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未知考核,嚴防死守(1 / 1)

趙戎其實對於顧抑武論人家教的話,是並不讚同的。

不過奈何他現在和顧抑武是統一戰線,總不能拉後腿。

所以又被代表了。

結果……

此刻的樓台水榭中。

一老兩少,三個男子之間暫時有些沉默。

除了不遠處傳來的沉悶鐘聲。

樓台內的空氣,像孟老祭酒的魚鉤所在的水麵般,寂靜無波。

姓孟的老人依舊四平八穩的坐著,手上的魚竿紋絲不動。

即使是剛過騰出一隻手,略微教訓了下旁邊兩個興致匆匆跑來告他女兒的狀,並且還吐槽他沒有教好的學子。

趙戎和顧抑武此時的姿勢有些獨特。

二人蹲在孟老祭酒左右,卻是上半身後仰著,兩隻手向後撐著冰涼的地麵。

毫無形象。

若是被孟正君看見,定是要嗬斥他們舉止不端,沒有正行。

而這也是趙戎一直隱隱反對的太過形式主義的小禮。

此刻,顧抑武的心,和手上傳來的冰涼觸感一樣,也是拔涼拔涼的。

他睜大眼看著前一秒還覺很好說話、麵色慈愛的釣魚老人。

趙戎揉了揉後腦勺。

剛剛他都沒看清楚老人是怎麼出手的。

是個高手,實錘了。

趙戎肯定的點了點頭。

不過眼下肯定不是感慨這個的時候,顧抑武正在朝他使眼神。

二人對視一眼。

眉目傳情,不對,傳話。

趙戎皺眉:祭酒也姓孟?你怎麼不早說。

顧抑武瞪眼:我他娘的哪裡知道這學館是他們父女兩開的?一般這種書院長輩的姓名又沒人敢喊,不知道也正常。

趙戎眉頭一鬆一皺:那現在怎麼辦?尷尬症都犯了。

顧抑武眼睛一閉:哎,等死算了。

趙戎:……

隻是,還沒等二人決定到底是跑還是降。

前方背著身的孟老祭酒,就已經輕聲開口。

“都起來吧,地上涼。”

趙戎咳嗽一聲,沒去管鹹魚裝憨的顧抑武,重新蹲回了孟老祭酒的身邊。

後者笑道:“有猜到?”

趙戎拍了拍手,斂目說,“有朝這方麵想,隻是……太不像。”

孟老祭酒神色自若的看著毫無動靜的魚餌,“小孟與老夫確實不像,不過,誰說女兒一定要像爹的。”

趙戎點頭,“是這個理。”

孟老祭酒有些談性,布滿皺紋的臉龐皺起,笑眯眯道:

“我覺得現在挺好的,後輩各有各的緣法,何必要與長輩相同,亦步亦趨的,走同一條路。”

老人頓了頓,突然沒頭沒腦一句。

“嗯,就像你們學堂的朱先生。老夫倒是喜歡這女娃的性子,現在這樣教書寫字養蘭挺好的,隻是有個老家夥……”

孟老祭酒搖了搖頭。

趙戎沒有追問。

他低頭看了看手,輕輕一歎,“挺好?隻是苦了後後輩啊。”

孟老祭酒笑罵一句,“你小子,這麼點事都受不了,虧老夫還把你當作學院棟梁。年輕人,多遇到點事,鬥一鬥不挺有意思的。”

趙戎身子向後微微一仰,“學院棟梁?都快被劈成兩半,當柴火燒了。”

他搖頭,“沒意思沒意思。”

孟老祭酒安靜下來。

趙戎眨了眨眼。

孟老祭酒忽道:

“學規裡雖然有超過三次記過就開除的規矩,可是後麵也有附加的一條,開除任何一位墨池學子,都必須經過老夫這個祭酒的批準。”

他回憶了一番,“說起來,老夫任期內,還沒開除過哪位墨池學子呢。”

趙戎表情語氣同時到位,奉上馬屁,“老先生高風亮節,體恤學子……”

“一般都是他們自己退學的。”孟老祭酒打斷道。

趙戎吸氣,拱了拱手,感歎一句,“體麵。”

孟老祭酒摸了摸胡須,孩童似的樂嗬起來。

似乎對這業績很是滿意。

趙戎嘴角一抽,隨後忍俊不禁。

顧抑武在一旁悄悄卻仔細的瞅著這一老一少,摸了摸後腦勺,也跟著笑了。

旋即,孟老祭酒轉頭看著二人,語氣難得有些嚴肅起來。

“有教無類,有人視為我們儒生的空話大話,天下其他書院其他儒生如何做的,老夫不知道,也不去管,那是文廟的事。但是在腳下這個墨池學館,這座林麓書院,這就是與至聖先師還要大的理。”

