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人心百態(1 / 1)

大都,客棧。

胡惟庸從隨從的手裡接過金陵方麵的密信,這些日子,汪胡二人日子過得很是苦悶。

徐恩增那個鳥人,一而再而三的說朝廷要招安,但是遲遲不見皇帝的聖旨。

但是,該收的錢卻一份不少拿。不但他自己要,還帶著狗丞相哈麻的管家。

而且朝廷中彈劾脫脫的奏折,也都是雷聲大雨點小。禦使們上躥下跳好一陣子,皇帝也隻是下了一份斥責的詔書。

“但願是好消息,主公要是打了勝仗,哈麻那邊才能有大動作!”

嘴上說著,胡惟庸打開了信件,可隻是看了兩眼,蹭地站起來。

“快,收拾東西!”

汪廣洋正等著他念信呢,聞言愣道,“收拾東西乾什麼?”

“跑啊!”胡惟庸收拾著行李,“主公破了脫脫的六十萬大軍,朝廷六十萬兵,隻剩下七萬人,坐困海寧!”(今連雲港)

“這是好事呀,這回招安的籌碼不是更多了嗎?”汪廣洋依舊不解。

胡惟庸手上不停,“這隻是其一,席應真和那些武將,攛掇主公稱王,漢王!”

“啊!”

汪廣洋一怔,隨後拔腿就往外跑。

“你東西不要了?”

“東西值幾個錢?”

“對呀!”胡惟庸一拍腦門,對著幾個隨從說道,“走,趕緊走,東西不要了!”

瞬間,一行人出了客棧,消失在大都城的人群裡。

半個時辰之後,熱鬨的街上一陣慌亂,數十匹戰馬和兵丁,把客棧圍得水泄不通。

“圍起來,莫走了反賊朱五的探子!”

此時,汪廣洋和胡惟庸,已經到了大都城外。

官道上,一隊鏢局護衛隊著都商隊裡,兩人坐在馬車上嘀咕。

“這也太快了!”汪廣洋小聲道,“按本來的意思,那邊打,咱們這邊賄,要是能弄到個招安的詔書,最好不過。怎麼突然間,脫脫就敗了,主公還稱王?”

“脫脫丟了糧草就已經敗了,當日他若能大軍緩緩後撤,靜待時機還有機會。但他決戰心切,六十萬人分成幾部,讓主公各個擊潰,這就是命!”

胡惟庸眼炙熱,“這就是命數!”

汪廣洋搖頭道,“主公稱漢王?那以後的國號?”

胡惟庸卻似沒聽見,有些懊惱的望著前方,“可惜如此大功,竟未能在主公身側效力!”

身旁微風吹過,二人在北方似火的驕陽中,漸行漸遠。

金陵城,綠樹成蔭,欣欣向榮。

城中無論大街小巷,張燈結彩。

金陵留守將軍二虎在街上貼滿了告示,金陵大總管定遠軍大元帥朱五臣王。金陵,為王都。

再加上朝廷六十萬元軍被定遠軍擊潰,金陵城可謂是雙喜臨門。

“趕緊地,該刷的刷,該換的換!”

朱五的總管府中,二虎和秀兒,大馬金刀的坐在太師椅上。

看著院子裡忙活的工匠說道,“給老子整出個王宮的樣來,俺們漢王住的地方,不能寒酸!”

蹭蹭,一陣腳步傳來,二虎的副將朱三五屁顛屁顛的跑進來。

“二虎哥,五哥真當漢王了?”

“這算啥?”二虎哼了一聲,“以後咱五哥還得當皇帝呢!”

“咦,那咱這些人,不成了戲文裡那從龍之臣裡嗎?”說著,朱三五雙手合什,“真是老天爺保佑啊,當年俺俄得眼都睜不開了,眼看就死球了。這才幾年,俺就是功臣了!”

二虎怒道,“滾,仗都是咱們兄弟打的,跟老天爺有啥關係?”

這時,邊上抱著一盆果脯吃的香甜的秀兒開口說道,“二虎哥,漢王是乾啥地?”

當初秀兒,是個瘦小的黃毛丫頭,渾身都是骨肉。這幾年,小丫頭吃的好,穿的好,漸漸的長開了,現在已經有了些少女的模樣。

似乎是想到了往事,二虎的心中柔軟起來,柔聲道。

“漢王就是大漢的王,反正以後天大地大五哥最大。”

“那他啥時候回來,又是半年沒見,俺想他哩!”

說著,秀兒忽然放下手裡的果脯,幽幽地說道,“俺昨天夢到蓮兒姐姐了,夢裡頭她給俺和五哥蒸饃吃哩!”

蓮兒妹子!

二虎眼圈一紅,彆過頭去,心道。

“濠州!這賬還沒完,濠州,本就是俺們拿命打下的!”

“二虎將軍!”

外麵,又有親兵跑來。

“你快回衙門瞅瞅吧,那邊支應不開了!”

“咋了?”二虎馬上又是凶神惡煞,“有鬨事的?”

“不知道哪來一群書生,嚷嚷著啥入幕......”

金陵府衙前,蜂擁而來的讀書人擠成一片,讀書人得罪不起,況且人家是來入幕的。

負責接待的小吏,忙得四腳朝天,大汗淋漓,外圍許多百姓伸長了脖子看熱鬨。

總是,金陵城因為朱五稱王,再次浮現出久違的喧囂熱鬨。

彆說是窮家小戶,就是住著那些身家巨富的烏衣巷,也是人腦非凡。

“把燈籠掛上!”

