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初、中期的轟炸機滿彈垂直俯衝，是件極其困難的事，甚至可以被視為自殺式的進攻，特彆是周至寒駕駛的這種已經落後的輕型轟炸機，嚴重動力不足，雖然隻掛載500公斤的炸彈，但那已是它的極限了。

這種轟炸機在白天低空俯衝攻擊，就幾乎等於自殺，更何況在夜間有霧的海麵上垂直投彈。

戰機發出一陣顫抖，就像是喘不過氣的耄耋老人，舉著一隻超過他自重數倍的鐵鎖，隨時都有可能失去控製，自由落體般狠命砸上地麵。

轟炸機快速向下俯衝，三個人頭下腳上，感覺所有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間全部猝到了腿上，齜牙咧嘴的李雷雷隻覺得自己的嘴唇和腮幫子，像被灌滿空氣般不停地顫抖，上半身的所有血液，在短時間內全被擠到兩條腿上。

尹維新抬頭看著天空，身體被重重壓在座椅上，他感覺心臟在這一瞬間似乎貼到了脊骨上。

漆黑的水麵飛快撲來，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周至寒按在巨大的航母的甲板上，把他臉摔到鋼筋鐵骨上，把他的肢體摔得粉碎和轟炸機解體的碎片糅合在一起……

這種垂直俯衝最考驗飛行員的心理，很多飛行員在剛進入快速俯衝的那一刻，就承受不住這種強烈的視覺和心裡衝擊，連忙拉杆。

周至寒心若磐石，他知道此時哪怕稍微有一點怯意，都會引起不合理的技術操作，就可以讓他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投彈手李雷雷全神貫注，最初的緊張和恐慌過後，現在他的手非常穩健。

他之前從未練習過在夜間投彈，因為所有教官都說過，夜間投彈，基本上是大炮打蚊子——瞎蒙。

白天轟炸機投彈的準確擊中率都很低，更何況夜間。

周至寒大喊：“2……”

李雷雷喃喃自語：“來吧來吧，炸死這些夠日的小鬼子……”

距離水麵還有280米，周至寒大喊一聲：“3！”

周至寒“3”的話音未落，李雷雷就把兩顆100公斤炸彈和一顆15公斤的燃燒彈一起投放後大叫：“投彈完畢長官！”

在投放炸彈的瞬間，周至寒明顯感覺到機身發出散架般的顫抖後微微一輕，這是炸彈脫離機體時的反應，他節流閥回收，全力猛拉操縱杆，因為用儘全力臉部顯得有些猙獰：“起來……”他的餘光看見，轟炸機此時離水麵的高度不足200米。

在總教官的大叫聲中，李雷雷和尹維新的渾身血液幾乎被封禁，拚命大喊緩釋內心的恐懼和緊張。

此時，三枚炸彈在轟炸機的俯衝慣性加力下，保持三條垂直線依次墜落，轟炸機則傾斜著向上拉升，機頭緩緩向上抬起，在幾乎撞到飛行甲板前機頭被拉起，在拉升的過程中，機腹部幾乎劃到停在甲板上的一架九六式艦戰的機頭，然後繼續向上拉升。

“哢嚓……”

一聲鋼錐砸入鐵板裡的撕裂聲傳進三人的耳鼓，四周猛然一亮後瞬間傳來天崩地裂般的爆炸聲。

“轟！轟！轟！”

爆炸聲接連來響起，火光衝天，周至寒感覺一股強大的衝擊波從機尾後方洶湧撲來，頃刻間機身一輕，他立刻節流閥推動，一個拉升跳躍，輕型轟炸機居然做出了戰鬥機的跳躍機動動作，借力加速，向空中爬升。

“嗵嗵嗵……”

機槍手在周至寒拉升跳躍之前就已開火，尹維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扣住扳機不鬆，直到把所有子彈全部傾泄到停放在甲板上的戰鬥機上。

十幾秒鐘後，周至寒回頭，“神川丸”號航空母艦變成了一片火海，艦首被炸出一個大洞，艦體劇烈搖擺，第一個炸彈炸偏了掉進水裡，爆炸激起的水柱像瀑布般傾瀉在甲板上，那顆15公斤的燃燒彈在艦橋附近爆炸燃燒，把大半個航空母艦籠罩。

機槍手尹維新狂喜大叫：“我們成功了！一枚炸彈擊穿了航母的甲板後爆炸，另一枚炸彈落入艦首前方水裡爆炸，燃燒彈把整個艦橋變成火海。”

“哦吼……”投彈手大聲吼叫，“我們成功了，長官！”

“嗡嗡嗡……”

突然間，二三十道白色亮光從水麵上刺向天空，向四麵八方亂攪，片刻後就發現了中國的轟炸機。

緊接著，水麵上警報聲此起彼伏響起，護航艦隊開火，機槍聲，防空機炮聲震耳欲聾。

接下來，一道道赤紅色的防空火炮彈跡縱橫交錯，朝轟炸機拉升的方向咬去，甚是壯觀，但射程不夠的它們更像是歡迎禮炮，在轟炸機的後方閃現出一道道瑰麗的火苗，然後無力墜向水麵。

周至寒在拉升中再次回頭，他看見在耀眼的火光中，“神川丸”號航母上奔湧出很多小鬼子，渾身是火跳進水裡。

瞬間突發的災難，使還活著的大多數水手不知采取什麼自救辦法為好，湧入艙底層通風口的濃煙，迫使他們出艙，但緊接著灌入的濃煙又逼迫他們往外鑽，樓梯踏板和鋼管扶手被烈火燒的通紅，肉體一沾鋼管就血肉模糊粘連在一起，混亂之中，許多水兵窒息死亡。

都說日本鬼子軍紀嚴明，有武士道精神不怕死。

屁！

在死亡麵前人人平等，艦上的小鬼子慌的一批。

在航母左右兩側船舷上，排列整齊的飛機被燃燒彈的烈火蔓延，瞬間所有甲板上一片火海，那些飛機都加滿了油，裝滿了彈藥，它們七倒八歪，渾身噴著火焰。

緊接著在艦橋附近的一輛加油車爆炸，油料帶著火光四下飛濺，整個艦橋和四周的甲板全部被烈焰再次裹住，火光衝天六七十米高，那些晚一步逃出艙底的水手被烈火封禁在艙地的通道裡，進退維穀，因為為了防止濃烈的煙霧灌入底倉，艙門已經被關死，那些已經進入通道的水手，陷入絕望與掙紮。

那些拚命跑出來的水手們就好像下餃子似的往海裡跳，以免被活活燒死，通往下層的通道完全被大火封閉，底層的大部分艦員都被封存。

周至寒揮舞拳頭：“嘢哦……兄弟們，咱們乾掉它了……我們現在拉升，再去乾掉另一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