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唐製,一裡地約合530米。五十來裡地,也就大概二十六七公裡的樣子。
這點距離,在現代世界裡不到半個小時的車程。
可大宋是沒辦法與現代世界相提並論的。他們的道路情況甚至連最普通的鄉村道路都比不上。
當然,他們也沒有汽車。
這一路上沿途有山川,有河流,有密林。正常情況下需要兩到三天的時間來行軍。
當然,這指的是步卒。
而如果是步卒之中的超級王牌魏武卒那樣的,一天不到就能跑完。
魏武卒,絕對是真正的有史以來最強步兵。
可大宋哪裡來的魏武卒?
這也是晁蓋他們不相信王霄能在一兩天的時間裡趕過來的原因所在。
在他們看來,王霄過來是為了救援曾頭市。現在曾頭市都已經被打下來了,王霄那邊得到消息的話,肯定是連夜撤兵。除非他瘋了才會不顧一切的帶著幾千人就來進攻數萬大軍。
全天下都知道朝廷的兵馬吃空餉嚴重,梁山好漢們估計就算王霄吃空餉沒那麼狠,可麾下頂天了也就是兩千出頭。
他們襲擊糧營的時候肯定損失不小,這時候估計隻剩下了一千餘人還能戰。
一千餘人對戰三四萬,誰敢相信那邊會主動進攻?
找死咩?
王霄麾下究竟有多少兵馬,除了銳武營裡的軍將們之外,真沒多少人知道。
而銳武營也是全天下唯一一支不吃空餉的兵馬。
王霄從汴梁城出發的時候,就已經帶來了差不多三千來人。
之後又補充收攏了祝家莊被打散的莊丁,還從扈家莊裡征召了數百人手。
就算是扣除大戰之下的損失以及留守扈家莊的人馬,此刻能戰的兵馬也不下於三千之眾。
“你們留在這裡看守糧草。”
王霄囑咐魯智深他們“如果有人來襲,打的退就打,打不過就立刻放火燒光,一粒糧食也不準留下。記住了嗎?”
楊誌等人齊聲應諾。
留下數百人守衛戰利品,王霄帶著差不多兩千五百名甲士,在夕陽的映照下出兵離營,向著五十多裡地之外的曾頭市奔去。
梁山好漢的名聲很大,可王霄卻是從未畏懼過他們。
因為他很清楚,現在的梁山並非是大批經製武將上山,嚴加訓練之後的梁山。而是晁蓋一係與宋江一係對峙嚴重,內部非常混亂的梁山。
足以讓範瓊等人驚恐畏懼的梁山大軍,在王霄的眼中就是一個不可錯過的軟柿子。
曾頭市的火光逐漸熄滅,可梁山好漢們的歡樂時光才剛剛開始。
因為莊子毀壞嚴重,許多房舍無法住宿。最後隻有大部分的頭領們才住在莊子裡,其他的大軍都是撒胡椒麵一樣撒在了莊子外麵的曠野上。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抱著懷中的小娘,肆意的狂笑聲讓山野間的猛獸都退避三舍。
此刻的梁山兵馬,毫無組織可言。
到處都是喝的醉醺醺,倒頭就睡的好漢。大小頭目們找不到下屬,下屬們也找不到他們的頭目。
遠處的小山崗上,幾個臉上塗著黑炭的漢子趴在草叢裡向著曾頭市方向張望。
他們是王霄早就派出來的探馬。
“速速回去稟報將軍,梁山賊寇組織混亂,匪眾散於四野,匪首聚於莊內。人人買醉,毫無警戒之心。匪眾之數當在三萬以上。”
領隊的都頭小聲囑咐身邊人快速返回,去將這邊最新的消息傳遞給王霄。
王霄麾下隻有幾十匹可用的戰馬,全都被他分配給了探馬部隊。
雖然規模不算大,可卻都是優中選優的精銳。
那人領命,迅速向後爬去。
越過這片小樹林,取了安置在外的馬匹,當即策馬飛馳而去。
遠處天邊的晚霞隱去最後一抹紅暈,夜幕統治了大地。
曾頭市西南是一片密集的丘陵,樹木茂盛,有著大片的灌木與草叢。
秋收已過,大地一片枯黃。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逐漸響起,一支兵馬排成長長的隊列從樹林之中走了出來。
大宋的夥食水平比起明末要強上不少。軍中患有夜盲症的人不多。
而且王霄天天給他們加餐,大量購買豬肝甚至使得鄆城左近的豬價猛漲。
嚴格的訓練與軍紀,加上充足的食物補充,能夠最大程度上保障銳武營的戰鬥力。
銳武營以百人都為單位,一個接著一個的前行。
行軍之中嚴禁喧嘩,四野之中隻有甲胄與兵器碰撞的鏗鏘聲響。
牽馬而行的王霄抬頭看向夜空。
天上一輪冷月高懸,將銀色的光芒溫柔的鋪撒在大地上。
“天色還不錯。”
有了月光,這就省卻了打火把。使得安靜趕路的大軍隱蔽性更高。
除了穿步人甲的重甲士之外,其他人都把甲胄穿戴在身上,外麵還套著軍服,就連兵刃上都裹著布條,用以遮擋反光。
