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頭豬,得抓上一陣子。
八百個大活人,一個時辰就選好。
人還不如豬難擺弄,見著糧的流民眼睛綠像狼,可是麵對朱五等人出鞘的刀槍,又老實的像羊。但是朱五相信,隻要是這些人有刀有搶,他們就是能吃人的羊。
城西原來就有漢軍的校場,這些人擠一擠也就塞進去了。幾百號流民在城裡引得不少人看熱鬨,待聽說是當兵吃糧之後,居然有不少人動了心思也想參加。
朱五一概不要,主要是沒那麼多閒糧。
“先讓他們乾活,把這周圍都打掃乾淨,再洗澡換衣服!”朱五臨時把這些人分成幾個小隊,郭家兄弟和手下的十來個兄弟分彆帶著。說是校場,比豬窩乾淨不了多少。而檢查一隻軍隊的戰鬥力,最基本的就要從勤務看起。
不當家不知道插柴米貴,這八百人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全得要錢,就自己撿漏私藏那些銀子,花不了幾天。
大鍋裡的煮著噴香的小米粥,流民們一邊在校場乾活,一邊留著口水。
朱五用勺子在鍋裡攪和幾下,夠黏稠,鬆手之後勺子能斜立在上麵不倒。
“傳令下去,哪個隊的活乾得最快最乾淨,洗澡也洗得乾淨!晚飯多加一個饃,乾得慢又乾得不好的喝粥,鹹菜都沒有。”
好勝心得從入伍的第一天培養,關於如何管理這八百人朱五已經有了初步打算。
他手裡可用的人太少,也就十幾顆跟在他屁股後頭的爛蒜,全放下去的當軍官也管不過來,明兒去大帥那要幾個老軍,把八百人分成八個隊,集中訓練。
再從中挑選出機靈的,身強體壯的作為基層軍官,再用手下原本的兄弟作為中層軍官,另外挑選出最為悍勇的當自己的衛隊。
先把框架搭起來,至於如何收心,如何有凝聚力這些。對後世當過兵的朱五來說,不太難。以前他班長排長怎麼做,現在他就怎麼做。
至於訓練大綱,這個要琢磨琢磨。古人的戰爭其實比現代人還要藝術,合兵種之間的聯合,方陣的進退,戰旗和鼓聲的傳遞。還有士兵之間長短兵器的廝殺配合。像以前看過的穿越小說,學會一二一就天下無敵,那是扯淡。
但是隊列這東西還是必須要練,紀律和軍容是一隻軍隊的根本。就好比後世的印度軍隊,你就是給他配上外星人的武器,看著也像耍猴的。
朱五心事重重,已經梳洗乾淨換了衣服的老軍李賽湊過來,不著痕跡的拍了一個馬屁,“將軍真是心善,這粥比乾飯還稠,當兵的啥時候享過這福兒!”
這人朱五另有他有,他叫來那幾個逃出去的漢軍,竟然也都是弓箭手。這年月,弓箭手是寶貝。
看著他卑躬屈漆的樣,朱五笑道,“這是最差的夥食,隻要大夥賣力,就是喝酒吃肉發銀子,我都舍得!”
李賽眨巴眨巴眼睛,沒敢相信。他當了一輩子兵,啥時候見過給大頭兵喝酒吃肉的官兒。大元的規矩,不打仗不見葷腥的,至於銀子那就得自己搶了。
朱五見他不說話,笑問,“怎麼?不信?”
“小的哪敢,將軍大人……”
“千戶!”朱五糾正,“是千戶,彆亂叫!”
“你特娘的!”乾活那邊忽然打起來了,二虎氣急敗壞的罵,大嘴巴子連環抽一個流民後生,“在牆根底下撒尿,你窩吃窩拉阿,不知道去茅房!”
被打的後生嚇得蜷縮在地上不敢起來,二虎叫罵,“起來!”把人拉起來,又是一腳踹趴下,“起來,站直嘍!”
“看啥熱鬨!乾活!”其他隊裡有人忍不住看熱鬨,隨後馬上就挨了隊長的腳丫子。
朱五不可察覺的笑笑,體罰這東西,任何時代任何軍隊避免不了。他當年也是挨過老兵打的,不過要控製在一定範圍之內,可以打罵,但是不能殘暴。
是夜,校場裡篝火陣陣,鼾聲此起彼伏。大概是終於有了活下去的希望,這些年輕的流民,睡得格外香甜。
“五哥!睡覺了有啥好看地?”郭興跟在朱五身後,在營房裡巡視。他人憨厚老實,現在被朱五帶在身邊,做個大管家的角色。
朱五笑笑,“等你在當一陣兵,你就知道了,讓你準備的東西準備好啦?”
“俺辦事你還不放心!”郭興道,“都弄得妥妥的!”
朱五點頭,“行,咱們喝酒去!”
營房中,一個年輕的流民翻了個身,嘴裡囈語,“娘………”
“都倒上吧!”
食堂裡,二虎郭英等弟兄們早就等著了。桌上擺滿了酒菜。他說了話,大夥才滿上酒。
朱五端著酒碗站著,其他人也站了起來,“這第一碗酒,敬起事那天戰死的幾位弟兄。”朱五看著眾人,打仗沒有不死人的,重要的是怎麼對待死人。
攻占濠州的當天,朱五的第一件事就是帶人把戰死弟兄的屍首找了回來,找了塊地方入土為安。
嘩,朱五倒了半碗酒,“弟兄們,往後年節都有香火貢品,咱不會讓你們做孤魂野鬼,安心上路!”
“安心上路!”
