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小船駛出了棧橋。
‘噗通’一聲,一個裝滿了火山灰水泥的大酒桶砸破了河麵。
蘭茵河,很深,水流很急,大酒桶被水流衝刷著,一路向東邊翻滾而去。在這個酒桶最終沉入河底,在河底‘安家’之前,它或許能夠被衝出數百裡遠。
貝爾在這個世界上,就這樣消失了。
河邊棧橋上,一堆火焰熊熊燃燒,貝爾的那條天鵝絨褥子被一把火燒成了一縷青煙,再無半點痕跡留存。
“感覺還是有點不靠譜,沒有圖倫港外大海溝那樣萬無一失。”喬站在棧橋上,看著慢慢駛回的小船,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和圖倫港南邊的暴風洋大海溝相比,蘭茵河的肚量還是太小了一些。將一個人丟進蘭茵河,和將一個人丟進大海溝,帶給人的那種踏實感還是遠遠不及的。
一小會後,喬帶著人回到了原本的碼頭管理委員會的辦公小樓。
小樓裡,斯圖加特九世的那些雜亂家具已經被清掃一空,嶄新的地毯,嶄新的家具,嶄新的牆衣等,讓這棟小樓煥發出了全新的生命力。
頂樓的小會議室中,喬坐在辦公桌後麵,笑嗬嗬的看著手上的一疊公文紙。
這是貝爾的口供。
伯格曼家在帝都的所有產業,所有人手,甚至是他們收買的各部的官員等等,一切貝爾掌握的信息都詳列其上。
更有一部分魯爾城其他容克家族的情報,但凡貝爾知道的,也在喬的威逼和大伊凡的拷問下,也都詳細的記錄在了上麵。
“比我想象的,要好對付得多。”喬吹了聲口哨:“大伊凡還沒怎麼動手,他就全吐了出來。”
大伊凡憨厚的笑著,他摩挲著剛剛刮光的大腦袋,憨厚的笑道:“少爺,這家夥是個軟蛋,我還沒怎麼下手呢,他就憋不住了……嘿嘿,下次換個硬漢子,讓您見識見識,我真正的手段。”
拉普拉希尖尖細細的聲音在喬的腦海中響起。
“親愛的‘緋紅’,你不應該在這種雜務上浪費太多時間……比如說,就你手上的這些信息,如果你願意支付‘公平’的‘報酬’,我隨時可以向你提供。”
喬抖了抖手上的情報,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哎,窮啊……”
拉普拉希尖尖細細的聲音戛然而止,喬的腦海中,隻有一聲極其幽怨的‘哼’在輕輕回蕩。
會議室內,司耿斯先生、牙等人表情變得很精彩。
從喬的嘴裡聽到‘窮’這個詞……
這,該怎麼說呢?
‘窮’?
喬剛剛敲詐了超級容克們一大筆,按照剛剛從警務部、監察部那邊傳來的消息,威綸大法官作為‘陷害’喬的‘主謀’,他的個人資產,也將作為賠償金賠付給喬。
這又是一筆不菲的意外之財。
喬說他‘窮’?司耿斯先生不由得翻白眼看向了天花板,這話有點違心了嘿。
“好了,貝爾已經‘伏法’,我答應他隻要他老實招供,我就不會為難他的家人……但是伯格曼家族,還有那些大容克們,他們有意插手圖倫港!”
“毫無疑問,圖倫港是一塊大肥肉,這些貪婪的容克們盯上了圖倫港,他們不會放棄。”
“因為皇室的打擊,因為陰謀的敗露,他們暫時的縮回了手……但是我相信,等這段風聲過去後,他們一定會有後續的行動,他們或許不會衝著威圖家出手,他們或許會衝著威圖家的那些朋友出手。”
“這些貪婪的大容克,他們一旦進入圖倫港,他們勢必和我們發生衝突,為了金錢,為了利益,他們將貪婪的攫奪一切,而我們勢必成為他們攫奪的對象!”
“所以,我們不能讓他們騰出手來,不能讓他們有空閒心思去圖倫港折騰。”
“我們必須,給他們最嚴厲的打擊……”
喬將手中的情報拍在了辦公桌上,他直勾勾的盯著大伊凡:“大伊凡,薩利安殿下將你送給了我,我不管你和他之間有什麼約定,我姑且認為,你是可以信任的。”
“這裡有一份名單,伯格曼家族,還有他們最重要的十幾個盟友家族在帝都的重要人物,開始獵殺吧……每殺死一個人,我給你十萬金馬克的報酬。”
喬的瞳孔裡閃爍著緋紅色的幽光,他的聲音猶如窗外呼嘯而過的寒風,冷厲而充滿殺意。
司耿斯先生,牙,還有在場的幾位家族老人同時駭然抬起頭來。
喬……真的不一樣了。
曾經憨厚,顢頇,甚至給人‘傻乎乎’感覺的喬,居然能如此輕描淡寫的,發布致人於死地的命令。一個超級容克家族的重要人員,手握巨萬財富的大人物,在喬這裡,隻是‘十萬金馬克’一個的‘行動目標’而已。
司耿斯先生低下了頭。
此刻喬的身影,和司耿斯先生記憶中的黑森的身影幾乎融為一體。
黑森……黑森……威圖家的家主黑森,他是從什麼時候才變得殺伐果斷,言辭之間才有了這麼一股淩厲的煞氣?
