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寒被猛按在座椅上，心臟朝後背沉去，他隱約能看見機頭兩側的前方，有飄動的物體拍打在轟炸機體兩側，發出戰機迫降在玉米地裡時的“劈裡啪啦”聲。

轟炸機機頭昂起，幾乎是貼著傾斜陡峭的山體向上爬升，峭壁上生長著的小樹枝拍打在機身上，發出刺耳的嘈雜聲。

投彈手和機槍手直接閉上了眼睛，咬緊牙關不敢大聲吼叫，生怕讓周至寒分神，三人同時葬身昆侖山。

終於，樹枝、樹葉拍打機體的聲音停止，轟炸機就像一匹被馴服的烈馬嘶吼著奔到了山頂峰，看著黑魆魆的山峰在機身下方向後掠過，周至寒長長出了口氣，他的飛行頭盔裡全是汗水，他緩緩推杆，收節流閥，轟炸機改出平飛。

慶幸的是，剛才拍打在機身上的都是小枝小葉，對機體的傷害不大，轟炸機的動力以及飛行姿態沒有出現異常。

投彈手和機槍手感覺又一次死裡逃生，驚魂未定間，投彈手看了一眼儀表盤，差一點又蹦了起來：“老天，指南針失靈，空速計，高度計，方向指示器，地平儀，敵我識彆器，全部失靈。”

“完了完了完了……”

機槍手聞言再一次閉眼，眼不見心不煩的在座椅子上大口喘氣，夜間霧天，在延綿不絕，巍峨雄壯的昆侖關上空飛行，沒有了指南針和高度計，就是直接被判死刑。

周至寒安慰二人：“彆害怕，指南針和高度計隻是暫時失靈，可能是因為山區磁場的原因造成係統紊亂，飛出這一節山脈後就可以恢複。”

雖然周總教官這樣說，機槍手和投彈手還是心裡發虛，嘴裡直抽冷氣，這指南針失靈幾分鐘，就能導致航向完全錯亂，高度計失靈，天知道下一秒轟炸機會不會撞到彆的山頭上去。

兩人在提心吊膽中度過了幾分鐘後，終於儀表盤上的指南針和高度計等儀表逐一恢複正常，方向直指欽州灣，高度四千五百米。

一切正常！

又過了幾分鐘，轟炸機有驚無險的越過昆侖山脈，終於避開鬼子占領的機場，高度下降到二千米，朝欽州灣飛去。

飛出延綿起伏的昆侖山脈後，大霧似乎小了一些，機槍手和投彈手這才放鬆緊繃的神經，頹然地倒在座椅上，有種死後餘生的恍惚。

休息片刻，穩定了心情，二人由衷稱讚周上校的飛行技藝已出神入化，今天晚上若換了彆人，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從昆侖山脈上活著出來，周上校半途帶領轟炸機返航，是完全正確的判斷和選擇。

中國空軍總教官的名號果然不是白叫的，機槍手和投彈手對周至寒拜服到五體投地。

經過剛才的出生入死，三人之間產生了深厚友情，周至寒從來沒有一點官架子，他們之間的聊天也變得隨意起來，機槍手和投彈手一路上喋喋不休地問他，夜間駕駛技術精湛如斯，是如何做到的。

周至寒半真半假半玩笑說道：“有一天我睡覺正香，一名神仙把我帶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他教我開飛機，一覺醒來後，我真的就可以駕駛各式各樣的飛機，在任何的環境裡飛行……”

機槍手尹維新嘴角連抽：“還能聊天嗎……”

投彈手李雷雷掏出一塊餅乾砸過去：“行了行了，彆掩飾了，你就是那個神仙好吧……神仙老爺爺什麼時候教教我唄……”

周至寒接過餅乾吃了起來：“實際上吧，在英國作戰期間，我學會了在夜間尋找德軍的戰鬥機……”