朱五仰頭喝光剩下的半碗,“這第二件事,就是我以前說過,跟著我喝酒吃肉有福同享,拿上來!”
哐,郭興吃力的抱著一個木箱,放在桌上。
“打開!”
“阿!”
箱子打開的刹那,這些出身乞丐的少年們全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雞。白花花的銀子,他們家幾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銀子。
“有功賞,有過罰。”朱五看著他們,“這銀子那晚上搶官家的,今天給大夥分分!”
“二虎五十兩,郭英五十兩……”郭興一邊念人,一邊發信息,“王三五二十兩,二十二,十五兩………”
得給他們起個名了!這些兄弟從小就是乞丐,有名的太少了。大多都是個編號,什麼二十二,十三。
見兄弟們歡天喜地,帶著哆嗦的拿了銀子,朱五笑道,“明兒先找個先生,起個名兒,挺大個爺們連個大號都沒有可還成!”
叫二十二的兄弟把銀子塞懷裡笑道,“五哥,俺連俺爹姓啥都不知道,起啥名?”說著,想想,“五哥,要不俺跟你姓得了,以後俺就叫朱二二!”
“俺也跟五哥姓!”說話這兄弟個頭不高,但是身手靈活,朱五記得他叫十三,“自從跟了五哥才知道啥是人過的日子,以後俺就叫朱十三!”
“俺也跟五哥姓!”
“俺也姓朱!”
朱五大笑,“好,反正都是我兄弟,都是一家人!”
郭英看看眾人,私下對兄長說道,“哥,咱倆要不要也改姓?”
“去球!”郭興罵道,“咱爹還在城外埋著呢,你個不孝的玩意兒!”
………
朱五這邊喝酒吃肉,收買人心。
朱重八這邊則是苦大仇深,乾不完的活,受不完的累。
天都黑了,他還在擦佛像大殿裡的柱子。
“師兄!”一個和重八交好的小沙彌過來,悄聲說道,“出事了!”
“何事?”
小沙彌說道,“下午收到你一封信,濠州城送來的。我想著你在乾活,就說順手放在一邊,等晚上再給你。誰想到,被化文師兄看到了。他偷偷給看了,然後我剛才聽他跟方丈告狀,說是濠州的反賊寫給你的,化文師兄說你和反賊有勾結,讓方丈報官抓你…”
他劈啦啪啦一口氣說了一大堆,朱重八麵色越聽越不對,從白到青,從青到紅。額上青筋暴露,麵目猙獰。
“師兄,快跑吧,萬一真報官,造反可是要淩遲的呀!”
“咱在這廟裡低三下四,就為了一個安生日子!咱敬他是師兄,不敢得罪!他怎麼就看咱不順眼!處處針對咱!如今還想害咱!莫非他那心不是肉長的!莫非是他非要欺負死咱!”
朱重八雙目圓瞪,能噴出火來。
正巧,此時那化文師兄趾高氣昂的從大殿門口經過,重八再也忍耐不住。
“化文,你狗日的跟咱說清楚……”
化文嚇得一個哆嗦,見牛重八氣勢洶洶,噬人一樣走來,下意識的往後退幾步,“重八!你要乾啥?”
“乾啥?”朱重八抓著他領子,一下就提溜起來,恨聲道,“你私下看咱的信,還要報官?”
“沒有,沒有!”化文和尚四肢騰龍,掙紮著說道,“你聽誰編排的瞎話!咱們是師兄弟,我怎會害你!”
“你還不承認?”朱重八直接把化文甩到佛像麵前,撲通一聲,“你也有臉說師兄弟?你也配當咱的師兄弟?”
“快去稟報方丈,這廝瘋了!”化文顧不得身上疼痛,衝已經呆住的小沙彌喊道。
“咱是瘋了,被你逼瘋的!”朱重八還要去抓化文,小沙彌一把抱住了他。
化文和尚躲在柱子後麵,見重八被人拉住,扶著腰怒道,“好你個朱重八,敢對師兄不敬!看你的信能怎地,我告訴你…………”
“咱弄死你!”
小沙彌如何抱得主朱重八這頭猛虎,化文和尚見他撲過來,頓時魂飛魄散,扯著脖子喊道,“快來人啊,朱重八造反啦………”
哢!
朱重八手如鐵鉗,夾著化文的喉嚨。
那化文和尚細皮嫩肉哪有力氣反抗,隻覺得喉骨都快被捏碎,喉嚨裡咯咯的發聲卻說不出話來,
漸漸臉上赤紅一片,雙眼死魚一樣翻起來。
“造反?”
朱重八冷笑,手上力氣更加重幾分,咬牙說道,“咱就想吃口安穩飯,官家不給,你也不給。你不給咱活路,咱也不給你活路!”
哢嚓!
化文和尚腦袋一偏,手腳無力的下垂。居然是被朱重八,活活捏死了!
咚!
朱重八鬆手,化文的屍首掉在地上。懷裡掉出一封信,上麵寫著重八哥親啟。
那邊小沙彌已經呆了,不敢說話。
重八轉頭,看著大殿裡的菩薩寶相。
“咱拜了你多少年?嗯!咱爹咱娘拜你信你,結果死了連塊埋身子的地都沒有。咱剃度出家天天伺候你,結果連口安穩飯都吃不上,咱拜你何用?”
朱重八咆哮著,“從今天起,咱再也不拜你,不伺候了,從此後咱不念佛隻殺人!”
重八手指菩薩,“你狗日的不是神嗎?你最好保佑咱出人頭地,不然咱就是死後下十八層地獄,也要砸爛你的金身,打碎你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