成員也缺錢!
薩利安……
沙漠鐵駱駝卷煙的味道,喬嘗試過,那的確是一種除了勁兒夠大,足夠刺激之外,就沒有任何彆的好處的劣等煙草。
這樣的煙卷兒,薩利安居然時常叼在嘴裡。
以薩利安的身份,就算他不像黑森這樣,每天都把頂級的雪茄煙當吃飯喝水一樣的糟踐……他起碼也可以,更換一種更加高檔的,口感更好、更醇香的卷煙。
他沒必要整天叼著這滋味可怕的沙漠鐵駱駝,在眾目睽睽之下吞雲吐霧。
而剛剛黑森說的很明白,這種卷煙非常冷門,但是在德倫帝國內部,卻有一批忠實的擁躉!
喬現在的智商多高啊,在尋常人當中,他屬於最頂尖的那一小撮兒聰明人。
他隱隱約約的察覺了一些事情。
那一批忠實的擁躉,不會是帝國陸軍部的將軍們?軍官們?士兵們吧?
薩利安這家夥,他是在身體力行的,給沙漠鐵駱駝卷煙打廣告?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嗬嗬……
沙漠鐵駱駝這種卷煙,太過於冷門,以至於,它在海外的供貨渠道,隻掌握在黑森手中——而薩利安表現出了對沙漠鐵駱駝的獨特喜愛後……就算有潛在的競爭對手,想要和威圖家搶奪這一塊市場,他們也找不到貨源啊!
妥妥的獨門壟斷買賣!
喬對家族的一些生意內幕不是很清楚,但是他認真的回想了一下,似乎他在蘭茵走廊的時候,他無意中看到,戈爾金手下的那些軍官,胸口口袋裡揣著的煙盒子,都是沙漠鐵駱駝!
整個帝國軍陸軍,都在抽沙漠鐵駱駝?
嘖……嘖……
喬萬分敬仰的看著黑森。
這老家夥……這個平日裡看上去憨厚淳樸、人畜無害的老家夥……就算沒有喬立下的這些功勞,黑森的爵位,也不會是什麼大問題吧?
喬看了看戈爾金肩膀上那顆亮晶晶的金色星星。
他又看了看自己胸口掛著的那些徽章。
他突然覺得,戈爾金的立功升職,還有自己獲得的這些徽章、獎章,似乎……也不是太難以理解的事情吧?
“帝都的天氣,和圖倫港有點不一樣,很不一樣。”薩利安和黑森肩並肩的站在月台上,一人叼著一根大雪茄噴雲吐霧:“所以出門的時候,黑森,你得自己小心一些。”
黑森微笑著:“我一直很小心,殿下。我在帝都待不了幾天,等新年慶典之後,我就會回圖倫港……不過,圖倫港或許也要變天了,那邊的天氣,也會變得讓人難受啊。”
薩利安聳了聳肩膀,回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喬,笑了起來。
“你的兩個兒子,都會留在海德拉堡。”
“你放心,他們都是不錯的小家夥,他們在海德拉堡,前途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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