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二樓,某間房內。
對於趙戎的話語,眾人安靜消化了一下。
這個時候,顧抑武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
“子瑜,你之前說咱們明早就啟程,直上寒京……所以你的意思是,還未見麵的周獨夫那一方,咱們就不去見了?”
他自言自語的點頭道:
“嗯,如此也好,儘早在他們之間做出一個選擇。而且咱們本就是皇太後獨孤氏請來行封禪禮的,現在也清楚了局勢了,獨孤氏和李明義是同盟,如今真正掌控著大離朝堂,咱們其實沒必要再搖擺不一了。咱們與獨孤氏利益一致,儘力幫她封禪即可。”
趙戎笑著擺手。
“周獨夫那邊,咱們確實是可以不用刻意去見了,但也不至於不見。明日馬上啟程是為了封禪趕時間,但是這也不影響他們找上門來。
“抑武兄,其實我不覺得周獨夫能坐得住,瞧著吧,指不定他們現在是不是也在旁邊的客房裡麵呢,要不去敲個門?另外。”
趙戎話語頓了頓,微笑看著顧抑武,“另外誰說咱們與獨孤氏利益一致要歇力幫她了?”
魁梧儒生和其他學子們聞言,頓時眉眼一凝,麵麵相覷。
他們這趟下山考核,難道不就是為了封禪大禮圓滿完成,讓孟正君不得不給高分?
而獨孤氏請他們來給幼帝封禪,難不成還想要失敗不成?能不歇力輔助他們,瞧她禮都送來了。
顧抑武是真的被好友一番話語繞暈了,麵色困惑的欲問,然而正在這時,趙戎又出聲了。
隻見今夜白嫖了兩位絕色仙子的他,長歎一聲,握拳錘掌恨恨道:“哎,這周獨夫,怎麼還不來?也不知道這南辰殿有沒有什麼天之驕女之類的佳人仙子。”
顧抑武和一眾學子:“…………”
趙芊兒:“!!!”
趙戎不好意思的一笑,朝他們擺了擺手,“其實沒有什麼其他意思,隻是想要認識認識,深入了解一下。”
顧抑武張了張嘴,看著扼腕歎息的趙戎,嘴裡憋出一句:“子瑜,人不能,至少不應該。”
趙戎笑了一會兒,漸漸正色,他瞧了眼眾人,悠悠道:
“我們在星子小鎮刻意逗留,除了要弄清楚當下大離的形勢和各方勢力的利益訴求以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達成了前者,隻能算是完成了一小半目的,順帶而為。而後者才是我們來到此地的真正目的。”
趙戎停了停,給了顧抑武一個期待又鼓勵的眼神。
濃眉大眼的魁梧儒生皺眉緊皺,某虎軀一震,大徹大悟,“子瑜,你是說,我們來此最重要的目的是……白嫖!”
趙戎笑容微凝,剛剛翹起的嘴角抑製不住一抽一抽的,他無語看著恍然的顧抑武,下一秒,麵孔一板,斬釘截鐵,“不是!”
“不是白嫖?那你今夜白嫖的這麼起勁……行吧,那到底是什麼?子瑜,你彆賣關子了,快說!”
眾人大惑,紛紛催促。
趙戎覺的就不該和他們整這些臥龍鳳雛的模式,浪費自己的情緒。哎,無敵是多麼,多麼寂寞……
他直接了當道:“諸位,咱們此行來大離,是什麼身份?”
有正義堂學子分析,“我們是來考核的,所以是……考核學子?”
