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五也在吃羊肉。
淮西男兒最得意的吃法,新殺的羊,連皮帶肉帶骨頭,剁成大塊兒。
扔進鐵鍋裡,放足了蔥薑蒜,多加油鹽,就一個字,燉。
開鍋之後,用手拿著大口的啃。
那滋味,美!
“五果,吃羊肉咧!”
小丫頭秀兒快樂的依偎在朱五身邊,這丫頭現在個頭又長了不少,吃的好睡的也好,小臉上紅撲撲肉嘟嘟的的。圍著鐵鍋蹦蹦跳跳,隨後整個人掛在了朱五的身上。
她不缺羊肉吃,現在的她什麼都不缺。偌大的帥府就朱五和她兩個人,有時候朱五太忙,就讓人把她送到李善長家裡去。
大總管的妹子,誰敢虧待。
隻是,自從占據南京之後,朱五越來越忙,忙到一天都抽不出見來陪陪丫頭。
所以,現在的丫頭才這麼高興。
五果不但回來了,濠州的那些果果們也都來了。
朱五不單是自己,軍中在金陵的老兄弟,都叫到了家裡。
這個老兄弟,就是當時乞丐窩子裡出身的兄弟們。
這些半大小子都沒朱五大,可是現在都是久經沙場的戰士。他們不全是各軍的統領,但絕對是定遠軍的關鍵位置上的主官。
二虎,朱二二,朱十三,朱三五~~~~~等等。
乞丐出身的兄弟都沒個名,當初稀裡糊塗就跟了朱五的姓,如今院子裡十幾個大小夥子,都是朱家人。
鐵鍋冒著熱氣,小夥子們不住的加柴,有性子急的忍不住站在鍋邊聞味兒。
院子裡到處是歡聲笑語,看起來真和一家人一樣。
“要是有照相機就好了!”
朱五看著身邊這些青澀的笑臉,忽然開了一個腦洞,心裡美滋滋的胡思亂想。
他是真想好好銘記這一刻。
當初,就是這些年輕甚至年少的小夥伴們,單薄的身軀義無反顧的跟著他,從濠州殺出來,直到現在。
但也有幾位兄弟,永遠的留在了路上,連個真正的名字都沒留下。
“五哥,今兒這是~~~?”
二虎見朱五高興,在朱五身邊問道。
朱五笑道,“想大夥了,叫過來一起吃肉!你酒量好,一會你多張羅張羅!”
好像自從當了上總管,很久沒這麼隨意的和兄弟們喝酒吃肉了。
“來的早不如來得巧,老道在門外就聞著味了,肉熟了!”
此時,席應真笑嗬嗬的拎著一個酒葫蘆進來。快步走到燉羊肉的鐵鍋邊上,鼻子抽動幾下。
“快,翻開攪和攪和,不然下麵燉粘鍋了!”
說完,獨自一人坐在一邊,臉上雖然都是笑,可眼神中卻滿是寂寥。
沒有席老道,定遠軍能不能有今天?
朱五不隻一次的這麼問過自己,火藥是他配的,火炮是他造的,定遠軍工匠坊的擔子就在他一個人的肩上。平時永遠是不著調的樣子,可是總是在不經意間給人驚喜。
他胡子頭發都白了,可是依舊是孑然一身,身邊連個說是知心話的人都沒有。唯一的一個徒弟,還跑到朱重八那去攪和了。
彆人造反的理由千千萬,有活不下去的,有快餓死的,有被官府欺壓的,有的是為了自己野心的,還有的就乾脆是看官府不順眼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訴求,可是這老道,朱五從不知道他想什麼,從不知道他想要什麼!
朱五慢慢走過去,坐在老道邊上,一下搶走了他的酒葫蘆。
“謔!”
劣酒的味道打鼻子,朱五笑著說道,“老道,有的是好酒給你喝,乾嘛偏偏喝這麼差的酒!”
席應真把酒葫蘆搶回來,“老道喝了一輩子了,改不了。老道我啊,念舊!”