這個喜歡釣魚老人一字一字。

“寒門贅婿又如何,豪門貴子又怎樣,來墨池學館,便都是坐同一張席子,同一張桌子,誰高誰低,各憑本事。而先生學正祭酒,對待學子,亦是如此。”

趙戎與顧抑武聞言,相視一笑,安然頷首。

隻是下一秒,孟老祭酒慨然大氣的表情就繃不住了。

他輕咳一聲。

“子瑜啊,那個,雖說如此,但你以後要是和她吵架爭執,不到緊要關頭,還是先彆把老夫抬出來,咳咳,你想想啊,底牌一般都是最後出的,可彆天天掛在嘴邊啊。”

趙戎瞧了眼孟老祭酒的表情,腦海裡大致勾勒出了老人家在家中的地位了……

同時,他也對某個將小禮講究到了極致的古板女子,有了更新的認識。

不愧是‘超大號魚懷瑾’。

麵對有些心虛的孟老祭酒,趙戎點點頭,又搖搖頭。

“不與她爭,也不用爭。”

孟老祭酒左邊的花白眉毛一挑,笑看趙戎,不語。

顧抑武有些扭捏的插嘴,“老先生,那個,馬上就禮藝大考了,孟學正她……我聽說會派一些學子下山?”

孟老祭酒了然,點頭,“嗯,是要派人下山,剛剛她來就是談此事。”

他挑了些能說的,沉吟道:

“這事,之前小孟回書院的路上,途徑旁邊大離王朝時,就已經大致敲定了。不久前,大離又派人來請,請我們書院……”

孟老祭酒頓了頓,看了眼身前兩個豎耳傾聽的年輕後生。

他一笑,刹住了話。

“大離的事,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但是具體是何,老夫現在還不能說。”

“說了算是泄露禮藝大考的考題。你們學正準備將它作為這次禮藝大考,某些墨池學子的考核。”

“月中大考,這回第一場便是禮藝,具體情況,這兩天便會在學館公布了。”

顧抑武憨笑,試探一句,“老先生,這大離之事,是不是很麻煩?”

孟老祭酒麵色如常。

“小事一樁,你們是代表書院前去,能有什麼麻煩事?不過,若是與其它留在書院內的學子的禮藝考核相比,可能是稍微難了些,但也有得有失,會保證公平。”

顧抑武剛開始還鬆了口氣,結果聽到後麵的‘稍微難’三字,又是一歎。

他偏過頭,摸了摸後腦勺。

孟老祭酒抬了抬魚竿,“也不用太擔心,具體是那些人去,小孟應該會斟酌考慮,問問你們的意見的,隻是,墨池學館,至少得去一人。”

顧抑武絲毫沒有感到被安慰。

他看了眼表情平靜的趙戎,嘀咕句,“祭酒你怎麼說,我怎麼覺得更慌了,這至少得去的一人就是我啊……”

顧抑武還欲再問,不過趙戎卻已經開口。

“抑武兄,時候不早了,我們已經打擾祭酒很久了,改日再來看老先生吧。”

顧抑武頷首。

孟老祭酒笑著搖頭,“沒事,老夫正好也在等幾個釣友和棋友。”

語落,他轉頭向水榭外的院處看了眼,隻見有些老友的身影已經出現。

趙戎和顧抑武見狀,便更不再停留了。

二人告辭離去。

趙戎來到水榭門口,微微停步,抬頭看了眼這座水榭樓台的牌匾。

聽潮軒。

對於孟老祭酒的一些業餘愛好,趙戎這些日子裡的耳聞見聞,也讓他大致清楚了。

老人家哪裡是把祭酒當主業,趙戎看來,用掛職來形容更貼切。

孟老祭酒天天閒著,除了日常去一趟六堂逛一逛,在後門小窗口踮起腳尖瞅一瞅外。

大多數時間,都是約一些書院內的好友,大多是老人,一起釣魚、下棋之類的。

而這些和孟老祭酒看起來差不多大的老者們,身份高低也各有不同。

有一些趙戎認識的書院年邁先生,也有些年紀大的門房,或是掃地敲鐘的老大爺。

看起來也大多玩的到一塊去。

所以此時,趙戎身前這座坐落學館的聽潮軒,儼然是朝老年人活動中心發展了。

同時也被一些墨池學子笑稱為,大佬雲集之地。

沒事多去端茶倒水,混混嚴眼熟,說不定還能碰到久違露麵的山長呢。

不過,這大多是善意的調笑話。

不管是不是來曆不俗的前輩,平日裡在書院內遇到這些老人,都是要尊老行禮的。

因為其中大多數人,是在林麓書院內勞動了一輩子,值得尊敬。

此時,趙戎轉頭看了看,身邊經過幾位老者們。

他拱手行禮。

有氣質儒雅的的老者背著魚竿袋,停步回禮。

有慈眉善目的老者提來一隻小板凳,一小袋瓜子,笑容和藹。

也有麵色冷峻的瘦高老者拎著一個小棋盤,低頭翻書冊不理。

趙戎與顧抑武轉身離去了。

回去的路上。

趙戎突然想起了某事,轉頭好奇道:

