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奴家名喚芊兒,芊弱之身,生在趙府(中)(1 / 1)

哪怕隔了很長很長時間,哪怕當初那座坐落於公爵府西南角的,公爵府之人連一塊牌匾都懶得掛的棄嬰院的廢棄大堂,早已落滿了很厚很厚的塵埃。

哪怕當年那些站在大堂上等待命運擲骰子的棄嬰丫鬟們已經各有各的緣法,塵埃落定。

有的人依舊在公爵府內做端茶倒水的下等奴婢,有的人機靈細心混成了府內照顧主子的上等丫鬟,有的人福緣不淺被趙氏子弟納為妾室翻身為主。

也有的人平平淡淡贖身離府,嫁了個平平凡凡的人家,菜米油鹽。

但是還有的人,注定不同,似乎本就是折翼的鳳凰,與燕雀螻蟻本不為伍,苦難與疼痛,寒冷與饑餓不是埋葬她的墳墓,而是歡騰她誕生的涅槃火焰。

浴火而出,注定要展翅高飛扶搖而上,翻轉雲霄,鳳鳴九天,將一切凡鳥拋之身下,不再回看一眼。

隻是,哪怕上麵一切的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這些記憶也被眾人掃進了鋪滿灰塵的角落。

但是對於某個小丫頭來說,卻是依舊恍如昨日……

當年的那個棄嬰院早早的就被取消。

所有人,包括各房管事、待選的棄嬰丫鬟們幾乎都忘記了那一日陽光明媚的上午,被擋在人群後方,卷縮著身子臟臟兮兮小臉劃花的小小丫頭,也不知道她當時小臉上的燦爛笑顏。

也忘記那個春日的上午所發生的一係列事情。

直到多年以後,她與四房那個二小姐在外麵修行時的所做之事一次次的傳回公爵府內。

府內一次次的歡騰如節日,楚皇的聖旨一次次的送入公爵府,前來拜訪的大楚皇親權貴們也一次次的笑臉步輕的邁入公爵府的側門。

那位性子冷清高傲的二小姐身畔與她一樣傳奇的某個苗條芊芊的小小丫鬟,成了僅此於二小姐的存在,成為了公爵府的趙氏子弟們殷勤巴結的對象,紛紛熱情打探,仰視幻想。

同時,這個全府人都知道喜歡秋千的‘小小丫鬟’,也成為了公爵府內的其他卑賤丫鬟們心中無比豔羨的大人物,藏在心底的榜樣,日日夜夜睡前的幻想。

也是直到這時,所以當年親身經曆過那個棄嬰院上午選婢的人,才後知後覺的恍恍大悟,原來曾經竟有過如此交集,隨後其中不少人便是不由的搖頭感歎,如此人物,竟會是如此的起點。

若是不出意外,隨後,這件事也成了他們在仰望之餘,在他人麵前十分驕傲說出的談資。

不過,這其中有一些人,例如七位棄嬰丫鬟,卻是在想到某件不妙事情之後渾身一顫,再聽,耳畔淨是她們伺候的主子們激動討論的話語,裡麵藏著的是對那個‘小小丫鬟’敬畏的語氣,

在全府上下對那一對女子主仆的熱鬨接迎中,包括這七個棄嬰丫鬟在內的一些奴仆瑟瑟發抖,寢食難安。

除了一兩個反應過激,恐懼被報複而嘗試瘋狂逃離公爵府,結果被公爵府抓了回來,打斷了手腳之外。

其他參與過當年欺淩弱小之事的這些人,最後都主動跪在了趙芊兒正要經過的遊廊上。

對於這些猛磕響頭,趴地的身子戰戰栗栗,並且口齒不清之人。

也不知道是為了何事正盈盈歡笑的趙芊兒,隻是宛若旁人的經過了,眸光沒有逗留絲毫。

她在遊廊上的腳步輕盈歡躍。

在身後眾人表情呆愣的目送之中,趙芊兒開心的跑去了後廚給某個似乎愈發書呆子的家夥,親手端去符合他口味的飯菜吃。

她在高興之餘,秀眉也忍不住皺起。

戎兒哥真呆,大呆子,就算是在娘親的孝期內,但是也不能連飯也不吃呀,天天除了外出去給柳姨掃墓,回來就是關在屋子裡讀書,身體最要緊呀。

趙芊兒帶著食盒,返回後,依舊和剛剛一樣,徑直經過了跪地不起這些陌生人,表情不變。

她小心翼翼的提著食盒,返回了某人的院子裡,來到了屋門前。

隻是小丫頭又躊躇不前的在門外徘徊好久,粉唇微微張合,似乎是排練著進去後的適當說詞。

眼下,戎兒哥已經與小姐訂婚,而柳姨半年前也去世了。

戎兒哥在守孝讀書,她與小姐一身素白衣服外出修行,如今短暫回府,說是看望老太君,但是真正想看望的人卻是在眼前這屋子裡的。

回來後的趙芊兒,看見戎兒哥的憔悴模樣,萬分難受。

因為即將入贅之事,他一直不見小姐,也就對她稍微好些,隻是給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嫌棄她耽誤其讀書。

想到這,趙芊兒悄悄呼吸一口氣,隨後巧笑嫣然,推門而入,將陽光照進了昏暗的屋內。

“戎兒哥,吃飯啦吃飯啦。”

“不吃。”

“戎兒哥,你剛剛答應我,這幾天讓我來照顧你讀書的。”

