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朱五帶著秀兒住進來,郭家的草房就多了幾分生機。茅草房在朱五的改造一下,煥然一新。不時的添些家裡用的物件兒,這家終於有個家樣了。
“五果,俺好想你哩!”
剛進屋,小丫頭秀兒就跟樹賴熊一樣掛到朱五身上。
“五哥回來啦!”郭蓮兒笑著把朱五身上的東西接過,驚訝道,“五哥買米了?”
“今晚上我露一手,給你做頓豬油拌飯!”朱五笑道,順手在小丫頭鼻子上刮一下,“郭興他們哥倆呢?”
“東城那邊有廟會,三哥他們去看熱鬨了!”
聞言,朱五搖搖頭,這哥倆哪都好,就是有些懶散,往深了說是不思上進,沒有長遠打算。
“咦?這是啥?”郭蓮兒放好了米和豬油,發現了朱五剛從集市上扯的花布,俏麗的顏色頓時讓她挪不來眼睛。
朱五抱著秀兒,笑著說道,“快過年了,扯點花布給你做件新衣裳!”
給俺買地!郭蓮兒忽然覺得心跳的厲害,瞧下朱五那張笑臉,馬上低下頭,雙手絞著手指,咬著嘴唇說道,“這得花不少錢吧!”
“錢算啥!沒了再掙唄!”朱五笑道,“彆家的閨女過年都有新衣穿,不能讓我妹子受委屈不是!你喜歡嗎?”
“喜歡,就是顏色太豔了!”郭蓮兒小聲說道。
朱五大笑,“挑的就是豔,你這花一樣的年紀,就得豔,越豔越好看!”
郭蓮兒臉上發燙,心裡卻歡喜,自從爹媽故去,多少年都沒穿過新衣了。再看看那花布,紅豔豔花兒一樣。
十四五歲的姑娘,已經是大姑娘了。若是普通人家,當媽的都有了。又抬頭看看朱五,心跳得撲通撲通的,這些日子以來相處的點點滴滴浮上心頭。
五哥會過日子,五哥乾淨,五哥會說話,五哥知道心疼人!不想不知道,一想嚇一跳,五哥全是優點。
郭蓮兒膽子忽然大起來,笑著問道,“五哥覺得,蓮兒長的好看?”
“當然好看,咱家蓮兒最好看!”朱五沒注意到少女眼中彆樣的神色,笑道,“幫我燒火淘米,做飯!”
……
“五哥!”
郭興郭英哥倆一陣風似的跑回來,氣喘籲籲。
朱五正給灶裡添柴,皺眉道,“你倆讓狗攆啦!”
郭英從一個瓦罐裡倒出一碗水,咕嚕咕嚕的喝起來。這是朱五的規矩,瓦罐裡每天都有燒好的開水。
喝完之後,一抹嘴兒,郭英笑道,“五哥,剛才俺哥倆報仇去了!”
“報啥仇?”朱五指著郭英的胳膊,“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還沒好利索呢!”
“就是報這個仇!”郭興指著弟弟胳膊笑道,“上回領頭打俺那個乞丐,讓俺哥倆堵在死胡同裡了。五哥,你教俺那個啥十字固還怪管用的哩,老小子讓俺哥倆壓在地上,俺照著你教那個法兒一轉身,嘎巴一聲……”
“你把人胳膊扭斷了?”朱五驚問。
其實十字固他也是略知皮毛,當兵那兩年每天格鬥,這些天鍛煉拳腳的時候,讓郭家哥倆看見,非纏著他要學。沒想到,這兩個愣頭青學了個樣就用到彆人的身上。
“應該是斷了,老小子嚎的那叫一個慘!”郭英得意的說道。
這是郭家兄弟另一個特點,這哥倆從小生長的環境太過惡劣,導致這哥倆要麼不下手,要麼就下死手,膽大心狠手黑。
“沒人看見吧!”朱五又問。
郭興笑道,“都說了堵死胡同裡打的,哪有人看見!”
朱五瞪他一眼,“你當哥哥的怎麼這麼毛燥,早跟你們說過,報仇不急,你怎麼就是不聽!再說,那些叫花子光腳不怕穿鞋的,你們哥倆一下弄不死他們,回頭說不定就能尋上門來!”
郭興撓撓頭,和朱五相處這一個多月來,他們哥倆已養成了什麼都聽五哥的性子,嘿嘿笑道,“俺記得你的話呢,先蒙上眼睛,後下手的,他不知道是誰!”
朱五還待再言,小丫頭秀兒聞著味道過來。趴在他腿上,舔著手指說道。
“五果,好香阿,豬油拌飯好了沒有!”