雖然傳遞來的情報顯示梁山兵馬毫無戒備,可王霄依舊是命令一絲不苟的執行軍令。
很多事情,都是毀在一些看似毫不起眼的小細節上。
王霄曆經數個世界,軍伍生涯很長。看過的各種兵書也是不計其數。
這其中他最為推崇的,就是戚少保所寫的‘紀效新書’‘練兵紀實’‘武備新書’等等。
戚繼光真的是一位軍事天才,無論是訓練,武備還是作戰都是頂級人物。
王霄日常訓練,打造武備乃至作戰都是以戚繼光為標準。
大軍出行,十裡地一歇。各部隊列有時加速有時緩行。一路走來依舊是能夠維持著極高的士氣與狀態。
行軍隊列四周,無論樹林山野,還是草叢灌木都是安靜的可怕。
往日裡橫行無忌的毒蛇猛獸,夜行動物們早已經逃之夭夭。甚至就連蟲兒鳴叫的聲響都是低了不少。
對於野獸們來說,人是最可怕的天敵。
而當大群人手聚集而行的時候,哪怕是獅虎猛獸,遠遠的嗅到氣息都會有多遠跑多遠。
這是從遠古時代就銘刻在它們基因之中的深刻記憶。
涉過一條小河,大軍再次停歇休息。
有人心中默數,這已經是第四次歇息了。
夜色越來越暗淡,夜空之中的冷月也是逐漸隱去了身形。有經驗的人都知道,這是天亮之前最為黑暗的時刻。
外出的探馬回來稟報,四周並無異動。
王霄當即下令“吃飯。”
各都按照什伍聚集在一起坐在地上,拿出隨身攜帶的乾糧與水壺默默吞咽。兩三千人一起吃飯,居然沒有一個人在說話。
這種嚴明的軍紀不可能是生來就有的。這是不斷用軍棍一次次的打出來的。
違反軍紀就要挨打,就要被關禁閉,甚至軍法處置,誰都無法豁免。
王霄盤腿坐在地上,一臉糾結的看著手中可與石頭一較硬度的炊餅。
這是出發之前趙福金親手為他做的乾糧。
對於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趙福金來說,能夠成功的做出來就已經是一個奇跡了。口感,味道,外觀什麼的就不要再計較了。
小心翼翼的將炊餅放進嘴裡咬上一口。
嘎嘣一聲響,炊餅沒咬碎,他的牙差點被崩了。
王霄閉上眼睛深吸口氣,片刻之後起身來到一旁樹林中的無人之地。
挖了一個坑把炊餅都給埋進去,小心翼翼的左右查看無人發覺,這才轉身回去。
不是我不想吃你的愛心炊餅,實在是我咬不動啊。
王霄找親兵要了一塊乾糧吃。
不要指望軍中的夥食能是什麼美味,夥頭軍們的宗旨就是,能咽下去就行。
一邊用力咀嚼一邊拿著水壺灌水。這頓飯吃的王霄嗓子眼都有些發疼。
吃過早飯,大軍再次啟程。
前方十餘裡之外就是曾頭市。
前方探馬進入戰備狀態,無論開路的時候遇上什麼人都是直接處置掉。
而後麵跟隨的大軍也不再是長長的行軍隊列,而是以都為單位結成不規則正方形,進入臨戰狀態。
馬匹騾子都戴上了嚼頭,馬蹄上也裹上了布條。士兵們嘴裡咬著竹片做成的銜枚,如同暗夜幽靈般向前挺進。
夜間全副武裝行軍數十裡,不少人都是累的喘粗氣。可在嚴格的軍紀束縛下,所有人都在默默的忍受著。
竹片咬在嘴裡很不舒服,可卻沒人敢於違反軍紀。
王霄給的軍餉高,從不克扣拖欠。日常飲食住宿衣物也是讓人滿意。唯一的要求就是嚴守軍紀。
那些被打了軍棍,甚至被軍法從事的人已經為其他人起到了最好的警示作用。
再次越過一座雜草叢生的小山崗,眼前豁然開朗起來。
眼前是一大片的農田。農田儘頭是一處不少地方還在冒著煙的巨大莊子。更遠方是一條蜿蜒流淌的河流。
農田裡散布著數不清的帳篷與地窩,甚至還能看到不少人就直接躺在了田野之間。
不少火堆還在燒著,透過火光可以看到四下裡都是圍滿了人。
軍士們聚在這山崗上坐下休息,大口喝水最後一次補充體力。稀疏的樹林之中滿滿當當的全都是人。
親兵將馱著王霄甲胄兵刃的馱馬牽了過來,王霄深吸口氣。
“著甲,列陣。”
為數不多的馱馬騾子運載的都是重甲士們的步人甲,還有一些黑不溜秋的鐵疙瘩。
隨著命令下達,兩千餘人嘩啦啦的站起身來。身上甲胄的碰撞聲響讓人聞之膽寒。
在同僚的協助下,重甲士們穿戴上了冠絕天下的步人甲。數百人聚集在一起,猶如一座移動的金屬堡壘。
夜風吹的越來越大,掩蓋了那沉重到讓大地都仿佛為之顫動的腳步聲響。
遠處天邊極致的黑暗儘頭泛起一抹淡淡的魚肚白。
天,就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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