“小了,格局小了。”趙戎搖首。
顧抑武此時鬆眉,緩緩點頭,悟道:“在大離朝堂諸公與百姓們眼裡,我們代表著林麓書院,是封禪大禮權威中的權威……”
還有個更機智的學子,搶著總結道:“所以咱們是大勢力派下山的仙家使者,另外還喜歡白嫖,所以他們都得來意思意思。”
趙戎搖頭,這次沒有開玩笑,認真解釋了一句:“諸位,白嫖隻是手段,不是目的。”
然後也不等眾同窗反應,他話鋒一轉,讚同道:
“說的沒錯,大仙家仙使的身份才是我們在大離這個棋盤上的角色定位,咱們要想要保持最大的影響力,讓各方勢力忌憚討好我們,左右大離的局勢走向,就得維持住這個角色定位,在大離所有人的眼裡,不能有絲毫的偏移。
“至於私下裡,我們心裡到底偏向那一方,到底是怎樣想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可是現在就是不能表露出來,讓他們摸清底。在封禪大禮順利舉行之前,都是如此。”
顧抑武恍恍,總結道:
“所以咱們起初一定要公事公辦的態度?至少明麵上要表現成這樣。然後讓有利益訴求的他們,紛紛來求咱們,爭取咱們的支持。最後就像今夜這樣,被咱們隨意拿捏?”
突然又有一個正義堂學子開口,語氣冷靜:
“趙小先生,我有一問。雖說如此,但是我們身為墨池學子,大離封禪是咱們月中考核一事,想必大離的有心人應該都打聽清楚了,如何瞞得過他們咱們的老底?”
趙戎挑眉。
正在這時,顧抑武一邊點頭讚同同僚的疑問,一邊又疑惑道:
“而且子瑜,你今夜為何還要收下蘇仙子和羅仙子二人,風流歸風流,但卻是不負責任的白嫖,按照你剛剛所說的咱們的角色定位,這不是有損剛正不阿、公事公辦的形象嗎?”
趙戎聞言,環視一圈周圍,嘴角微勾。
他先是看向前麵那個提出疑惑的學子,目光讚賞,表情卻是似笑非笑,反問:
“誰說咱們身為考核學子,對於封禪大禮,就不能秉持公事公辦的態度了?難道考試就一定要高分?不在意難道不行嗎?”
一看就是沒有做過學渣,在這一點上,玉樹兄就做的很到位,嗯,和玉樹兄一起摸魚劃水日子真令人懷戀啊,想念他的第四十天……
趙戎眯眼,身子微微前傾,目視眾人:
“而正是因為不在意,所以我們才對封禪大離不急啊,誰愛急誰急去,反正咱們絕對不做最急的那一個,就在大離各方勢力的眼皮子底下,慢吞吞的趕路,悠哉遊哉的繞路來星子小鎮玩,去醉仙樓喝花酒……
“不急的咱們,就慢悠悠的等著,看看是誰先急了。而若是相反,咱們急匆匆的趕路跑去寒京,反而暴露了老底,是敵是友全都天然的劃分出來了,而且還是躲在暗處的地頭蛇,咱們肯定是稀裡糊塗的。”他搖了搖頭。
此時的趙戎,成為了房內所有人的焦點,他的話語就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將他們的目光死死拽住,目不轉睛。
“……而且,有位偉人曾經說過,人性這東西,很賤的,輕易得來東西,都很難去珍惜。
“你越是湊上去熱情的幫他們,他們反而疑神疑鬼或是滿不在乎,而你若是吊著他們,讓他們自己忍不住來找你、求你,而你就是不鬆口,讓他們抓耳撓腮千求萬求,那麼最後他們得來幫助後,就會越加小心翼翼的珍惜,辦成後,更是感恩戴德,永記恩情。”
椅子上的趙戎輕笑,身子向另一側一歪,換了隻手撐下巴。
他的聲音停了停,打量了一圈屋內,顧抑武等人或皺眉沉思,或驀然頓悟。
“嘶,有道理。子瑜,說這話的偉人是哪一位聖賢君子?竟說出如此智慧之言。”顧抑武眼睛猛睜。
“額,實不相瞞,正是在下。”趙戎的麵色有一點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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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眾人:偉人竟是你自己!
