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架日機把所有的攻擊力都施加在這段兵力擁擠的兩公裡上。
八顆航彈爆炸引起的巨大衝擊波,方圓20公裡之內都感覺到劇烈的震蕩感,兩公裡外的軍隊看見了日機俯衝進攻,於是立刻在原地組織起防空火力,士兵們從大路跑向兩邊田地裡分散,隱蔽。
讓打一槍,拉一下槍栓的步槍,打離地麵三四百米的飛機?
彆逗了!
遇到沒有日軍步兵參與進攻的日機空襲,手拿步槍的中國士兵最好的選擇,就是找到可以躲藏保命的地方,老老實實趴著。
這段兩公裡的路麵上就是人間地獄。
在軍官拿手槍的嘶吼、威逼下,機槍手戰戰兢兢地爬起身來,渾身顫抖著組織防空火力陣地,然後在軍官聲嘶力竭的命令聲中,很多在重壓下,爆發出強烈求生欲望的士兵,也紛紛從草叢裡爬了起來。
人類與生俱來怕死。
所以求生欲望也是人類的本能。
士兵們被強烈的爆炸聲炸懵,正在趴在地上不知所措,忽然聽到指揮官們的嘶吼命令站起來,於是很多士兵下意識地爬起。
戰場上太混亂,沒有多少人聽見周至寒的奔跑喊叫聲。
那些沒有被炸死,但已經受驚的拉車騾馬掙脫韁繩,在人群裡橫衝直撞,蹄子踩踏屍體,衝向遠方。
“嗚~~”
這是九五式艦戰俯衝的聲音,周至寒不用抬頭,就知道日軍的九五式艦戰抓住機會,開始俯衝進攻了。
九五式艦戰可以攜帶一至四枚炸彈,它空戰能力不如九六式艦戰,但對地打擊能力比九六式凶悍。
九五式艦戰的打擊目標,避開了被九六式陸攻轟炸過的大路,而是把航彈朝路兩邊人群密集的地方投送,同時機載機槍也朝人群密集的地方開火,這種有目標的空中打擊更加凶殘。
那些幸存,剛剛站起來的士兵紛紛倒下,而機槍陣地在倉促間還沒有布置成型,機槍手還沒來及開,就被疾風暴雨般的子彈撕開身體。
“除了機槍手,所有人不要站起來,就地隱蔽……”
周至寒奔跑著大喊,他聽見身後傳來航彈的爆炸聲,巨大的衝擊波再一次將他掀翻在地。
周至寒再一次掙紮著站了起來,用衣袖擦去頭上的鮮血,繼續奔跑,大聲嘶吼除了機槍手,所有人不要站起來……
地麵部隊被轟炸的太慘,周至寒隻能儘自己的微薄之力,拚命喊叫,希望讓更多人聽見,趴在原地不動。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有如此大的勇氣,在日機水銀瀉地般的槍林彈雨裡奔跑嘶吼,讓士兵們尋找隱蔽,不要爬起,或許是因為太仇恨殘暴的日軍,太憐憫處於絕對劣勢的同胞,又或許是因為他是一名穿越者,輕易不會死去……
實際上此時,這兩公裡路段上的所有軍人都已被炸懵,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襲擊他們的隻是兩架日軍戰機,絕大多數士兵認為,伴隨著敵機來襲的還有日軍的地麵部隊。
所以,為了活命,要麼組織防禦,要麼逃跑保命,趴在原地隻能等死,就算僥幸躲過日軍飛機的轟炸,也躲不了日軍地麵部隊的進攻。
出征前,軍隊的指揮官就做足了戰前動員大會,他們告訴忠厚老實農民出身的士兵們,到了上海遭遇日軍,隻能英勇戰鬥,趴在原地不抵抗或者投降,隻是死路一條,那一被日軍抓到,比死了還慘。
所以,此時聽見長官聲嘶力竭的命令聲,士兵們紛紛爬了起來,有的聽命令組織防守,有的則隻想怎樣逃跑保命,隻有極少數人被炸懵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於是,在雲端裡盤旋的九六式陸攻也俯衝下來,對完全陷入混亂的部隊發起又一輪無抵抗打擊。
突然,扔完四顆航彈的九五式艦戰飛行員看見了大路右側小丘陵上,那名穿著中國飛行員服裝的家夥在瘋狂“逃跑”,逃跑速度快的嚇人,於是他輕輕右壓杆,戰機改變航向,機頭直指正在逃跑的中國飛行員。
當前,中國有幾百萬地麵部隊,而中國的飛行員隻有幾百個,弄死一個中國飛行員的功勞,遠比炸死上百個普通士兵的功勞大。
而且,日軍飛行員和中國飛行員之間有似海深的仇恨,因為彼此有很多親密無間的戰友,被對方的飛行員擊落戰死。
周至寒依然在玩命地奔跑大喊。
突然,一條人影從草叢裡竄起,閃電般攔腰撞向周至寒。
周至寒猝不及防,來不及躲避,腹部被對方的肩膀撞中,整個身體被撞的像一個彎曲的大弓,從一側飛出四五米遠的同時,耳邊傳來九五式艦戰那機炮轟擊在地麵上發出的聲音,接著就是一陣耳邊咒罵聲:“你特釀的不要命了……”
“艸……”
周至寒被撞的差點喘不過氣來背過去,半天才罵出艸,狗ri的速度太快力氣真大。
你特麼……
周至寒剛要揮肘子……川軍裡怎麼會有東北人?
