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柔站起身，點燃一根煙，在大型作戰地圖前來回走動：“處於五塘位置的中村正雄率領的兩個增援聯隊，已被我軍阻擊，暫時無法前進半步，我阻擊部隊至少可以攔截他們到明天中午，即便中村正雄突破五塘防線，我六塘的部隊也可以給他們迎頭痛擊。

給三木聯隊補給重炮，山炮，速射炮炮彈的鬼子增援車隊，也被我軍阻攔在六塘以西兩公裡的地方，他們的車隊在崎嶇的山路上難以行駛，所以這一處的敵人暫時也不足為慮。

六塘至七塘之間的橋梁，始終被鬼子牢牢掌控，小鬼子在橋墩兩側安排了幾個隱密碉堡，構成交織火力，我軍炸橋部隊很難攻到布滿鐵絲網的橋墩下麵，但守橋鬼子的兵力隻能勉強防守，無法出來進攻，因此這一處也暫時無憂。”

周至柔說著，拿起一支紅筆，用力在欽州灣的位置上重重地畫了一大大的圈：

“三木聯隊在我方陸軍的圍攻下幾乎是彈儘糧絕，他們的增援部隊被阻擊，補給車隊被祖蘭，鬼子隻剩下一條路，那就是給三木聯隊空投。

據可靠消息，日本兩艘水上飛機航母“神川號”和“千代田號”已於今天上午到達欽州灣，這種航母是用商船改裝，自身幾乎沒有什麼防禦能力，最多能搭載21架偵察機和戰鬥機，作用就是一座移動的水上補給平台。

我空軍當下要做的，就是阻止日軍從海上進行空投補給。”

說著，周至柔目光一轉，看向周至寒：“目前昆侖關地區天氣惡劣，鬼子的作戰飛機無法前往空投，我們要趕在明天中午天氣轉晴之前，炸毀鬼子的兩艘水上飛機航母，這個艱巨的任務就交給周至寒上校！”

周至柔知道，就目前來說，整個中國空軍飛行員中，如果有一個人能夠完成這艱巨的任務，那就非周至寒莫屬。

如果連周至寒也完成不了這個任務，那麼這個任務就得取消。

周至寒立即站起身：“是！總司令！”

周至柔目光堅定，點點頭讓周至寒坐下，然後環顧眾人：“日本人一旦空投成功，我中國軍隊數月來努力建立起的優勢就將化為泡影，由於軍情緊急，我空軍來不及做過多的戰術研究，所以我現在決定，先由周至寒上校帶領9架CB輕型轟炸機從太平寺機起飛，到桂林機場降落加油，然後趁夜色飛往欽州灣，炸了鬼子的兩艘水上飛機航母。”

屋裡眾人聞言，目光齊刷刷看向周至寒，誰也沒有想到，周至柔的要求是在夜間炸毀欽州灣的鬼子航母。

欽州灣麵積那麼大，上大霧時海麵上的能見度非常低，在這樣的夜間天氣裡飛行，飛行員幾乎就是瞎子，在茫茫海麵上尋找兩艘航母，簡直如大海撈針。

在場的空軍將官們都知道，想要在上大霧的夜間尋找航母，飛機必須是緊貼著海麵飛行，這就等於轟炸機還沒有找到航母，巨大的螺旋槳和發動機的轟鳴聲，就首先把自己暴露給日軍了。

這仗太難打了。

就算周上校是超級王牌，但想在這樣的惡劣天氣下率領機群乾掉兩艘航母，那也是比登天還難。

夜間？周至寒聞言眉頭也是微微一皺，他打過敦刻爾克戰役，知道上大霧的海麵上能見度有多低，但當時敦刻爾克那裡一直有大型油罐燃燒作為方向標識，而且敦刻爾克海域的地理環境根本無法和昆侖關相比，昆侖關的氣候曆來是神鬼難測，海邊就是沿綿起伏的高山峻嶺，轟炸機低空尋敵，稍不留意就有粉身碎骨的可能。

他找到鬼子的航空母艦沒有一點問題，但另外八名飛行員是否能夠做到緊跟自己？

空中飛行可不是地麵汽車行駛，後麵的掉隊，領航車還可以停在路邊等候，轟炸機在昆侖關上空一旦迷航，後果非常嚴重。

1937年8月14日對鬼子空戰前，周至寒曾經帶領中國轟炸機群突襲過鬼子的轟炸機場，但那時候的飛行員都是中國的精英王牌，所有人技術精湛，隻要周至寒能在夜間認準航向，中國空軍首批精英們就能準確無誤地跟著飛。

當時中國的四大天王，各大精英，放眼世界，都可以獨當一麵，隻是由於戰爭初期，飛機的數量和質量全麵落後日本人，各位天王和精英王牌相繼隕落，導致中國空軍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這幾年中國的抗日戰爭進入最艱難時期，首批精英喪失殆儘，為國捐軀，當下這些飛行員大多是從蘇聯空軍教官的速成班裡出來的，他們的飛行時間極短，技術談不上，隻是會飛會開火而已，更不要提經驗了，而夜間在山脈上和海麵上飛行，最重要的就是經驗，以及一顆沉穩的大心臟。

周至柔看出了周至寒的遲疑，他也懂得周至寒內心所想，但殘酷的戰爭擺在麵前，他作為空軍的總指揮隻能迎難而上，中國空軍的家底兒就擺在這兒，他必須鼓勵飛行員們努力創造出奇跡。

“周上校，有困難可以提出來。”

周至寒知道，周至柔讓他夜間去轟炸鬼子的航母也是被迫無奈，他也從來沒有在昆侖關附近飛行過，對於這樣的任務，他心裡沒底：

“總司令！昆侖關地勢險惡，從桂林機場飛往欽州灣必須要越過連綿起伏，海拔三、四千多米高的山脈，這對於在夜間飛行且沒有訊息互通的轟炸機來說就是一個大難題。

就算飛行員們能夠跟住我，但CB輕型轟炸機上沒有氧氣設備，昆侖關上空氧氣稀薄，如果飛得高，飛行員會麵臨缺氧昏迷的危險，如果在稍微高出山脈的高度上飛行，就相當於是在刀尖上起舞，這其中的所有環節稍有出錯，就可能造成大禍。”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周至寒說出這番話，並非是提前推諉責任，而是提前把難題放在桌麵上群策群力解決。

周至柔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有沒有更好的辦法，大家說說。”

沒有人說話。

一時之間誰也沒有辦法解決，在大霧夜間，緊貼著巍峨延綿的昆侖關上方飛行的難題。

誰都知道昆侖關上空的氧氣稀薄，和平原上空四千米高處的氧氣濃度完全不是一回事，而且山穀裡風向變幻莫測，對於轟炸機來說，十分危險！

如果轟炸機上有供氧氣設備，翻越山脈這一關就可以解決，但中國所有轟炸機中隻有馬丁139WC重轟有氧氣設備，經過戰爭的消耗，目前馬丁重轟隻剩兩架且缺少零件無法起飛。

一時間，作戰會議室裡陷入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