說著,拔出葫蘆的塞,抿了一口,鼻子眼睛皺到了一起,緩緩開口道,“朱大總管,改天去我那瞅瞅唄!”
朱五奇道,“琢磨出什麼新玩意兒?”
工匠坊分的很細,專門鑄造火炮的,專門製作兵器鎧甲的,還有專門造船的。
戰船進展稍微有些緩慢,還是有經驗的工匠不足。火炮的發展也到了瓶頸,不過和在和州時候比,朱五的親衛中軍中的火炮數良更多了。
席應真笑笑,神秘的小聲說道,“你惦記的火銃,差不多了!”
“真的?”朱五大喜。
當日用關先生送的小火銃為原型,席應真帶著人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做出了十幾杆火銃,隻是後來連番大戰,物資供應有些緊縮,就停止了。
沒想到,不聲不響的,老道居然把這個事辦了。說是火銃,其實就是原始版本的火繩槍,裝填速度慢,重,但是威力不凡,戰場可以作為不起不易的重要力量。
“那還有假?”席應真自負的一笑,“不過生產太過繁瑣,一個月也就三五十杆的。”
“萬事開頭難!能造出來就好!”
朱五笑著拍了拍手,腦中已經在想著,除了火炮之外,再在自己的親衛中組建一隻單獨的火銃部隊。
“不年不節的,你今天把大夥都叫來乾啥?”席應真看看周圍說笑的朱五老兄弟們,低聲說道。
“想大夥了,一快喝點!”
“不·~肯定不是!”席應真搖搖頭,繼而問道,“你什麼時候去安慶?”
“就這幾天吧!”
席應真歎口氣,“人越長越大,心越來越小。很多事兒,你就是攔也攔不住!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身為上位者,你沒必要去遷就。該斷的就斷,當斷不斷反受其害!”
朱五苦笑,還是讓這老道看出來了。
徽州之戰結束了,常遇春大殺四方,蒙元的官軍節節敗退,金陵後路無憂。
戰事既然完結,安慶那邊的醜事也到了料理的時候。
人,孰能無情。
今日朱五把這些兄弟都叫來,除了樂嗬樂嗬,也是為了感受下久違的兄弟溫情。
殺人畢竟是件傷感的事,尤其殺的是熟人。
“肉好了!”
邊上,發出一陣歡呼聲。
其中丫頭清脆的嗓音格外響亮,“朱玉,去幫俺搶肉!”
“誒!”
朱玉吸溜著大鼻涕,在一群壯小夥子的縫隙間鑽到鍋邊,“小姑,恁吃羊脖還是羊腿?”
朱五看得嗬嗬笑,小丫頭已經開始使喚大侄子了。
這時,藍玉從外麵進來,苦著臉,“五哥,他又來了!”
“誰?”
“謝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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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抓著沈萬三那個死胖子了?”
謝富安直勾勾的盯著朱五,眼神中的光澤一閃一閃的。
“啊!”朱五嘴裡叼著一塊羊肉含糊的說道。
“抓住了,為啥不直接殺了!”謝富安急道,“朱總管,莫非是在下的誠意不夠?”
你娘們唧唧的整天想著殺人?
朱五剛想叱嗒她一句,小丫頭秀兒抱著一個大碗,嘴邊都是油,小眼珠在謝富安身上不住的打量。
“五果,她是誰?”
朱五嘴裡嚼著羊頭,想了想,“叫姐姐!”
謝富安不悅,剛要說話。
隻見丫頭已經歪著腦袋,露出酒窩,甜甜的叫,“姐姐!”
謝富安不說話了。
看著明眸皓齒的丫頭,半晌說不出話。
隨後,揉了揉眼睛,抽下鼻子,“這羊肉味,真香啊~~~我也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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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慶,朱進偉喝光了壺裡最後一滴酒。
慢慢的朝自己生死兄弟雙刀王弼的營帳走去。
那天,他帶人衝進降官的宅院,王弼並沒有進去。
隻是在他快活的時候,一個人無聲的走了。
所以,王弼現在依然是定遠的軍官。
站在王弼的營帳外頭,朱進偉眼睛紅紅的。
“兄弟,我有事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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