周至寒知道自己是被人家救了,因為就在他剛才奔跑著的那條線路上,有幾名士兵被九五式艦戰機炮擊中,身體被打成棉絮,血肉模糊癱在地上,神經還在抽搐……
周至寒知道,如果不是這名滿嘴臟話的東北人,自己有可能就已經掛了。
周至寒來不及看撞翻自己的那名東北人長啥樣,連忙翻身爬起,一把拎起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東北人:“走走走,鬼子的飛機掉頭又俯衝過來了……”
周至寒話音剛落,那名哼哼唧唧咒咒罵罵的東北人連忙閉嘴,拎著手中的步槍,跟著周至寒一起奔跑,他百忙中回頭,果然,那架機身上畫著血色太陽旗的日軍戰機正在俯衝著追來……
“跑啊……”
東北兵大叫著,跟在周至寒的身後。
周至寒回頭對東北兵大叫:“等會聽我數數,當我數到三的時候,咱們兩個人一起向右側撲去,你最好使出吃奶的力氣,能撲出去多遠是多遠……”
這名東北軍知道日機是追他二人,拚命奔跑中大口喘氣,呲牙咧嘴五官擠到一起朝周至寒點頭,他看出周至寒是飛行員,飛行員知道怎麼躲避機載機槍的攻擊。
奔跑中回頭看一眼空中俯衝下來九五式艦戰,周至寒大聲喊道:“一,二,三……”
“三”字剛喊出口,兩條人影同時向右側撲出。
“哆哆哆……”
一排機載機炮炮彈,從二人奔跑的路線上雨點般砸落,感覺那架九五式艦戰就是從二人頭皮上飛過一般。
“八嘎……”
日軍飛行員氣急敗壞,他連續兩次都沒有轟掉這名中國飛行員,他狠狠地摘下頭上的飛行帽砸在儀表盤上,然後拉升戰機,小角度回旋,眼睛始終不離那名在地麵上狼狽逃竄的中國飛行員。
無論如何,今天也得把這名支那人飛行員擊斃,以泄心中怒火。
“鬼子這架飛機是特麼看上咱倆了!”
那名東北兵張開大嘴喘氣,一根筋地拚命緊跟周至寒奔跑。
“彆特麼的自作多情了,”周至寒朝吉普車跑去,回頭大喊,“狗ri的小鬼子是看上我了,你快滾到草叢裡,不要跟著我跑……”
周至寒知道自己這一身飛行員軍服,惹眼了這架日機,既然日機想要射殺自己,不如將計就計,把這架日機引開,遠離這裡。
周至寒奔跑中回頭,那名東北大兵仍在緊緊追隨。
“彆跟我。”周至寒抬頭看一眼拉升盤旋,調轉機頭朝這邊飛來的九五式艦戰,然後再次回頭對東北兵大叫,“日機要殺的是我,你彆跟著遭殃,滾到一邊草叢裡趴好。”
很顯然,周至寒這個“滾”字用的時機不怎麼好。
所以當他快要跑到吉普車那裡,再次回頭時,那名身材高大的東北兵還在一根筋的跟著跑。
周至寒抹了抹滴到眼睛上的血,頭也不回:“你叫什麼名字。”
東北人氣喘籲籲回答,口齒有點不清:“羊……駝……”
周至寒差點被一口氣噎死,狗ri的真會罵人,現在就有“一萬隻羊駝跑過——草泥馬”這句罵人的話了?
周至寒都打開車門,發動車子,掛檔:“羊……駝……真特麼難聽……”
東北兵也鑽進車裡:“你特麼哪隻耳朵聽見我說羊駝了?勞資叫羊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