朱五瞪了這哥倆一眼,又忙活做飯。
…………
不知今兒什麼好日子,悅來客棧殺豬宰羊。
夥計們圍著後院裡幾頭肥頭大耳的大黑豬,指指點點。朱五一大早帶著郭英來幫忙,這哥倆見著豬,哈喇子都流出來了。
按理說,平日有這種熱鬨,郭掌櫃都會露麵。可今天,從朱五到客棧就沒見到他人。但是每天跟著他屁股後頭的黑子,時不時帶幾個漢子,從客棧後院進去,直接去了掌櫃的住的二樓。
來的那些漢子,朱五看著眼熟,細細想想,都是各個城門守軍的小頭頭。
“愣著乾啥呢!”客棧的賬房先生,在朱五屁股上踢一下,笑罵,“趕緊過去幫著捆豬!”
朱五答應一聲,領著郭興跳進院子。其他幾個小夥計也加入進來進來,幾頭肥豬似乎感覺到大事不妙,嚎叫著到處亂跑。
一時間,客棧後院雞飛狗跳。這年月的豬都是散養的,有勁還不不怕人,幾個大小夥子手忙腳亂才捆好,按住。
這時,平時文質彬彬的賬房先生,換了一身短打扮,手持一把牛耳尖刀,樂嗬嗬的走過來。
先是看看嗷嗷叫的豬,又用刀背拍拍豬肚子,跟買西瓜似的笑道。
“這豬不錯,起碼三指膘!”
這番做派看得朱五直納悶,用膝蓋壓著豬身,笑道,“先生,是您老動手?”
“怎麼?咱爺們不像能動刀的?”賬房先生吹吹刀刃笑道。
朱五還沒說話,一個夥計笑罵,“小子,你開眼吧!俺們三爺這輩子殺過的豬,比你見的還多!”
殺豬的賬房!朱五感覺腦子不夠用了,隻能感歎,這悅來客棧,真是藏龍臥虎。
“豬阿豬,下輩子投個好胎,莫在做畜牲了!”
賬房先生笑著說完,手起刀落。噗嗤一聲,朱五眼皮子還沒打哆嗦呢,壓著的豬猛地一頓,接著開始劇烈掙紮。
隨後,另一個小夥計拿著木盆放在下麵。唰,賬房先生抽刀之後,嘩啦啦的血帶著腥味,彭湧而出。夥計拿著木棍,在木盆裡攪和。
“攪和,用勁攪和!”賬房先生叉腰笑道,“等會這豬血放大鍋裡蒸血膏,撐掉你們的大牙!”
大夥一陣哄笑,朱五也舔舔嘴唇。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小時候,自己老家殺年豬場景。
時光飛逝,滄海桑田。不管過多少年,一代代的國人都謹守著先輩的傳承,無論是食物還是禮節。哪怕後世吃慣了山珍海味,可是每年最盼望的,還是這種熱鬨原始的味道。
這大概,也是這個民族,能夠延續五千年,不曾出現斷層的原因吧。
豬,沒動靜了。旁邊架起大鍋,大夥準備燒水褪毛,賬房先生手裡的刀也換了。
此時,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
“三叔,給俺割一塊前腿肉,給爹包水餃!”
朱五下意識的回頭,後院房簷下,不知何時來了一位少女。
半新的皮毛鬥篷,襯托著明眸皓齒的臉。這張臉上的五官分明,肌膚泛著健康的小麥色,未施粉黛,卻顯得落落大方。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讓人如沐春風。
朱五看傻了,來到這世界,還沒見過這樣的姑娘。
“好嘞,大小姐!”賬房先生手起刀落,割下一塊肉,衝賣呆兒的朱五說道,“給大小姐送過去!”
“哎,好!”
朱五暈乎乎的,接了豬肉,往買邊走。走著,忽然想起啥,在木桶裡把手洗了又洗。
被叫做大小姐的少女笑笑,大方的看著朱五說道,“你是新來的?俺怎麼沒見過你!”
朱五剛要說話,一個路過的夥計搶著說道,“大小姐,他不是咱們客棧的人。原來他就是幫咱們乾雜活的,誰知道這小子臉皮厚,賴在咱們這不走了。老爺心善,讓他在咱們這幫工!”
朱五瞪了那夥計一眼,都是年紀差不多,早混熟了的,笑著說道,“在下朱五,見過大小姐!”
心裡卻想著,這大小姐應該是郭掌櫃的女兒吧。
大小姐又是笑笑,打量著朱五,見他手臉收拾得乾淨,笑道,“要是不忙,你過來幫俺燒火吧!”
“行,我還會包餃子呢!”朱五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