“……你放那裡,等等,彆吵了。”

“哦哦,我就坐著,不說話了,不過,你要是餓了,就和我說,唔,不過戎兒哥還是要早點吃的,不然涼了……”

“行了行了,汝等女子,怎麼如此囉嗦。”

“不說了,真的不說了,你讀書,我……我不吵你。”

“再吵就出去,還有,你做那邊去,也彆一直盯著我看,礙眼煩人。”

“好好好,你彆生氣呀。飯,飯菜在這兒啊,你彆忘了,我也在這兒,有何時喚我,勿要……”

趙芊兒頓時把嘴一閉,剩下的話咽了下去。

悄悄瞄了眼趙戎,他穿著一身孝服,正捧著書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趙芊兒趕緊扭身,跑去屋內離書桌很遠的另一側,乖巧的坐在木凳上,背對著他。

上午的陽光又從旁邊窗戶中撒下。

這一幕似乎有些似曾相識。

隻是此時,她卻是沐浴在陽光之中。

被整座公爵府之人都視為小祖宗的‘小小丫鬟’,坐在高高的凳子上,胳膊肘放在腿,小手撐著下巴,背對著埋首讀書的趙戎。

即使是背對著,但是對於擁有修為的趙芊兒來說,那個她現在一點不敢去凶、隻能軟軟哄著的書呆子的一舉一動,卻是了如指掌的。

有些事,全世界都知道,就是他不知道。

已經不小了的小丫頭,靜靜的坐在陽光之中。

某一刻,她轉頭看了窗外院子內被春風推起的秋千,兩手支著下巴,也跟著秋千的節奏,擋起了纖細的小腿。

窗戶外落入的春日上午陽光,被風兒蕩起的飛呀飛的秋千,還有身後越來越書呆子的戎兒哥。

它們一直都在的呀。

剛剛在遊廊之上,那些她無視而過的陌生人,又何嘗會不知道是誰?

多年前,在棄嬰院大堂內的事情。

小小丫鬟一直都記得的呀。

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事情,她歪頭一笑。

“撲哧。”

……

有時候記憶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很多事情都會忘記,和熱情一樣被光陰消磨,哪怕你當時信心十足可以記一輩子。

但是,總是有唯獨那麼幾件事情,讓你記憶深刻。

就像此刻,蹲在棄嬰院大堂後方卷縮著身子的趙芊兒,在‘笑顏’產生的源源不儘的痛覺之中,聽覺捕捉到了身後的一些奇怪動靜。

懵懵懂懂的她,正在害怕的想著吃木頭會不會有很多刺,當某天早起睜眼,被木材填滿壓住後,餓的隻能吃木頭的。

此刻,小丫頭被打斷了思緒。

她保持著不敢牽動的燦爛笑顏,傻傻的回頭看去。

隻見身後落下陽光的窗台上,正蹲著一個衣服亂糟糟的大男孩,他褲子膝蓋處破了一個大洞,露出了通紅結痂的膝蓋。

隻是大男孩似乎毫不在意,手掌捂著膝蓋處剛愈合不久、又被爬窗的動作牽動的傷口,他呼呼的朝膝蓋吹了幾口氣,同時防賊似的回頭打量了幾眼外麵。

不多時,這個陌生的大男孩似乎鬆了口氣,然後笑著回過了頭來,好奇的瞧了一圈大堂內部。

他表情躍躍欲試,似乎準備要從高高的窗台上跳進大堂內。

然而下一秒,這個大男孩眉毛上挑,轉動的視線停住了,注意到了離窗戶最近的趙芊兒。

大男孩先是隨意瞅了幾眼,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果子,一邊啃著,一邊上下打量著這個蹲在人群後方,一個人傻笑的奇怪丫頭。

他表情有些無聊,像是在打發時間。

趙芊兒睜大眼睛,瞧著這個比她高很多的男孩,他身後的太陽,讓她眼睛刺的生疼。

二人大眼瞪小眼,安靜了會兒。

不多時,徹底看清楚來人後,趙芊兒目光躲閃,準備低下頭,不敢再與這個一看就很拽的大男孩對視。

忽然,趙戎低垂吃果子的腦袋一抬,凝眉仔細瞧了幾眼這個黑乎乎有傻不拉幾的小丫頭。

似乎是記起了什麼似得。

他把果子往身後一扔,露出奇怪的表情,準備跳下窗台。

趙芊兒腦袋一縮,把傻傻的笑顏埋進了膝蓋間,雙手抱膝的卷縮身子。

做出防禦的姿勢。

他是不是也看我礙眼,要打我了?

膝間,她一邊笑著,一邊想著。

正在這時,突然大堂門口傳來一道聲音。

是來自那個好像叫昆伯的四房管事,他恭敬道:“大夫人,小姐。”

趙芊兒頓時回過了神來,燦爛的笑顏一收,隨即便是傳來的鑽心的疼痛,臉蛋上紅痕處的傷口因為她忘了笑而裂開,血水從中流了出來,頓時讓她臉蛋殷紅。

隻是,趙芊兒沒有絲毫在意這些,她睫毛顫顫,眼淚不自覺的流下,微微啊著嘴,嘴裡發出咿咿的音。

她睜大眼直直的看著大堂門外,臉上露出了希望之色。

是……是四房的那位貴人。

然而,此刻窗台上,準備來個帥氣落地的趙戎,表情驟變,身子一個啷鏘,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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