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下,園子裡生機勃勃。
新鮮嫩綠的菜葉上,還帶著晶瑩的露水,雞鴨在圈裡,咯咯嘎嘎的叫,等著主人的食物。
幾隻不安分的小雞,飛越過笆籬,趴在地上的狗子,嗖地一下撲過去。
馬秀英站在院子門口,笑道,“沐英,快把狗兒拉回來,彆咬死了雞!”
“回來!”
胖胖地大黑狗,被沐英抓住脖頸,四個爪子一動不動,任憑被人托著拽,眼神眷戀地看著遠處,那幾隻趾高氣昂的家夥,打鳴。
“再咬雞,俺燉了你!”
沐英把黑狗扔在地上,似乎聽懂他的話,狗兒的眼神裡滿是恐懼,夾著尾巴跑到馬秀英的雙腿之間。
蹭了蹭,聞到主人的味道之後,又抬起頭,顫顫的看了下,那個黑瘦的家夥。
“你彆嚇唬它!”馬秀英微微彎身伸出手,狗兒配和的抬高狗頭。
“小黑不怕,俺們不吃自家的狗!”
“嗚!”黑狗回應一聲,伸出舌頭,輕柔的舔著女主人的手指。
日子,就是這麼的美好。
馬秀英抬起頭,望著朝陽,一縷發絲垂下。
“要是不打仗,人人都能過上這樣的日子,才是真的好!”
“秀英姐!”身後,春來清脆的呼喚。
徐達的媳婦,打扮的如同鄉下的姑娘一樣,拎著個框,笑著進來,周身散發出淮西女兒的爽朗。
“你咋這打扮?”馬秀英看翠兒布鞋上,還沾著土,笑道,“你乾啥去了?”
“俺去采蘑了!”翠兒晃著手裡的籃子,“你看!後山,好多呢!都采不完!”
“呀,俺看看!”馬秀英笑著過去,籃子裡黃色的蘑,嫩嫩的,散發著濃鬱的清香。
“這是油蘑,用來炒小油菜最好啦!”
“俺不那麼做!”翠兒笑道,“俺家那口子,愛吃肉。俺回去把蘑和肉切碎了,加上薑蒜,做成辣醬給他送去!”
“喲喲喲!”馬秀英取笑道,“把你賢惠的!”
一抹紅暈,爬上翠兒的臉頰。
美好的一天,就在女人們幸福的微笑中,開始。
街上,開始慢慢有了人。
街上,慢慢有了食物的香味。
車,馬,人。
商,販,兵。
陽光下的世界,開始有了生機。
日出日落,單調的自然法則。但是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就是在這樣的法則下,幸福的活著。
漸漸的,陽光越來越熱,日頭越來越高,城池也越發的喧囂。
陽光下,一切都顯得那麼平和。但是陽光下,同樣有陰謀和罪惡。
街麵忽然鬨騰起來,本來悠哉的人們,紛紛加快腳步,或是遠走,或是躲避。
一隊士兵簇擁著一位囂張的將軍,停在一家酒樓門前。
剛停住,酒樓的掌櫃夥計,就忙不迭的跑出來,直接跪下。
“朱將軍,黃爺在樓上等著您呢!”
姓朱的將軍鼻子裡哼了一聲,挑下馬,從一個小夥計的身上跨過去。
酒樓二樓的雅間門口,一個穿金戴銀,和氣的白胖子,跟一隻哈巴狗似的侯著。
見到這位朱將軍,臉上的肥肉都擠在一塊。
“朱將軍,快裡麵請,上好的老窖,早上剛殺的驢,熱乎的驢板腸。”說著,胖子壓低了聲音,“一會兒,還有上好的娘們,俺新淘換到的,黃花大姑娘!”
“他娘的!”朱將軍手裡的馬鞭在胖子身上點點,“老子認識這麼做買賣的,就你黃胖子會做人!”
“孝敬您,這不都應該的嗎?”胖子笑著把人往裡麵請,對掌櫃的喊,“趕緊,給朱將軍的兄弟們開兩桌,好酒好肉,算俺的!”
