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桶蓋上，在黑暗中點燃一根煙，周至寒陷入深思。

在轟炸機的腹部塗抹上熒光，就等於告訴德國人“他在這裡，你們轟掉他”，這就是赤裸裸的謀殺。

是誰想殺我？

丘吉爾？

害怕我泄露機密？

有可能。

但隨即周至寒又推翻了自己的判斷，從24號夜裡德國空軍轟炸倫敦到現在連兩天都不到，丘每天忙的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哪有時間費儘心思謀殺自己，而且現在雙方大戰正酣，自己的存在，對德國空軍就是強力威懾，丘還沒傻到在關鍵時候，自毀武功。

如果說等倫敦保衛戰結束過後，以英國人的尿性，丘有想法周至寒是絕對相信的，現在，九成九不可能。

難道是休.道丁上將？

周至寒又搖搖頭，道丁和自己沒有任何一點利益上的衝突，當然他也不可能因為卡倫而謀殺自己。

空軍大臣？

也不可能，他給中國捐贈戰鬥機，不可能自毀友誼。

派克少將更不可能，自己一個中國人，永遠不可能威脅到派克少將的位子。

諾福克的漢普敦轟炸機大隊屬於第12戰鬥機大隊的防區，歸馬裡昂少將管，他和馬裡昂見麵次數很少，更不會產生仇恨，而且他這次帶隊轟炸柏林成功，馬裡昂臉上也有光。

周至寒清楚地記得，昨天夜裡，他到諾福克轟炸大隊時，轟炸機已經為他準備好。

在出發前，出於習慣，他自己也再次檢查了一遍轟炸機，手掌也在無意中觸摸到了轟炸機的腹部，當時是沒有發現熒光，否則在機艙裡他就可以發現。

難道是在起飛前，他和所有飛行員一起例行公事到飛機後麵小便時，飛機被人做了手腳？

想到這裡，周至寒斷定，就是在所有飛行員都會例行公事的那五分鐘裡，他駕駛的那架轟炸機被人做了手腳。

毫無疑問，是機場地勤人員在他的轟炸機腹部抹上了熒光，當時擔心燈光會引來德機，所以轟炸機起飛時都是盲飛，機場沒有燈光，機腹部熒光不會被發現。

陷害他的人籌劃的也很縝密，如果他的轟炸機當天晚上在柏林被擊中，在那樣密集殘暴的炮火下，機上所有人斷無生還機會；如果他僥幸飛回英國已是白天，塗抹熒光的事不會被發現。

還有，自己第一次去諾福克轟炸機基地，不可能得罪機場裡的任何人，而且在他到達之前，沒有幾個人知道是他帶隊。

到底是誰塗抹的熒光？

當時地勤人員很多，記不得是誰維護自己的轟炸機，這個有機會可以去證實一下。

周至寒記得最後把轟炸機開進偽裝網那個人的長相，他當時一直注意那個人的眼神，那人自始至終沒有看向轟炸機的腹部，如果是此人塗抹了熒光粉，他的眼神不可能自始至終都不會看一眼機腹部，因為這是人的本性。

周至寒可以斷定，那個給自己轟炸機腹部塗抹熒光的人，是受到了某人的指使。

這個幕後的策劃、指使者，會是誰？

難道真是因為自己風頭太勁，樹大招風，遭人妒忌？

或者，是自己名氣太響，機場裡的德國奸細想要乾掉自己？

這也不可能，如果機場裡有德國的奸細，應該會通知德國人，英國人要去轟炸柏林了。

這也不是。

周至寒又否定掉，出發前十分鐘，所有飛行員才知道目標地是柏林，但當時機場的工作人員是不知道的，這是絕密任務，沒有飛行員敢泄露目的地。

越是思考，越是分析，這件事越是撲朔迷離……

腦殼疼！

周至寒一連抽了幾根煙，暫時理不出更多的頭緒，隻能告誡自己以後得注意了，這件事的發生同時也是預示著，應該儘快離開英國了。

睡了兩三個小時，中午周至寒見到卡倫時並沒有把這件事說出來，他不想讓卡倫擔心。

吃飯時，周至寒和卡倫商量，她現在有身孕了，不應該再留在前線戰鬥機部隊，應該回家靜養。

卡倫不同意，他要跟周至寒在一起，哪裡都不去，她笑著說，咱中國不是有一句古話，叫嫁狗隨狗，嫁雞隨雞嗎，以後，有你的地方我就有家……

……

柏林！

國會大廈。

希特勒的臉色就像冬天的寒霜。

在不列顛戰役開始前，戈林曾信誓旦旦的向元首和所有的德國人保證，英國的飛機絕對不可能飛到柏林來，更不會把炸彈扔在柏林，當時他還開玩笑地說，如果英國人飛來了，你們叫我農夫。