周至寒這樣講，二人深信不疑了，在那個時代，很多國人對留過洋的人有莫名的崇拜，周至寒曾經在美國倫道夫空軍學院留學，後又到英國參加敦刻爾克之戰和倫敦保衛戰，這份履曆可以說明一切。

在歡快的聊天中，周至寒駕駛轟炸機往南飛，濃霧逐漸變淡，到了欽州界時，空中飄著中霧，能見度隱隱約約，正適合轟炸機的偷襲。

夜裡11點半，轟炸機到達欽州灣附近。

用係統搜索，周至寒很快找到鬼子的艦隊，果然如情報所說，有兩艘水上飛機航母，在十幾艘驅逐艦和護衛艦的保護下，靜靜地停在欽州灣裡，應該就是“神川丸”號和“千代田”號水上飛機航母。

兩隻航母停在深水區裡，之間相隔不遠，艦上停滿飛機，是什麼型號看不清。

鬼子的傲氣不可一世，那艘“神川丸”號上居然還有依稀微光。

鬼子的航空母艦戰鬥群做夢也不會想到，在這樣的天氣裡，居然會有中國轟炸機，冒險從昆侖山脈上空繞過他們各處機場的防禦，然後直撲航母停泊的海麵。

周至寒眼睛緊盯幾公裡外航母的位置：“我已發現鬼子的航母，投彈手和機槍手保持高度警惕，我先悄無聲息的從航母上空掠過，投彈手先預演一遍投彈，然後我們拉升後飛回來，爭取在第一波進攻中就乾掉一艘航母。”

投彈手李雷雷和機槍手尹維新一直往下看，在海麵上尋找鬼子的航空母艦，但黑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聽周至寒說找到了鬼子的航母，二人瞬間就像打雞血般興奮起來：“明白！長官！”

此時海麵上非常寂靜，為防鬼子聽見轟炸機的聲音，周至寒從遠處開始拉升至四千米的高度後熄火，逐漸推杆，轟炸機不斷降低高度，在霧中無聲滑翔至離海麵五百米的高度，幽靈般從“神川丸”號航母艦橋上方掠過。

鬼子毫無察覺。

此時，全世界隻有英國的雷達最先進，其次是德國和美國，德國也是在敦刻爾克戰役之後才知道雷達的重要性並大力發展，即便如此，德國空軍還是因為雷達技術落後英國，導致在倫敦空戰中占儘戰機優勢的情況下，最後依然輸掉戰役。

在亞洲，中國軍方還不明白雷達的作用，日本也剛從德國那裡引進一點雷達技術，但仍處於初級試驗階段，還沒大力發展，所以此時日本的航母和戰機上都沒有裝載雷達係統，日本人做夢也不會想到，在這樣的漆黑霧慕裡，居然能有中國轟炸機深夜造訪。

“我看不清楚鬼子的航母，長官！能不能再低一點？”

投彈手李雷雷隻隱約能看見，下方有一片黑乎乎影綽綽的物體，幾乎和黑灰色海麵融為一體。

周至寒後拉操縱杆，轟炸機無聲抬頭向上爬升：“我擔心再下降高度會被鬼子發現，轟炸機雖然無聲掠過，但它巨大的機體還是會給航母上造成異常風浪。”

“我看不清航母，就無法準確命中目標。”投彈手李雷雷瞪大眼睛看著下方，依然是茫茫一片，“我們隻有四枚100公斤的炸彈和兩枚15公斤的燃燒彈，威力都不夠強大，很難炸沉航母，必須把炸彈扔在航母的飛行甲板上令其飛行係統癱瘓，把燃燒彈準確投在停機甲板上，才能燒毀所有戰鬥機。”

周至寒一咬牙：“好！我把高度降至二百米，同時你也做好準備，打開投放裝置，一旦我們低空飛行被鬼子發現，你就聽我號令，立刻投燃燒彈在飛行甲板上，先阻止他們的戰鬥機起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