“抑武兄過獎了,不敢當不敢當。”趙戎拱了拱手。
不敢當?你他娘的偉人都當上了還有什麼不敢當的……
顧抑武滿頭黑線。
讓大夥消化了一會兒後,趙戎三尺青鋒似的平靜眸光,投向了顧抑武,再次饒有興趣的反問:
“又是誰說,公事公辦之人就一定要保持剛正不阿的態度不能白嫖?
“咱們努力做他們眼裡的正人君子,費力維持著所謂的公正權威,反而是一種弄巧成拙的累贅,讓各方勢力覺得咱們公正廉潔,難以打交道。這反而與我們最終的目的背道而馳。”
顧抑武腰杆一直,“子瑜,你是說……”
趙戎轉頭,目視眾人:
“我剛剛說過,白嫖也好,公事公辦的初始立場也罷,都隻是手段,不是目的。
“我們作為書院使者下山,是封禪大典的中立權威,明麵上乾嘛要傻乎乎的下場站隊?
“而暗地裡,不管他們是多少方勢力,不管他們之間有什麼恩怨,我們不在意,而且都歡迎他們來找我們接觸送禮,傾述利益訴求。
“他們哪些人想要封禪大禮成功,哪些人想要封禪大禮失敗,抑或是其他古怪結果,都可以敞開了說,咱們就微笑聽著,順便搞明白,然後也可以漸漸給他們一些模糊曖昧的‘準話’,但是直到最後封禪大禮順利完成,水落石出前,咱們都不會徹底偏向任何一方。”
趙戎一隻手的手掌張開,前探,隔空用力一抓。
“就像這樣,去平衡所有的勢力,穩住他們不要亂來。這個過程之中,我們隻要全力準備封禪之事即可,到時候封禪的成與敗,都是儘人事聽天命。這才是我們此行的目的。
“但是他們卻不知道這一點,對於封禪,他們是外行,我們是學禮的儒生,是他們眼中的內行,嗯,但是其實我們也拿不準。
“不管是獨孤氏也好,是周獨夫與李明義也罷,還是一些其他亂七八糟的勢力,為了不得罪我們,讓我們徹底倒向他們的敵人。在咱們準備封禪大典的過程之中,是不敢搗亂的。
“對於他們私下裡不斷的送禮或談感情,咱們再視情況,適當的給一些輕飄飄的暗示或承諾給他們,說不得他們還會自告奮勇的主動提供一些幫助給我們,讓封禪一事更加順利。”
顧抑武等同窗們眼睛一亮,忍不住互相對視了一眼。
他們都從彆人眼裡看出來驚歎之意。
趙戎支著下巴,慢條斯理:
“簡而言之,咱們這一次的大離封禪的所有行動,就隻有一個指導方針——反複橫跳!
“是敵是友,到最後一刻再見分曉,不過嘛,到那時估計咱們都和孟學正一起回書院了,他們究竟如何,意義不大。”
顧抑武有些屏息的傾聽完後,深深的看了趙戎一眼。
房內所有人大多如是。
趙戎正癱在椅子上,坐沒坐相,後方的無怨無悔的趙小仙子,正專注溫柔的給他按摩。
趙小仙子墜入愛河對戀人死心塌地的癡心模樣,時常讓他們忍不住歎息,然後對某人豔羨不已。
此時,魁梧儒生抬手揉了揉臉,長吐一口氣,語氣略微擔憂:
“子瑜,你這番謀劃實在是精妙,哎,在下自歎不如……不過,對於這種態度搖擺之事,終究是左右逢源,會不會很難把握的準度?萬一一次關係沒有處理好,就會引發嚴重後果,甚至陷入險境。”
趙戎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麵色平靜,語氣亦是平靜,“所以,這件事我來具體操盤。與他們之間的關係處理,和溝通周旋,都由我一人來全權負責。”
顧抑武等人,終於理清楚了今夜事情的某些脈絡,特彆是所謂的白嫖,看著眼前這個垂眸的年輕儒生,他們有些感歎,同時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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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抑武:“子瑜。”
一眾正義堂學子:“趙小先生……”
垂眸趙戎忽笑,打斷了欲語某事的他們:
