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金小衙內的打賞,順道說一句,我也姓金。
我說過這話?
朱五使勁的想,沒想起來。
不過,說沒說一點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這世界上恨自己的人,又沒了一個。
道衍再次閉上眼睛,朱五背著手慢慢走出院外。
“五哥。”郭興過來,在旁邊問道,“怎麼處置?”
“那個和尚!”朱五指了指院裡,“先關起來,先彆讓他死了,有用。”說著,看看院外,地上那些道衍帶來的黑衣人,“殺了,頭用白灰醃好,以後大概也用的著!”
郭興點頭,揮手。
癱在地上的黑衣人扯著頭發被拉直了身體。
無聲之間,刀光閃現。
一排頭顱在地上滾動,鮮血染紅了地麵。
朱五看都沒看,繼而向郭興說道,“老三,找個安靜的房間。我,送送老偉。”
隨後,背著手,似乎有些寂寥的身影,慢慢消散在夜中。
~~~~
天色發白,冬日的拂曉,總是霧氣蒙蒙,沒有朝氣。
安靜的房間裡,火盆燒的旺旺地,紅色的火苗把濕冷的寒氣隔絕在外。
桌上一壺酒,兩個杯子,兩副碗筷。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
隻是氣氛有些淡然。
朱五靜靜的坐著,臉上看不出表情。
吱!
門開了,朱進偉被人推了進來。
朱五看著他空蕩蕩的左臂,心裡一軟,柔聲道,“坐吧!”
說著,給他慢慢滿上一杯熱酒,“咱們兄弟,似乎很久沒坐下來,喝杯酒,說說話了!”
或許是事到臨頭,朱進偉那股混不吝的氣兒又上來了,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人,在生死邊緣反而變得特彆的冷靜,沉著。
“毒酒?”說著,端起杯,一飲而儘,“好酒!”
朱五再次給他滿上,“我殺你,用的著毒酒?”
是。
現在的朱五,殺人隻需要說話而已。
接著,朱五也給自己滿了一杯酒,卻沒有喝,“一開始,我不信,你會叛我!”
“一開始俺也沒想叛你,也不敢叛你。”
朱進偉苦笑起來,“可是要能活,誰願意死?俺這條命,磕磕絆絆的活到今天,才吃了幾天飽飯,享了幾天福啊,俺舍不得死!再說,俺鬼門關上爬回來的,閻王都沒收俺,俺憑啥死?”
“所以,你還是聽了道衍的鬼話,叛我,叛了定遠軍!”
朱進偉抬頭,看著朱五,“五哥,您要是不想殺俺,俺會叛嗎?俺跟著你胳膊都沒了,你為了個娘們呢就要殺俺?你要是俺你咋想?服不服?恨不恨?”
說著,又是冷冷一笑,“其實,你剛院子的時候,俺求過你。俺想,要是當時你心軟放了俺,俺就告訴你,裡麵有埋伏。不過,不重要了,還是五哥你厲害,啥事都沒逃過你的眼睛。”
朱五無言。
是的,朱進偉的話似乎很有道理。俺跟著你胳膊都沒了,整日腦袋彆在褲腰帶上,你為了一個娘們殺俺?
但是,他錯了,從始至終他都想歪了。
軍中無戲言,這是軍中,不是小孩子過家家,軍法就是軍法。
男子漢大丈夫錯了就要認,挨打要立正。
朱進偉從頭到尾,就是走進了自己思想的誤區。
慢慢喝了一口酒,朱五笑了,“其實,我沒想過殺你!”
嗯?
朱進偉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說過,你這裡我記著!”朱五再次指了下朱進偉空蕩蕩的袖子,“和州之戰,我看著你衝出去,撞翻幾個官軍,被人砍倒,看著你淹沒在刀光裡。這些,我都記得。”
“可是~~~~”
朱五擺手,不讓朱進偉說話,“你是犯了死罪,我也必須給彆人一個交代!但是,從始至終,我就沒想過殺你!”
說著,朱五端起酒杯一飲而儘,指著朱進偉,“我要想殺你,你活得到今天?你以為郭興不會殺人,還是常遇春不會殺人!”
