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王霄對朱棣的了解,他派兵送陳氏後裔回安南的事更像是在借刀殺人。
殺光了前朝陳氏,現任的黎氏又是叛逆。所以大明順理成章的接受了當地百姓們的主動要求,將安南變成了有十五個州府,三百萬民眾的交趾布政司。
這是曆史上安南第四次歸入中原。
不過可惜的是,二十多年之後楊士奇以駐軍靡費軍餉,當地人不服教化為由,請求撤兵。
然後宣宗也就是朱瞻基認為每年花費二三百萬兩的駐軍費用,收入卻是少的可憐,所以就同意了。
這麼好的地方,居然為了區區銀兩就放棄了。
現在王霄來了,他是絕對不會放棄這塊土地的。
放棄土地這項技能,王霄他沒學過。
王霄拿來地圖鋪在鄭和麵前“扶桑這個地方有個島,據說這個島就是一整座巨大的金山。”
鄭和驚訝抬頭,瞬間就能理解王霄的苦心了。
王霄的手指指向了扶桑偏西的一片山區“這塊叫做石見的山地,是一座巨大的銀山。一年百萬兩的產量,開采個百來年沒問題。”
鄭和神色凝重,頓時感覺當初太祖定下的不征之國不過是醉酒之後的一句玩笑話,完全不用當真。
“你彆看這裡多山,可卻是盛產大米,年產千萬石不成問題。你說要是用來海運補充北方缺糧得多好。”
鄭和當即起身揮拳“太子所言甚是。這地方咱們必須得去!”
“可沒有聖旨,船隊不好出動啊。”
“聖旨會有的。”王霄的手指落在地圖上“你可以先派船過去開展商貿,做好前期調查工作。這總不需要聖旨了吧?”
帶上了使命感的鄭和起身行禮“微臣這就去辦。”
此時的扶桑正處於足利幕府時代,是典型的農奴莊園社會。無論是威逼還是利誘,想要對付他們並不困難。
黃金白銀還有大米,大明上下最喜歡的三樣東西他們全都占了。
這當然是要和扶桑人友好交流一番。
好好說話的,那就是友邦。我賣你一點鐵鋤頭鐵鐮刀,綾羅綢緞麻布衣,黃符冥紙桃木劍,筆墨紙硯各類書籍換你的金銀大米。
要是不好好說話,那就不好意思了。你們得認識一下大明將士手中的刀劍是個什麼樣子。它們究竟是鋒利還是不鋒利,得要親身感受一下才能知道。
至於奪取佐渡島與石見銀山的事情,在當地尋找一些代言人扶持起來然後租借個九十九年什麼的不要太輕鬆。
九十九年的話,大量雇傭當地人做苦力。估計也就挖的差不多了。
擺平扶桑,鎮住安南。再之後才是真正的下西洋。
王霄在應天府待了數月,期間隻離開皇宮出去過兩次。
一次是去鳳陽祭祖,另外一次則是去了三叉口草鞋峽的寶船廠觀看船隻建造。
王霄去寶船廠給外界透露出的信號就是,與那個不願意再耗費巨資下西洋的洪熙皇帝不一樣,王霄是支持開展航海的。
想要片帆不得下海的並非是皇帝,而是那些地方鄉紳與朝中大員。
與後世猜想的不同,鄭和下西洋實際上是賺錢的,而且賺的很多。
每次下西洋都是八九百乃至千餘噸的大船數百艘,帶著絲綢茶葉瓷器這些去往遙遠海外。換回來的是大量的象牙珠寶香料檀香珊瑚珍珠藥材犀牛角珍貴木材等等貴重物資,哪一樣發賣出去都是一筆巨款收入。
朱棣五征漠北,三下安南,重修大運河,擴建順天府遷都,修建長城,編撰永樂大典等等哪一樣不是花了大價錢的。
他幾乎年年打仗,哪一次不是幾百萬兩的軍費起步?
如此之多的開銷,單純憑借朝廷的收入當然不可能撐得住。
之所以能做完這些大事,還給朱高熾與王霄留下一個仁宣盛世的底子。源頭就是在於鄭和六次下西洋,每次都帶回來了巨款。
鄭和下西洋,得到財富的是皇家,受益的是天下百姓,出了名聲的是宦官。
可把持朝政的文官大頭巾們卻是一毛錢的好處都沒有。
遙想洪武年間,朱元璋殺了多少tan官,都止不住他們對錢財的渴望。這個時候如此賺錢的大項目你們居然不帶大頭巾們一起玩,那大頭巾們還不得掀桌子啊。
朱棣活著的時候,沒有哪個不要命的大頭巾敢於跳出來炸刺。
可朱棣死了之後,大頭巾們當即就掀桌子了。
他們弄出了個片帆不得下海出來。生生的將華夏從大航海時代的先行者,打成了被人家用槍炮打上門的結局。
一手王炸打到輸的傾家蕩產,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而且更誇張的是,朝廷的商貿被終止了。可民間士紳們卻是派出商船出海做生意,一個個賺的是腦滿腸肥。
他們賺了銀子要麼鑄成西瓜藏起來,要麼就是買地導致土地兼並。
而朝廷想要征收商稅,讀書人就會跳出來大喊,不可與民爭利!
