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人願意放棄手中的權利。
可是有時候,與權力相對應的是,駕馭權力的實力。
本來還對父親直接投降,微微有些不滿的方關,在見到洪武皇帝號,和漢軍水師其他的戰艦之後,頓時明白了什麼是朱五的實力,也頓時明白了父親的苦衷,和身不由己。
打不過,就是打不過。
他們方家靠海起家,吃了一輩子海上飯,從沒見過如此巨大的艦船。
洪武皇帝號停泊在海麵上,海天微變色沿岸眾山小,和朱五的船一比,方家的戰船,就是不起眼的螞蟻。
螻蟻怎敢和日月爭輝!
“到了!方公子,請!”
一艘快艇載著方關,停在洪武號的身邊,方關在水手的指引下,從快艇下來,上到到洪武皇帝的甲板上。
“火炮?”
剛登上甲板,方關的眼神頓時定格。
他清晰的看到,船舷邊上十幾門冒著藍光的鐵家夥在陽光下反射著冷酷的光。
是火炮,他方家在朱五那裡花大價錢買過幾門火炮,裝在船上。那威力簡直就是開天辟地,可是他的家火炮和洪武號上的比起來,簡直就是鯊魚和小蝦。
“這是俺們漢軍水師的四十二斤重炮!”引路的水手傲然道,“重三千金,射程三裡。慶元府城門樓子,一炮就能轟成破磚爛瓦。方公子這邊請,漢王在上層!”
城門樓子,一炮就碎了?
方關失魂落魄,心神不定,邊走邊回頭,貪婪且畏懼的看著那些火炮。
“漢王,方國珍之子方關求見!”
又上了一層甲板,水手的話讓方關回過神。隻見碩大的船艙裡,一個和他年紀就差不多的年輕人,正背對著他,在一張地圖上寫寫畫畫。
這就是漢王朱五了,果然和傳言一樣那麼年輕!甚至,年輕得讓人心生嫉妒。
“小人方關,見過漢王!”
聽到身後地聲音,朱五扔了手裡的筆,回頭笑道,“你是方國珍的公子?既然你來了,可是你父親願意降了?”
朱五態度溫和,讓方關心中忐忑稍去,恭敬地說道,“是,家父不敢抵抗漢王天軍,派小人來!”說著,咽了口唾沫,“投降!”
“既然是投降,為何你爹不親自來?”邊上,忽然響起一個冷峻的聲音。
方關頓時大驚,看過去隻見一個比朱五還小一些年輕人,冷眼站在邊上,看著他。
“老四!”朱五嗬斥一聲,郭英低頭笑笑不再開口。
“我這兄弟讓我寵壞了,沒規矩,方公子莫怪!”朱五笑道,“不過,你爹既然降了,為什麼不親來呢?”
說著,朱五的語調已是驟然冷了幾分。
方關頓時額冒冷汗,“回漢王不是家父不來,而是.........”他眼珠轉了轉,就是找不出借口。
本來就應該方國珍親自來,但是方國珍雖然有投降地心,卻又害怕朱五說話不算話,所以先派了兒子來。
“你父親怕我出爾反爾,直接在船上宰了他?”朱五笑道,“方公也是一方豪強,把我朱五想成何等人?”
其實朱五話裡的潛台詞是,虧你方國珍也是割據一方的人物,膽子居然這麼小。
“回去告你父親,我說的不變。你方家願意降我大漢,榮華富貴不變。不但不變,你們這些方家的子侄還可以跟著漢軍,建立功勳!”朱五又拿起筆,在地圖上畫了起來,“回去吧,你讓父親不要多想,漢軍進城之後,你方家的財產還是你方家的,沒人會動!”
“小人明白!”終於得到朱五親口承諾,方關如釋重負。
“老四,幫我送送方公子!”
“是,五哥!”郭小四咧嘴一笑,“方公子,請!”
隨後郭英帶著方關,慢慢朝下層走去,路過那些火炮之時,方關忍不住又看了幾眼。
“來呀!”郭英在甲板上站住,幾個水師炮手過來聽他吩咐。
隻見郭英一臉壞笑,對炮手們說道,“放一炮給方公子聽聽響!”說著,又對方關道,“這大炮仗勁兒大,還請方公子捂上耳朵!”