隨後,朱五大罵起來,“你他娘的腦袋讓驢踢了?沒我的默許,你能犯事之後滿大街溜達喝酒?有他娘的溜達的機會,你他麼的不會跑嗎?”
再滿上,再喝掉。
朱五連喝了三杯,酒精刺激的雙眼發紅,“天下之大你哪裡不能去?我少給你銀子了嗎?我給了你機會,不隻一個機會,讓你當跑,讓你當逃兵,你呢!”
“我~~~?”
朱進偉已說不出話來,是阿,郭興派的跟著他的人,就像放羊似的遠遠跟著,自己去哪問不都問。擺明了讓自己跑,自己為啥這麼傻?為啥不跑?
“給你機會你不要!”朱五連連冷笑,“你他娘的聽了和尚幾句挑唆,就去攛掇王弼一塊叛我?想的好哇,王弼的新房裡殺了我和郭興嫁禍給常遇春,你朱進偉本就是萬人的統領,登高一呼,安慶就是你的了,對不?”
朱進偉啞口無言。
朱五氣得渾身發冷,“先不說你這狗屁計策能不能成?我就問你,你知道不知道,你這麼乾要死多少人?多少人會因你而死?”
無數人。
這計劃如果真的成功了,江南之地,頃刻間就是戰火荼毒,兄弟反目。無數士卒廝殺,橫死他鄉,無數百姓遭殃。
眼下這份樂土,馬上就是人間地獄,再次上演淮西大地上的慘劇。
“五哥~~~”朱進偉嘴唇動了動,臉上那份混不吝的氣消失殆儘,麵如死灰,說不出話。
朱五再次倒酒,喝了。
“你他麼有什麼可委屈的?不服?”
朱五冷笑,“你可以跑,當逃兵你不會死。道衍挑撥你的時候,你可以告訴郭興把他抓起來,你戴罪立功。活路,你自己走成了死路,你怪誰?”
“要是沒有道衍這事,要是俺一直沒跑呢?”朱進偉忽然問道。
“我會給你找個替死鬼的。”朱五笑了笑,“隨便找個死囚,割了舌頭,讓他看起來像是隻有一隻胳膊,再讓弄得披頭散發,拉到幾萬人麵前砍了,誰認得出來?到時候,假的死了,真的你還活著,兜裡還有錢,找個僻靜的地方逍遙快活,多好!”
“俺~~~!”朱進偉忽然哭出聲。
朱五給他,又倒上酒。
“哭個球,胳膊斷的時候都沒嚎,現在哭?”
“俺是覺得,自己蠢!”
朱五笑道,“在我的軍中,想謀害我,你還是真蠢!事已至此,我就讓你明白明白,從你見道衍,再到攛掇王弼,什麼時辰,說的什麼,我一清二楚!”
朱進偉訝然的抬頭。
朱五在冷笑。
如此龐大的軍隊,怎麼可能沒有眼線,而朱進偉等這些萬人統領,又都是手握大軍。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有些事防微杜漸才能穩如泰山。
“怪不得,王弼兄弟~~~~”
“王弼?”朱五笑著打斷他,“你真以為我是紅袖樓才認識的王弼嗎?他是定遠人,咱們淮西的老兄弟~~~”朱五指了指自己的頭,“都在我腦子裡!”
說完,慢慢的給朱五夾了一塊肉。
“吃吧!吃完了,上路!”
朱進偉靜靜的看著碗裡那塊肉,卻沒有勇氣下口。
朱五站了起來,從他身邊走過時,拍拍他的肩膀。
“兄弟,江湖路遠,山高水長,一路珍重!”
“五~~~”
朱進偉在呼喚時,朱五已經出門而出,屋中就留下他自己。
頃刻之後,郭興帶個幾個親兵,進來。
“老偉,送你上路!”
此時,朱進偉終於把那塊肉,讓進嘴裡,慢慢的嚼著。
“讓俺吃完,做個飽死鬼~~~~”
啪!
還沒說完,頭上挨了一下。
郭興白眼瞪他,“趕緊,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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