誰都知道，希特勒一直嘲笑丘是農夫，以至於很多德國前線飛行員，喜歡在戰鬥機上畫上手拎提包，腋下夾著雨傘的企鵝，以此來諷刺丘。

現在英國的轟炸機不但飛到柏林的上空，而且還投下了炸彈，雖然造成的實際損失不大，但這一次空襲卻在柏林引起了極大的恐慌。

柏林不像倫敦那樣到處都有地下防空洞，英國市民們晚上到防空洞裡睡覺，任憑天空德國人的轟炸機呼嘯而過。

經過夜裡的轟炸，早晨整個柏林所有人都陷入了無比的恐慌之中，哪怕遠處有幾隻大鳥朝柏林飛來，也能嚇到柏林人四處躲避，亂成一團。

於是，人們把英國人轟炸柏林的責任怪罪到戈林的頭上，憤怒而恐慌的人們開始在背地叫戈林為“這個農夫”，當初不是說英國人的飛機不會來到柏林嗎，現在英國人的飛機不但來了，而且還把炸彈投到了柏林，戈林這個農夫該怎麼解釋？

麵對希特勒的質問，戈林信誓旦旦地保證：“以後，不會再出現這種空襲了。”

……

當天，德國空軍再沒有光臨過倫敦上空，戈林並沒有因為，昨天晚上，英國人光顧柏林而對倫敦展開報複，他的戰鬥轟炸機部隊繼續對英國各機場、兵工廠，扇形雷達基地展開了猛烈的轟擊。

丘吉爾和道丁沒有等到德國轟炸機光臨倫敦，但一天過後，利物浦等到了德國空軍的瘋狂轟炸。

戈林把一腔怒火，發泄到了英國另一所標誌性城市——利物浦的頭上。

8月26日晚。

德國空軍第三航空隊對利物浦實施了一係列經過策劃的突擊中的第一次突擊

當天晚上，德國空軍在利物浦頭上投下144噸爆破彈，散布性燃燒彈381顆，把整個利物浦變成一片火海，市民死傷無數。

相對於爆炸時驚天動地的爆破彈，最恐怖的是散布性燃燒彈，它對利物浦的打擊簡直是毀滅性，每顆散布性燃燒彈中含有36枚1公斤重的燃燒彈，每顆燃燒彈從空中投放下來後，在800米上空爆炸，可以把方圓四五公裡之內變成火海般的人間地獄，所到之處寸木不留。

為了安撫柏林市民的心，德國空軍第三航空隊傾巢出動，還從海軍那裡借來幾個轟炸機大隊，對利物浦展開毀滅性打擊。

戈林揚言，要讓英國皇家空軍永遠記得他們空襲柏林的代價，就是把利物浦變成人間鬼城。

當天夜裡，丘吉爾決定，繼續轟炸柏林，並增大轟炸機的規模，派出六個轟炸中隊，以牙還牙，用爆破彈和散布性燃燒彈，對柏林施加報複。

淩晨，連續兩天教菜鳥飛行，幾乎沒怎麼合眼的周至寒再次接到命令，由他帶隊空襲柏林，執行這次任務的機群，還是駐紮在英國東岸，諾福克的漢普頓轟炸機大隊。

接到命令後，周至寒立刻駕機飛往諾福克轟炸機基地，他想在今夜揭開謎團，看看那個想謀害他的人到底是誰，會不會再次在他的轟炸機上做手腳。

周至寒相信，想害他的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到達轟炸機基地，在塔台的引導，A214號噴火降落後開到偽裝網下隱蔽好。

出發前20分鐘，所有轟炸機依次被開入跑道。

機場一片漆黑，冷森的月光下，周至寒走向屬於他的那架漢普頓轟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