朱將軍,全名朱亮祖。
人稱朱瘋子,廬州人。朱重八打廬州時歸附大將。為人勇猛,但是貪財好色,殘暴好殺。
本來跟隨朱重八在泗州前線,因為中箭回廬州養傷,現為廬州的副將。
他的頂頭上司,是深受朱重八賞識的大獎,毛貴。
打廬州時,毛貴率先登城。廬州血夜,毛貴用救命之恩,再次證明了自己的忠誠。
淮安事了,朱重八派毛貴回來,鎮守老家。
黃胖子,廬州地下賭場的老板。去年來到廬州,花錢如流水,巴結廬州的守軍將領。
很多軍官,在他的賭坊和妓宅寨裡了,都有乾股。
雅間裡,兩人分賓主落座。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樓下,朱亮祖的兵猜拳的聲音,差點能把房頂掀開。
“黃胖子,有啥事不能去俺那說,非得在這說?”朱亮祖大馬金刀的喝著,開口說道。
“自然是好事!”黃胖子又給朱亮祖滿上酒。
“啥好事?”朱亮祖眼睛亮亮,“你他媽又有什麼來錢的路子!”
“大買賣!”黃胖子小聲道,“還得靠將軍疏通關節!”
“鹽還是鐵?”朱亮祖貪婪地說道,“放心,廬州沒有老子擺不平的事兒!”
黃胖子笑笑,“有人要買廬州!”
“買......你他娘的說笑話呢吧?”朱亮祖大罵,“誰呀?誰買?你不說個子醜寅卯來,老子宰了你!”
黃胖子不笑了,哈巴狗似乎變成了老虎。
“漢王!”
“漢?朱五?”
朱亮祖不是笨蛋,他能以後進之人的身份,混到這個位置,絕不是簡單的人。
瞬間,明白了。
那黃胖子,平時都跟狗似的。
但是現在,黃胖子看他的目光,和看狗似的。
可是就在這一瞬間,他還沒想好怎麼做,是直接砍了眼前這個人,還是喊人,還是聽他怎麼說的時候。
兩隻弩箭出現了。
門外,兩個端著弩箭的年輕人,冰冷沒有感情的目光,讓朱亮祖這個猛將,出了一身冷汗。
“你的人都在下麵!”黃胖子自斟自飲,冷笑,“他們上來前,你肯定是一巨屍體。”
朱亮祖很恨的盯著他,“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個嘛!”黃胖子笑笑,“若日後朱將軍和在下是同僚的話,自然會知道。若不是同僚,您知道了也沒用。”說著,冷笑,“死人,知道那麼多乾什麼?”
朱亮祖的眼裡抽動著,眼光不住的閃爍。
“您彆想動手,動手,你肯定走不出這間酒樓!”
黃胖子繼續說道,“漢王要買廬州,五千兩黃金夠不夠?除了黃金,還有官位,田地,美人。漢王還說了,淮西各地除了廬州你隨便挑,連城帶人都送你,你就土皇帝。”
說著,黃胖子笑了笑,“將軍,這可是大富貴。跟著朱重八,您有什麼好?連收點私錢,都要偷著來。
跟了漢王,當了一城的土皇帝,享不儘的榮華富貴呀。
再說,你是廬州人,和朱重八他們那些濠州的窮棒子,尿不到一起快去。”
說完,黃胖子站起身,走到雅間的牆角,哪裡有張長條案子,蒙著一塊布。
刷,布被掀開。
案子上放著的,都是黃澄澄澄金條。
朱亮祖的瞳孔,縮緊了。
“這是五千兩黃金,漢王給的小錢。”黃胖子站在那,抬著頭,“在下一手刀子,一手金子,您自己選吧!”
朱亮祖笑笑了,端起的酒杯,一飲而儘。
“八是老娘,倒繃孩兒。俺從沒怕過誰,沒想到今天,被你這狗日的要挾!”
朱亮祖放下杯子,“黃胖子,俺喜歡金子,更喜歡榮華富貴。可俺隻是個副將,漢王想買廬州,俺說了不算呀!”
黃胖子重新坐下,和氣的笑道,“在下知道,主將是毛貴。所以才讓您疏通關節,殺了他!”
朱亮祖沉吟一會,也笑了,“行,一會老子約他來這喝酒,咱們一塊動手!”
黃胖子大笑,“將軍,您彆動不該動的心思,在下知道,您是個孝子!”
“你什麼意思?”
“您在老家的爹,娘,您的叔,舅,姑,哥哥嫂子,全家七十二口人,全在在下的手裡。天黑之前,沒人傳話。有人,就會把他們埋了。”
朱亮祖,捏著拳頭,渾身顫抖。
“還有您的老婆,寶貝兒子。您來之前,有個貨郎去您家裡了,估計現在正帶著您的寶貝兒子,吃午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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