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封禪大禮(三)(1 / 1)

第507章封禪大禮(三)(兄弟們刷新下,可閱~)

“趙先生,等會兒我怕我會忘詞……”

某間大帳內,有少年的稚嫩聲音突然響起。

“沒事,我在的。”

是一個年輕男子年的嗓音,溫潤沉穩,不慌不亂。

“嗯。”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

“趙先生。”

少年又忍不住喚道。

“嗯?”

語氣猶豫,“萬一……我是說萬一,我臨時忘了某個環節,或做的不好,會不會讓您和顧先生的典功虧一簣。”

少年聲音漸漸低落了下來。

“先生,我不是沒聽你話認真記,認真準備,先生之前交給我的流程文稿,我倒背如流,隻是先生剛剛又重新修改吩咐的那幾個新環節,我有點拿不準……怕影響了先生您。”

年輕男子的輕笑聲傳出。

“無事,不要多想。等會兒,在下離陛下很近,全程跟隨,會提醒陛下,況且一些疏忽,也並不礙事,隻要最重要的那兩個禮做好了,即可。而且……”

“而且什麼,先生!”

“而且萬般禮儀,都隻是形式,心意最重要,陛下心誠則靈。”

“心誠……先生我懂了。”

這是一座龐大安靜的帳篷,裡麵有一個龍袍少年,和一個年輕儒生,另外,正中央還有一座古樸高大的水鐘。

此刻,帳內無人說話,靜謐無比,隻有水鐘的滴答聲響徹。

提醒著時光的流逝。

此時,龍袍少年點點頭,麵色堅毅,不再做聲。

少年與年輕儒生站在水鐘旁,麵對麵靜立。

也不知在等待著些什麼。

二人今日的衣著,皆與往日不同。

少年穿明黃緞繡雲龍朝袍,上衣下裳相連,箭袖……整體明黃緞裡,左右各有明黃色垂帶二條,同時,頭戴著朝服冠。

禮服一絲不苟,莊重華貴。

年輕儒生穿繡雲紋的雪白祭祀禮袍,發冠莊雅紮起,配上白淨消瘦的臉龐,和一雙銳利劍目。

氣質乾乾淨淨,典雅斯文。

此時,隻有二人的大帳內。

滴答……滴答……

水滴聲像是被無限放大,在耳畔。

某刻,趙戎轉頭,忽而小聲道:

“我不久前囑托你的那兩件事,你可記在心裡了。”

小皇帝微愣,用力點點頭,扳著手指複述道:

“記住了,趙先生。第一件事是,登上祭月山頂,準備報天之功之前,我要親手將一冊金卷,放入山頂中央,那株雷木的樹洞中。”

他頓了頓想了下,又道:“嗯,要在午時二刻之前完成,然後快步前往天壇,避開即將而至的雷霆,然後再開始在天壇完成最後的封禪。”

趙戎輕輕頷首,“善。”

李望闕笑了笑,受鼓舞後,語氣昂揚道:

“第二件事是要在第一件事之後做的。”

“我登上天壇祭祀時,在天壇邊緣處,有十一尊青銅禮器,分彆是五個青銅豆,和五個青銅登,和一尊銅鼎香爐。”

“青銅豆裡是放了酸、苦、甘、辛、鹹五種佐料,青銅登裡放小米、黃米、大麥、大米、大豆這寓意豐登的五穀,至於銅鼎香爐,在左側最邊緣。”

少年口齒清晰,複述著這位信賴先生的安排:

“當天壇的祭祀倒數第二道流程結束,我要親手將這些青銅禮器連帶著其中供奉的糧食,一起投擲入旁邊的月潭之中,完成封禪大典最後的收尾。”

趙戎露出些微笑,眯眼點頭,提示了句:“還有嗎,比如…最邊緣的那隻銅鼎香爐。”

“先生,我記得的,沒忘記你說的……這隻銅鼎香爐的造型是不是簡素古樸,整體圓形,顏色黑中帶紫,且高寬不過一尺,呈雙耳三足鼎式,對不對,它頂部還有個爐蓋,我記得的,當時候能認得出來。”

趙戎垂下些眼簾,點點頭。

他又笑了下:“還有…呢。”

小皇帝李望闕認真道:

“先生你還說,這隻銅鼎香爐要不要跟其他青銅器一起投入月潭之中,我要看時機來決定,若是在這最後一步之前,封禪大典上,出現了任何奇異景象,那我便將這隻鼎爐推去月壇之中;而若是整個封禪過程沒有任何異常動靜,那我便不推,將此鼎爐留在原地,其他青銅禮器則是朝推不誤,作為這次封禪大典的落幕。”