話音落下,幾個炮手飛快的拽動繩索,大炮在甲板的鐵軌上發出刺耳的摩擦,隨後炮手飛快的裝填,再次把火炮複位。
簡單幾個操作,直看得方光目眩神迷。
原來大炮居然能裝填的這麼快!他家裡那幾門小炮威力雖然大,可是裝填十分麻煩,沒個半炷香的功夫彆想打響。
“彈丸裝好!”
“炮口固定!”
“藥包裝好!”
幾聲短促有力的報告之後,炮手的頭目把一個鉤子掛在火炮的後方。
“哪裡點火呀?”
方關看了好幾次都沒看到點火的口子,更沒看到炮焾兒。
正迷茫中,隻見那炮手用力一拽,突然,砰地一下。
甲板震蕩,猝不及防方關差點摔倒。
摔倒也還罷了,最要命的是,耳中滿是嗡嗡的轟鳴,目眩神迷之下,幾次都沒站穩。
“方公子!方公子!”
郭英笑嗬嗬的呼喊聲中,方關甩了甩頭,狠狠的拍拍耳朵,耳中才能聽到聲音。
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郭英指著外麵,“你看!”
“嘶!”
順著郭英手指的方向望去,方關倒吸一口冷氣,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遠處是一個荒蕪的小海島,上麵滿是礁石林立。
可是現在,重炮轟擊之下,海島上的礁石衝天而起,化作無數碎石,飛濺到周圍的海水之中。
這些礁石之堅固堪比鋼鐵,一炮下去蕩然無存。人家說一炮能掀了慶元府的城門樓,還真不是誇大。
“哎!”方關長歎一聲,打不過就是打不過。
“方公子下船吧!”郭英繼續笑道,“既然方家有歸降的心思,就彆拖泥帶水。早點開了城門,獻上人口田地賬冊。”說著,郭英繼續往下走,邊走邊道,“俺們在海上不進城,方家的地盤由已到瑞安的廖永忠將軍收取,方公子請吧!”
方關喪膽遊魂的上了快艇離去。
郭英又搖搖頭,快步跑回船倉,“五哥,忒不痛快了,還讓他投降?俺直接帶人殺過去,他方國珍拿啥擋?”
“投降是皆大歡喜的事,你非得人腦子殺出狗腦子來,弄得遍地死人才高興?”朱五橫他一眼,“以後都是咱們的地盤,打爛了,還不是咱們花錢救濟?你呀,學學你哥!不能隻想著打仗殺人!”
“嘿嘿!”郭英撓撓頭,看看左右無人,對朱五小聲道,“五哥!”
“說!”朱五看他一眼,笑道,“你小子有話就說!”
“俺還沒媳婦呢?”郭英低下頭,“俺嫂子都有了,俺還是光棍呢!”
“出息!”朱五笑罵,“誰耽誤你娶媳婦了?”說著,看看郭英,“老四,你是有看上地了?”
“嘿嘿!”郭英又是傻笑,“也不是看上,有人給俺做媒。”
“誰?”
郭英小聲道,“李善長的表侄女。”
又是淮西自己人的聯姻!
朱五的目光從地圖上挪開,他手下單身的兄弟,現在都成了彆人眼裡的香餑餑,搶著做媒,搶著嫁女。
不過,打心眼裡朱五不願意最親近的兄弟,在淮西內部通婚。二虎的老婆是李善長的閨女,從他結婚之後,曆次大戰朱五都沒帶過二虎。
在文官的位置上已經登峰造極,何必再和武人聯姻?
大夥都是窮鄉僻壤出來的鄉親,可是糾纏太深也不是好事。
“你一定要娶那個女人?”朱五看看郭英。
郭小四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笑道,“俺這不是問您的意思嗎?您不點頭,俺哪敢答應!”
“回頭我給你尋摸一個更好的!”朱五拍拍他的肩膀。
“哎,好嘞!”郭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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