結局就是明末的時候大明的民間藏有數億兩的白銀。可朝廷卻是連皇帝修補龍袍的錢都沒有。
等到野蠻人南下,讀書人把頭發一剃,衣服一撩,雙膝一跪就喊爸爸。
該賺的錢早就賺夠了,換個爸爸喊又能算得了什麼。
咱讀書人可不在乎什麼華夏蠻夷的,隻要給官當就行。
沒看到每次蠻族入侵的時候,衍聖公都是第一個跪的。咱們這些做小弟的跟著老大跪,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臉麵這種東西,哪裡有銀子來的重要。
這裡有必要說一下明朝的士紳。
所謂士紳其實說的並非是各地的地主,而是指的那些曾經做過官,之後辭官還鄉的那些人。
依照華夏特有的一個地方出身的同鄉,科舉時候一起上榜的同年,拜入同一個座師門下的同窗等等關係。
這些人辭官回鄉了,依舊是有著足夠的人脈關係和影響力。
依靠這些關係,他們在當地自然而然的就成為了貴族階級。
再加上朱元璋發布的那個允許讀書人免交田稅的命令。隨著時間的推移,士紳們占據的土地越來越多,朝廷的收入就越來越少。
他們掏錢讚助那些年輕的讀書人,一旦他們中舉做官就會回報維護讚助他們的士紳。
而等到這些人退休之後,也是學著前輩們的手段接著循環。
兩邊這麼一合作,大明的滅亡也就指日可待。
王霄想要解決這個問題,一個方麵是要開民智,讓學習知識不再被讀書人所壟斷。
另外一個方麵就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海外去。
王霄表達出支持下西洋的意願後,文臣方麵有些著急。
好不容易熬死了朱棣那個天殺星,又來了個這麼年輕的王霄。他們想要賺大錢,要等到哪一年去?
文臣們開始認真的考慮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最簡單也是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讓王霄沒辦法登上那個位子。
鄭王突然之間受到了重視,來往的不再是之前那些六品以下的綠袍小官。逐漸開始有穿紅袍的大人物隱晦的與他來往。
奪嫡這種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漫長時間的計劃與準備。
削弱太子的力量,增加奪嫡人的力量都不是短時間內可以見效的。
而且這次的目標是王霄這麼一個據說絲毫不比朱棣差的梟雄人物,那就更加要小心翼翼的慢慢來。
然而,就在彆有野心的人剛剛露出獠牙的時候。一個天崩地裂的消息卻是直接把他們給砸的暈頭轉向。
洪熙元年五月二十九日,洪熙皇帝猝死於宮內欽安殿。
朱高熾死的太突然了。
他雖然身體一向不怎麼好,可誰也沒想到他會死的如此突然。
對於朱高熾的死,各種猜測很多。
得病,被雷劈,中毒,心臟病發作等等都有一定的依據。
現在王霄能夠確定的是,朱高熾不是被他乾掉的,因為他的的確確沒有下過這種命令。
依據朱高熾那胖碩的體型,以及時不時就會心絞痛發作的症狀來看,他突發心臟病的可能性最大。
當然,漢王朱高煦收買人下的慢性毒藥肯定也是誘因之一。
不過現在追究洪熙皇帝的死因並沒有什麼意義。
他人都已經死了,所有的一切也就蓋棺定論。後麵的事情,才是全天下人最為關心的。
皇帝死了,太子繼位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可有人不願意讓王霄上位。
如果王霄是在順天府的話,誰也沒有辦法和時間做些什麼。可王霄卻是偏偏遠在應天府,有些人的野心就無法抑製的膨脹起來。
為了那近在咫尺的椅子,沒什麼事情是不敢做的。
皇後張妍發出懿旨,六百裡加急送到了王霄手上,讓他立刻回京。
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王霄放下手中的狼毫,看著一旁神色變幻不定的孫若微“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
孫若微輕咬唇角“是不是...你做的?”
一瞬間,整間屋子都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不是說孫若微不相信王霄,而是皇帝死的太過於突然,而王霄又有著能夠做到的實力。所以才會下意識的問出來。
隻是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自己怎麼能不相信他呢。
王霄並沒有生氣,來到椅子旁邊坐下“我雖然膽子很大,可這種事情我是不會去做的。”
想了想,王霄出言解釋“如果我真的想要搶皇位,拿著先皇的遺旨,帶著軍隊直接搶就是了。那樣的話名聲再差也比弑君謀逆強的多。”
王霄這麼一說,孫若微就恍然了,的確是如此。
有了朱棣的表率在前,王霄起兵搶奪皇位也不算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了。壓根就沒必要去害皇帝。
“去收拾行禮吧。”
王霄起身拉著孫若微的手,鄭重的看著她“從現在開始,是我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