司耿斯先生也記不清了。
但是他記得很清楚,在喬這個年齡的時候,黑森還是一個溫厚、和氣、開朗燦爛,因為他從小照顧的一匹老馬老死,還會當眾嚎啕大哭的年輕人。
同樣的年紀,喬身上,卻已經有了黑森最近一些年才蓄養出的殺伐決斷之意。
大伊凡憨憨的笑著:“拿錢辦事,這活我和兄弟們拿手……呃,殺一個十萬金馬克,這價格很不錯。不過,我們從他們身上的繳獲呢?”
喬聳了聳肩膀:“繳獲……十萬金馬克以下,歸你們……十萬金馬克以上,你們拿五成;一百萬金馬克以上,你們拿兩成……其他多餘的繳獲,繳納公有。”
喬抿了抿嘴,深沉的看著大伊凡:“不管怎麼說,你現在是我的下屬,不是麼?”
大伊凡眨巴了一下眼睛,看了看站在一旁雙手抱胸一言不發的馬科斯,他歎了一口氣,向喬深深的鞠躬了下去:“一切如您所命……”
喬叮囑道:“如果你的人被抓了……”
大伊凡笑得格外的燦爛:“他們是行家,他們懂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呃……正常的打劫嘛,一不小心殺了人,這種事情多了去了……隻是一場很平常的打劫!您放心,兄弟們乾這種活,很專業。”
喬看了大伊凡半天,這才點了點頭:“很好,我相信你們的專業。”
大伊凡興高采烈的向喬行了一禮,扛著大砍刀,哼著粗陋無匹的小調走出了會議室。隨後,他的吼聲傳遍了整個小樓:“混蛋們,有活乾了!金燦燦的金馬克等著你們這群殺千刀的混蛋……哈,跟著老子去乾活……吃香的,喝辣的,漂亮的-娘-們-隨便-上,好日子等著你們呢!”
等到大吼大叫的大伊凡離開了,喬這才向蘭桔梗點了點頭:“桔梗,這些天,你帶亞亞·彼得他們,稍微盯著點。”
蘭桔梗咧嘴一笑,點了點頭,然後身體一晃,化為黑影沒入了會議室外的陰影中。
喬呆了呆,撇了撇嘴:“影行……我現在,也可以啊。有啥了不起的?”
輕哼了一聲,喬又看向了馬科斯:“馬科斯,你帶人配合桔梗他們……這一次的事情,是對大伊凡和他的那些人的考驗。如果他們辦事得力,而且口風足夠緊的話,以後他們就真正是自己人了。”
馬科斯肅然點了點頭:“如果他們敢亂來,而且,敢牽連到你的話,我會乾掉他們所有人。”
喬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用力的點了點頭,燦然一笑。
一刻鐘後,喬帶著司耿斯先生、牙、蘭木槿,還有幾個家族老人,來到了碼頭區最偏僻的一個角落,鑽進了一棟外表破破爛爛的倉庫。
破破爛爛的倉庫,內部也破破爛爛。
但是在這倉庫內,擺放著一套極其高端的水晶器皿。
在這些水晶器皿旁,碼放著一塊塊磚頭造型,四四方方的淡黃色塊狀物。
空氣中彌漫著古怪的味道,喬和一眾人等,下意識的放輕了腳步,來到了這一堆能有七八個立方尺大小的黃色塊狀物旁。
司耿斯先生抓起一塊塊狀物,沉聲道:“喬,這是我按照你給的配方,配出來的新式炸-藥……誰能想象呢?濃硝酸和一點日常最常見的東西,居然能製造出這麼可怕、殺傷力這麼巨大的大家夥。”
“混合了矽藻土後,它們的性質很穩定,很安全,沒有專門的引-爆-雷-管,它們非常的安全。”
司耿斯先生抓起了一旁放著的一根根細小的管狀物晃了晃,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它們放下,又從一旁的試驗台上抓起了一枚機械懷表改造的計時器。
“同樣是你給的圖紙上的,定時器。”司耿斯先生的麵皮泛出了不正常的紅暈:“配合上特製的強力彈簧,它們可以在預設的時間……轟!毀掉它們身邊的一切,卻沒人能發現,這事情和我們有關!”
喬的整個瞳孔都變成緋紅色。
他抓起一塊淡黃色的塊狀物,放在鼻子前輕輕的嗅了嗅,然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那麼,我明天晚上,要返回軍事大學。”
“當這些小可愛發出自己的怒吼的時候,你們一定要在公眾場合拋頭露麵。這事情,當然是和我們完全無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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