少年說的一字不誤,對於這位親近先生的吩咐,他倒背如流。

對於趙先生的吩咐安排,哪怕再奇怪,也不懷疑與多問,乖巧照做。

此時,龍袍少年臉帶希冀的看向年輕儒生,想要這位最尊敬先生的誇獎鼓勵。

“先生,我說的對不對?應該是一字不拉吧。”

趙戎聞言沒有說話,看了眼麵前這張天真稚嫩的臉龐。

他抿了下唇,點點頭:“不錯。”

小皇帝一喜,抬手整了整厚重的頭冠,在即將開始的莊重大禮前,能與喜歡的先生聊一會兒天,似是讓他放鬆了不少。

帳內的空氣又安靜下來。

隻有滴答滴答的水滴聲,在二人耳畔落下。

就像倒計時的腳步,愈發進近某個預定的時辰。

趙戎偏頭,又看了會兒這個親切喊他先生的龍袍少年。

一息,二息……

某一刹那,他張了張嘴,又閉上。

板著臉。

如此反複了兩次。

李望闕似是也察覺到了些異常,這時抬頭,麵帶好奇的看來。

“再加一條……”

趙戎還是開口了。

“那香爐最後投不投湖,你先……先到時候看下我臉色……”

語落,年輕儒生目光移開,不再看龍袍少年。

正在理冠的李望闕微愣。

看趙先生臉色行事?額,這個他在行!比如母後和豆蔻姐她們的臉色他最會看了……

少年連忙點頭,“哦哦。”

趙戎板起臉不語。

“先生。”

李望闕怔怔看了會兒水鐘,突然試探性的喚了聲。

趙戎不說話,盯著水鐘上的時刻。

即將臨近卯時四刻。

李望闕忍不住還是說了,“先生,我想你當我先生。我去求母後,可母後說,她向您提起過此事,但您當時不允。”

趙戎平靜端詳著高大的水鐘。

李望闕鼓起勇氣道:“我想著,可能是母後問的太早,那時先生剛來大離,也不認識望闕,當然不會隨意答應……所以我想著,再來問下您,現在願不願意收下學生。”

趙戎回過頭,看著他認真道:

“吾還有未竟學業,才疏學淺,難能擔此殊榮,今日大禮完後,就要回書院。”

他頓了頓,注視少年動容欲語的臉龐,肅聲道:

“陛下是大離天子,人間君王,自有大把比在下優秀的先生教誨,太後亦能給陛下安排名師高人……何必糾結在下。”

李望闕急道:“先生今日就要走嗎,就不能在大離多留幾日……先生,那麼那位蘇仙子呢,她也不能讓您留下嗎。”

“我自有安排。”

“先生先生,我不想要其他先生,或說他們可以有,但不能沒有您。”

少年伸手想去牽住這位親近儒生的袖子。

趙戎抬手,將這大離幼帝的手按下,凝眉道:“為何?”

“因為先生和其他人不一樣,先生不會在我身上得取任何東西,我能感覺的到,而且……我就是覺得先生你親近,有安全感,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母後那兒…我也沒有太多這感受,就是心中踏實,覺得先生…能保護我與母後。”

李望闕仰著頭,看著趙戎。

後者抿唇。

有時候少年郎的敬仰孺慕之情,就是這麼的沒來由。

喜歡與不喜歡某人,都很純粹。

這也是讓趙戎覺得棘手與難以承擔的東西。

他正視本心,他已經有不少難以割舍的羈絆了,不想再有過多的牽扯,而且還是和人間最凶險的皇權掛鉤。

“喲,趙大公子這是要喜當爹了,人家小皇帝剛喪父沒有安全感,趙大公子就給填補上了,你還說沒這心思?”

心湖鐘的劍靈突然調笑了句,看見某家夥遭遇了此事,它倒是十分新奇。

於是又笑吟:

“孤兒寡母,孤兒寡母,現在孤兒攻略了一半,已經半隻腳入人家門了,趙大公子努把力,就差那寡母了,多去照顧照顧,撫慰一下佳人喪偶後的寂寞芳心。”

“嘖,汝妻子吾養之,這應該是大多數‘義’字當頭的男子當仁不讓之事吧,甚至趨之若鶩,夢寐以求,趙大公子還不美哉?”

我美你個大頭鬼哦。

趙戎不理它,也不想留在大離當‘趙丞相’,雖然獨孤氏和小皇帝肯定很樂意…嗯,說的是正經的丞相。

趙戎皺眉,突然後退一步。

離龍袍少年遠了些。

因為在他可以望氣的眼眸視野中,在小皇帝說完這些孺慕話語後,少年頭頂的濃鬱帝王龍氣,突然一陣猛烈翻騰。

似是親近趙戎,被他吸引,正朝他席卷而來。

趙戎隱隱感覺,隻要他略微內視,洞觀心淵惡蛟與龍鯉,就能將這龍氣大把大把的投入心淵池湖。

吃下這獨屬於人間帝王的神異龍氣!