謝廣坤手裡拿著一個紫砂壺,一身便衣,站在大門口,指揮家裡的仆人。

“左邊點,再往左點兒!好了,彆動。哎,這還像樣!”

帶著喜慶的燈籠,一串串的掛好,謝廣坤滿意的喝口茶。

“老爺!”管家在旁邊笑道,“這些小事,讓小的們動手就行了!”

“不行,不親眼看著,我不放心!”謝廣坤又是一笑,臉上有些意氣風發的味道。

“老爺,小人說句不中聽的話!”老管家曉得滿臉褶子,“今日不同往日,您老不能隨便出門,就著麼站在門口,有失身份?”

“什麼有失身份?老爺站自己家門口怎麼了?”謝廣坤皺眉道。

管家笑笑,“您想,姑爺稱漢王了,您不就是國丈....”

“你這老狗,腦子靈光!”

謝廣坤笑了,把紫砂壺交給下人拿著,隨後看著旁邊宅門裡,探頭探腦的那些熟麵孔,輕輕喉嚨。

“咳!咳!”

隨後,背著手,前呼後擁的進了宅子。

要麼說人的心思奇怪呢,賊和王之是一字之差,確實天差地彆。

要是朱五在元軍沒來之前稱王,誰敢在謝廣坤麵前說姑爺,大嘴巴抽死他。

但是現在,朝廷的六十萬大軍都被朱五給滅了,長江以南,朱五再無敵手,這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而且這幾天,不斷有捷報傳來,常熟江陰等地,望風而降。不等定遠大軍逼近,各地官府呈上戶籍民冊開城投降。

朱五的地盤越來越大,基業已成。

此時謝廣坤的心態和當時,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當初巴不得和朱五撇清關係。

現在,到底是自己的閨女,好眼力。

至於席應真那句殺你全家,也早被他拋之腦後。

一進院子,謝蓮兒正在胖丫兒知畫的攙扶下,慢慢的溜達,身邊丫鬟婆子跟了一大堆,各個如臨大敵一般。

“哎呀,閨女,你咋出來了!”

謝廣坤急道,“你身子得養!”

“爹!”謝蓮兒的臉色還是有些發白,笑道,“我在屋裡都悶壞了,出來透透氣!”

謝廣坤和女兒在花園裡坐下,親手給女兒洗了幾個瓜果。

“閨女,爹給你請的女紅師傅,你學了沒有?”

謝蓮兒嗔怒的看他一眼,“好端端的學那個乾什麼,您以前不是說,您的女兒這輩子都不用學那些東西嗎?”

“今時不同往日!”謝廣坤急道,“你現在啥身份?朱...漢王現在是王了,你以後就是咱們江南女子的表率,女紅不學能行?廚藝不學能行?”

“哼!”謝蓮兒生氣的把手裡的瓜果一扔,“爹,我可沒說嫁他。再說,你這臉變得也太虧了,以前你還說,他是賊,咱們是清白人家,可不能扯到一塊,您現在這是怎麼了?”

“為父啥時候說過這話!”

謝廣坤急了,不安的看著四周,人多嘴雜呀。

老管家站出來,冷冷的看著周圍的仆人,“剛才的話都給忘了,敢穿出去,打死都是輕地!”

謝廣坤讚許的看了一眼忠心的老仆。

繼而對女兒說道,“閨女,可是人家看上你了,咱敢不嫁嗎?”

“他?哼!”謝蓮兒撇嘴,“未必!”

“你這孩子說胡話!”謝廣坤急了,“席老道說了,不嫁殺咱們全家!”

“就會欺負人!就知道欺負我!”謝蓮兒咬著嘴唇,心道。

“朱五,等你回來的,有你好看!”

阿嚏!

戰船上的朱五打了個噴嚏。

船艙中,眾人卻似乎見到什麼了不得的事一樣,尤其文官。

“漢王殿下,可是身體不適!”文官之中,李善長出口問道。

“就是個噴嚏!”

朱五笑道,“老李,你咋啦?我是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哪裡那麼金貴!”

說著,手上的炭筆在地圖上畫畫,對武將們說道,“上前來,大仗打完了,可是小仗多。前些日子還覺得兵多,可是一打仗就覺得兵不夠用。

這些小地方先不用理會,他們不敢打。蘇州的知府倒是個硬骨頭,取蘇杭,安定浙江....”

“請漢王回金陵!”

就在朱五說的唾沫星子橫飛的時候,李善長等人忽然出言說道。

被打斷的朱五麵色不悅,扔了手裡的筆。

“老李,咱還沒答應當漢王,是不是早了點?”

“定遠三句軍已聞王號,大王要辜負三十萬將士的苦心麼!”

李善長寸步不讓,“當務之急,漢王回金陵,定禮儀,賞功臣,頒新政是頭等大事。”

“誰打仗?”朱五問道。

“漢王麾下武將人才濟濟,何愁江浙不平?”又一個人站出來,文官楊憲。

“漢王一戰滅脫脫,江南再無敵手。一統南方不過時間問題,早晚而已。且說,各位將軍都是大將之才,殿下有什麼不放心的?”

“若漢王不在金陵,則基業不穩。”

“請漢王回金陵支持大局!”

“總管....不,漢王殿下,仗給俺們打就行,打不下來,俺提頭來見!”

武將們也紛紛開口。

“咦,他娘的!”

朱五有些惱怒,心道,現在說話沒以前好使了,咋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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