“對了,之前沒見聽潮軒前,那人訓斥你時,掏出的那個小冊子是何物?我看她在上麵記記寫寫。”

顧抑武臉頓時一黑。

剛剛好起來些的心情又毀了。

他觀察了下左右,特彆是身後,猛的轉身瞧了一眼,這才恨恨道:“小本本,打小報告的小本本。”

趙戎挑眉,“打給誰?老祭酒?”

顧抑武長歎一聲,“山長。”

他擺了擺手,“彆提了,估計又要被扣分了,以前積累起的印象應該要損失個大半了。”

趙戎看了眼顧抑武的臉色,若有所思。

這是和……讀書種子有關?

能讓身邊這個正義堂學長十分在意的,估計也隻有這個了。

之前,趙戎也聽說過,山長那個傳聞有本小冊子,專門記‘賬’內。

所以說,孟正君打小報告的小本本就類似於參考物,最後放在山長的桌案上?

嗯,所以本公子上回被她記名,名字也算是讓落如過哪位陌生山長的眼裡了?

話說,贅婿能不能加點分,聽說是書院千年以來第一次啊。

解鎖個新成就什麼的。

加點分不過份吧,山長。

趙戎想了想,把這個想法和懨懨的顧抑武講了講,後者頓時精神起來,眉歡眼笑的讚同。

果然。

哪裡有什麼絕對的幸福。

都是對比出來的。

……

趙戎和顧抑武分開後,略微思索,便向書院東南角走去。

一刻鐘後,他來到了猗蘭軒門前。

不日就要大考,估計要好一陣忙碌,特彆是第一場估計耗時不少的禮藝。

趙戎是一向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彆人的。

對於孟正君擬定的下山去大離考核的名單,趙戎借用小小的笨腦殼想,都覺得趙子瑜三個字榜上有名的可能性很大。

說不定,‘至少一個人’就是他一個。

當然了,也說不準,但是趙戎雖然喜歡賭,但是絕對不是放在對手的仁慈大方上。

他放棄了僥幸,作最壞準備

這兩天,先把一些事處理了……

站在門前的趙戎,聽到了門內的院子裡,有些動靜。

他略微一聽好像是某個藍衣女童的碎碎念。

“……小蘭……小蘭……”

這個平常待客嬌蠻,喜歡記仇,風風火火的蘭花小精魅,似乎對蘭花倒是挺有耐心的。

隻是最近看他的眼神,和防賊一樣的。

不過,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裡的怯怯之意是什麼鬼?

怎麼像是在看可能打豆豆的‘後爹’?

趙戎眨眼,對於門內動靜,也沒什麼隔門偷聽的想法,直接抬手敲門。

咚咚咚——!

門內突然安靜了下來,沒有了聲息。

趙戎想了想,再抬手。

咚咚咚——!

還是沒有聲音。

趙戎傳話道:“喂,靜姿在嗎?我是趙子瑜,找你家先生。”

門內的腳步聲有些匆忙。

靜姿的聲音傳來,“在的在的,等會兒。”

“嗯,好的。”

趙戎安靜等了起來。

隻是他沒想到的是,這一等就是一柱香。

靜姿一直在門內和他打太極,就是遲遲不開門。

說什麼剛挖完土,要去洗手,馬上開門。

什麼馬上開門,快了快了。

什麼哎喲摔了一跤,叫他不用擔心,隻是手又臟了,再去洗一洗……

趙戎在門外等的發呆。

都有些懷疑是不是朱幽容正在‘豪放’中,又沒有束胸,這丫頭在給她爭取束胸的時間……

但是,直到他等來一對主仆的腳步聲。

“趙兄。”

魚懷瑾平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趙戎嘴角一抽,算是明白了些什麼。

下一秒。

吱扭————

院子門突然被推開一道小間隙,間隙內探出一隻帶著藍色書童帽的小腦袋,眼睛悄悄打量外麵。

“魚姐姐,碧芳姐姐。”

靜姿看見救星似的鬆了口氣。

不過,她察覺到了某人無語的眼神,連忙收起表情,徹底推開門,拍了拍小手,認真道:

“唔,洗完啦。”

好家夥,嚴防死守。

趙戎滿頭黑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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