此時,年輕儒生又略微後退了一步。

不能這麼做。

帝王龍氣對李望闕十分重要,他如何能‘吃’?

一旁,李望闕看看年輕儒生的動作,以為是某種拒絕,他兩手垂下,微微低頭。

趙戎欲張嘴,不過卻有頓住,沒有解釋,轉而道:

“陛下生在帝王家,不該對外人…對任何人有此情感。”

李望闕搖頭,“帝王家也是凡人,會怕冷怕熱,有無能為力之事,就像那日被那位皇叔肆意威懾……就像今日趙先生要走,我如何能留得住,還不如生在普通人家,那母後與我也不會這麼累,我也能隨先生一起走了。”

趙戎沒接話,正視他眼睛道:

“我於這大離局勢無害亦無益,身份在你們眼裡雖然尊貴,但卻始終是這大離的外人,這點你母後清楚,所以我走了便也就走了,不用挽留。”

“而你與你母後要留在這兒,你是大離帝王,這是你的疆域,有你的子民,就像我那日花圃前與你說的,和牽住那隻手一樣,你要守護住任何東西,隻能靠你自己,否則就是被彆人把手斬斷,遞到你麵前。”

聽到這兒,龍牌少年麵色蒼白了些。

他身子有些搖搖晃晃,似是頭上正帶的冠冕太重太高。

趙戎凝聲:“今日,我走後,封禪大典的結果你也勿擔心,不管如何,都不至於太糟糕。”

說到這,他笑了下,“嗯,有咱們書院那位孟先生在,可以保底,這場大禮至多是平平無奇沒有聲響。你母後想給你辦這場大典,是想讓你擁有先帝那般的威望與民心,但是就算沒法達成,也不要緊,你依舊是大離君王,隻不過閒言蜚語會多一些,主少國疑,你無需妄自菲薄。”

李望闕專注聽著,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趙戎,用力點頭,“嗯!”

年輕儒生突然上前一步。

被他拒之門外的朱黃色帝王氣四散開去,讓出了一條道。

年輕儒生走到龍袍少年麵前,正容直視他愣神的眼睛:

“李望闕,臨彆無所贈,隻有一字送你。”

“忍。”

“忍到你長大,忍到意誌堅韌如山,忍到帝道、王道、霸道、強道四帝王術有一術學成,忍到亂臣老死,忍到賊子漏出破綻……”

“在此之前,做多反而會錯多。最後再與你說下李明義,我看不透他,但有一點,他也很會忍,嗯,以親長身份欺壓你心氣除外,這種人,要麼是不屑皇權的粗鄙武夫,要麼就是等待契機的大盜,竊國者侯。”

趙戎眸光微微垂下,“我提醒過你母後這大盜之事,她也不知聽沒聽進去,抑或以為我在隱射她?嗬……不過應該是有警惕防範,但你母後還在與李明義合作,想借用他除去西邊那個周獨夫……”

“其實,我認為周獨夫比李明義更適合合作,都是武夫,這老武夫卻瞧著更真,嗯,不過周獨夫違逆你們母子二人也是真的,雖不知道是何原因,可能涉及先帝之死……”

“當然,這些隻是我個人看法,你參考即可,帝王永遠不用對任何言聽計從,哪怕是最信任的師長,最親近的長輩……”

“不。”李望闕仰首,搶著道:“我相信趙先生!”

趙戎看了眼他堅定認真的麵色,沒接話,而是最後嚴肅道:“所以,今後你要替你母後盯住李明義,防止她疏忽大意。至於你母後,或許有些事有隱瞞,但是對你……應當是真心的。”

龍袍少年默默點頭。

似是所有話都說完了。

大帳內再次寂靜下來。

年輕儒生轉頭,突然抬手,給龍袍少年扶了扶頭頂的繁瑣且沉重的帝王冠冕。

專注為他扶正。

少年驀笑,不再亂偏移腦袋,沒去看他,直視前方。

滴答……滴答……

水滴聲中,某個決定國勢命運的時刻終於要來了。

帳內,年輕儒生與龍袍,一齊收斂表情,麵朝門口。

下一刹那,隱約鐘聲如期傳來。

龍袍的少年帝王在前,禮服白如雪的年輕儒生在後。

二人筆直向前。

伸手推開那層層華布覆蓋的帳簾。

頓時。

一陣耀目的晨曦刺來,來自四麵八方的喧嘩聲,宛如潮水般淹沒了二人。

嘩啦啦——!!

祭月山下的荒原,數十萬人齊聚,整裝待發。

此時,無數道視線夾著期望敬畏的目光,落在了從中央大帳中走出來的大離幼帝與一個白衣儒生身上。

卯時四刻已至,封禪大禮開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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