“諸君且看。這位獨孤皇太後和李賢王,竟然是送美人給我,好看的美人,有趣的美人……嗯,甚合我心啊。”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然。
趙戎笑眯著眼,慢悠悠道:
“這可是摸清楚了我趙子瑜的‘喜好’啊,知道我是一個為了吃香噴噴的軟飯而入贅了的七尺男兒,估計十分好色,如今將美人試探的一送,沒想到不僅成功入懷,我趙子玉還卑鄙無恥的摟著仙子們,白嫖而去,連頓飯錢都不給……”
他轉頭,朝顧抑武等人語氣玩笑道:
“你們說,那位在寒京母儀天下的獨孤太後,若是從樂坊司眾人哪裡得知了我趙子瑜是個好色貪婪之徒,心裡是開心呢,還是擔憂呢?或者兩者都有吧,前者的成分更多些。”
眾人有些無語。
合著子瑜也是演戲……今夜在醉仙樓一樓,真就互飆演技唄。
顧抑武一歎。
同樣是‘公事公辦’。
一個油鹽不進的正人君子,和一個貪婪好色渴求更多的狡猾儒生,不用想都知道在大離各方勢力的眼裡,明顯是後者更符合心意。
剛正不阿、做事死板的正人君子,尊敬是尊敬,但是這類高尚者,大夥都是敬而遠之,因為油鹽不進。
而隻是欲求不滿,所以公事公辦的狡猾儒生,大夥卻是不怕,甚至心裡一邊暗罵一邊覺得十分親切,因為他無非就是是沾價而估。
後者利益給到位了,一切都好談,怕就怕前者談都不談。
魁梧儒生看著趙戎,抿了抿唇。
子瑜這哪裡是白嫖美人啊,分明就是自汙的將計就計,主動攬事上身。
因為禮物哪裡是這麼好收的……
所以今夜他沒讓他們白嫖收禮。
顧抑武正色道:“讓我們一起收禮又如何,書院那邊萬一出了事,大不了一起擔著,你這樣一人承擔此事的風險,將我們全部全部摘除去,是什麼意思?”
他一張有些粗狂的國字臉帶著些不忿之色,彆過了臉去,錘了錘桌子,沉聲:
“這次禮藝考核,從我們主動站出來給你站台起,便是一起有難同享,有福同當,你這樣獨自決定,讓我們情何以堪?”
趙戎忍不住抬目,心裡微暖。
他搖了搖頭,語氣認真道:
“抑武兄和諸位不必自責的,你們是因我下山,我趙子瑜有責任讓你們順利無事的通過考核,否則我心裡這關過不去……嗯,這一次可能是我要有些考慮不周,不過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若有下次,一定與你們仔細商量。”
顧抑武等人還是有些不得勁,長歎噓氣,最後隻好作罷。
不多時。
顧抑武還是忍不住搖頭:
“子瑜,這事何至於此。”
趙戎微笑,“這大離,挺有趣的,讓我這個下流無恥的儒生來好好會會他們。”
顧抑武正襟危坐,麵容鄭重其事道:“子瑜,你不是貪婪好色的卑鄙儒生,他們是見識短淺,不識真男兒大丈夫,但是在咱們麵前,你以後一定一定不要說這種話。”
這個魁梧儒生難得的語氣嚴肅。
正義堂學子跟著應聲。
本是開個玩笑的趙戎微楞,收斂笑容,輕輕點頭。
正在這時,他胳膊上某個小丫頭的小手,已經停了很久了沒有揉肩。
趙戎抬起右手,覆蓋在了她軟玉似的小手上。
輕拍了拍。
……
很快,趙戎與顧抑武等學子們又商量了會兒明日啟程的一些事宜。
然後便各自散去了。
趙戎牽著身後默不作聲的小芊兒,返回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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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更新在晚上十二點左右,咳咳,左右哈,因為小戎怕累的睡著,這章就碼的中途睡了一小時……抱緊大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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