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短暫的混亂,部隊進入了戰時的有序狀態。
整支部隊所有的醫護兵全部救助傷員,全力,全速。
派出有經驗的士兵協助救治傷員,清理被轟炸現場,戰死士兵留下名牌號後就地掩埋。
擔心日機再次來襲,立刻構築起防空機槍陣地。
由於這條路前麵唯一的一座孤橋在日軍剛才的轟炸中被摧毀,部隊立即派出工兵搭起簡易浮橋,用人在河裡充當橋柱,先讓大部隊渡過河,然後改為疏散戰鬥隊形朝上海方向行軍,這次遭到日軍空襲重創,就是由於行軍隊伍太過集中有些混亂,思想麻痹大意,導致傷亡慘重。
這次遭襲,還有一個重大的、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這支部隊根本沒有想到會有日軍的戰機突然來襲。
根據昨天晚上軍部給的戰報,說中國空軍勢如破竹,占據絕對上風,打的日本航空兵毫無招架之力。
所以,這支川軍做夢也沒有想到,日軍航空兵會偷襲到中國內陸來。
昨天晚上軍部才給的戰況,今天就被打臉,下午就有日軍戰機來襲,增援上海的川軍部隊被打了個突然襲擊,傷亡慘重。
實際上這也不能全怪軍部,在昨天晚上之前,中國空軍的確占據空中優勢,隻是在今天早晨的吳淞口保衛戰失利後,中日雙方空中的力量,突然之間就發生了轉變。
戰場形勢瞬息萬變。
在信息落後的二戰時期,有時候一個小時前得到己方有利的戰報,總部嘉獎物資送過去,半個小時後送物資的後勤人員到達時,己方已全軍覆沒,送物資去的連人也搭了進去的事經常發生。
由於佛曉時日軍在吳淞口,川沙,獅子林等處登陸成功,上海的戰爭形勢突變,軍事效率超強的日軍立即在上海構築了兩處簡易機場,當天九六式陸攻,九六式艦戰,九五式艦戰,九八式艦攻等各型戰鬥機就陸續降落上海,在戰機的數量上首次超過中國。
再加上日軍還可以從台北等地起飛九六式艦攻,轟炸中國內陸的各個機場,所以短短半天內,中國空軍立刻由開戰最初的優勢,轉變為劣勢。
中國的軍機嚴重不夠用,因為空軍在作為淞滬會戰支點的同時,還得分出一部分戰機保衛首都南京。
保衛南京的戰機一直駐紮在南京機場,不敢離開,天知道日軍航空隊何時來襲,而日軍的戰機,可以隨時分配到各個戰場,做為空中火力支援。
所以,當日軍駐紮在上海的戰機首次超過中國後,雙方之間的實力此消彼長,中國空軍隻能改變戰略戰術,由最初的主動出擊,變成了被動防禦。
像剛才日軍這樣的偷襲轟炸,以後隻會增多不會減少。
隨著後繼部隊派過來協助救治傷員的士兵越來越多,周至寒,羊拐,趙福隊長等人才坐到一邊喘口氣,八個人渾身是血,看著哀鴻遍野的傷兵和血腥場麵都沉默不語,各自一根接著一根地抽煙。
軍情二處的六個人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麵,有兩個人嘔吐的搜腸刮肚,隻能起身遠離。
趙副隊長看著周至寒沒有說話,一臉歉意,然後默默地遞了一根煙。
二人相互理解!
都是為了國家。
過了一會兒,趙福隊長去尋找軍隊的軍官,看看能不能借用一輛軍車,這裡離南京還很遠,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今天晚上看樣子是要在荒野露宿了。
周至寒問羊拐:“你一個東北大漢,怎麼跑到南方川軍的隊伍裡去了?”
羊拐眯著被煙熏的眼睛:“我以前就是東北軍,918的時候國民政府奉行不抵抗政策,導致東北淪陷,然後我就離開部隊,跟老算盤等幾個退伍的老兵一起到四川做小本生意,誰知道老算盤做生意卻是狗屁不通,幾個人虧完了老本。為了不流落街頭當乞丐,被逼無奈又重新當兵抄起了槍。反正東北是回不去了,在哪拿槍都能打鬼子。”
原來如此。
周至寒又給羊拐遞了一根煙:“怎麼你們幾個起的名字那麼古怪,你叫羊拐都夠難聽的,還有叫老算盤的,一聽就知道是很精明,撒尿用漯子過的人。”
“他精明個屁!”羊拐伸手接過香煙,續上,“老算盤這狗東西光算盤打的好,做生意狗屁不通,差點虧得我們幾個人當褲子。”
周至寒咧嘴一笑:“看樣子老算盤的名字也名副其實嘛。”
羊拐也笑了:“這老小子沒做過生意,光算盤打的好屁用,他以前在後勤部就一屁點油水也撈不到的算盤手,離開部隊後,就他騙我們去四川闖蕩做生意,虧得勞資到現在還打著光棍。”
周至寒笑了,很想看看這個老算盤究竟長啥樣,居然能把羊拐這樣的人騙得三十多歲了還光棍。
“那老小子,精的很,渾身是油滑不溜啾的閻王爺也抓不住他,現在師部的軍需處拍馬屁不用上前線。”
羊拐說著看向周至寒,然後朝坐在遠處幾名軍情二處的人努努嘴:“我剛才可看見他們朝你開槍了。”
周至寒點點頭。
羊拐也沒有說話。
“你不是壞人!”
過了半天,羊拐才說道。
然後二人一起沉默,抽煙。
過了一會兒,趙副隊長回來了,汽車沒借到,隻牽回一頭毛驢,拉著一輛已經不堪負重的破大車。
能弄到毛驢和大車已經不錯了,眼前這支部隊傷亡慘重,光傷員都有幾百號人需要用車,要不是一名軍官看著軍情二處的情麵,彆說毛驢,連根驢毛都弄不到。
道彆羊拐,周至寒和趙副隊長一行六人,坐著毛驢車原路返回到另一個路口,然後繞路往南京方向而去。
好不容易在剛才日軍的那一番轟炸中逃命,趙福隊長寧願繞路也不願意跟這隻川軍背道而馳,萬一再有日軍軍機出現在那條道上空,順著大路搜索怎麼辦。
一行七人坐著驢車,繞了近百裡路,按照地圖走走停停,三天後才到達蘇州太湖邊,在警察局裡借了一輛破吉普,七個人擠在車裡,往南京方向駛去。
一路上修修補補,停停走走,直到第二天下午,這輛破車才載著七人到了南京城外。
趙副隊長並沒有急著進城,而是找了一家旅館讓周至寒和另外五名隊員暫時住下,他自己秘密先回城裡,找自己的老同學,現在已經是軍情二處抓捕科副科長的範育新,看看能不能從他裡打聽到,周至寒究竟是怎樣通敵賣國了。
經過那天周至寒舍命為川軍預警和這幾天的相處,趙副隊長和組員們暗地裡商量過,他們一致認為,周至寒絕對不是那種通敵賣國的人。
但趙副隊長六人知道,通敵賣國這個罪名意味著什麼,他們也知道,如果周至寒被送進軍情處的刑訊室裡被盤問,再想出來就比登天還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