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性堂內的書藝課繼續進行。
趙戎按照之前預定的計劃,換了一種教法。
讓率性堂學子都留在學堂內練字,他當堂輔導。
趙戎之前發現,那些他辛苦寫就的功課批改評語,似乎沒幾個人收到後,認真讀閱改正。
那就隻好放在眼皮子底下監督了。
此時。
率性堂內安靜無比,沒有人聲。
隻有研墨聲、毛筆摩挲粗糙宣紙的聲音此起彼伏。
眾學子伏案。
趙戎背著手,在座位間來回漫步。
他目光四下觀望。
上午的陽光從學堂頂部的天窗落下,灑在不時經過的趙戎身上。
某一刻,趙戎突然在一處桌案停步,站在這個伏案學子的側後方。
學子身姿苗條,此刻隨著身後趙戎腳步聲的驟然消失,她肩膀微微一抖,手腕斜斜一劃。
漆黑的墨汁,暈染了潔白的宣紙,有種奇異的美感,隻是卻也壞了這幅字。
看見李雪幼像個受驚的幼鹿似的,趙戎嘴角輕抽。
這麼緊張乾嘛?本公子又不吃了你。
麵對畫花了的字。
李雪幼肩膀一縮,小手握著毛筆同樣往懷裡一縮,隨後便是手忙腳亂的收拾起來。
趙戎瞧著眼前這個酒窩小姑娘越忙越亂,笑著搖了搖頭,走到她桌前,幫其收拾起來。
李雪幼抓著毛筆,低眉垂眼,瞅了眼他,犯錯似的小聲道:“趙先生。”
趙戎沒有轉頭看她,而是抬頭朝周圍好奇注視而來的學子們輕輕道:“無事,繼續寫字。”
學堂恢複回了剛剛的安靜狀態。
趙戎垂目,繼續幫李雪幼收拾桌案,“看看有沒有沾到身上。”
李雪幼看了眼他專注的側臉。
然後便放下毛筆,低頭檢查了起來。
酒窩小姑娘壓低著嗓子,“沒有,謝謝趙先生。”
趙戎搖頭,“是我的錯,沒想到你反應這麼大,不過,李姑娘,你怎麼這麼靦腆,都是熟悉的同窗了。”
李雪幼表情有些害羞的低頭,不過旋即又抬起小腦袋,鼓起勇氣道:
“還不是因為,你們都喜歡從後麵來。課堂上,先生老師停在身後不走,我們這些做學子的,會很緊張的好不好。”
趙戎動作一停,斜目,眼神略微古怪的看了眼她,不過瞧見小姑娘小臉認真的純真模樣,他暗道幾句罪過。
原來是自己不對勁……
趙戎嚴肅點頭,“說的也是,李姑娘小小年紀,沒想到經驗如此豐富,真是秀外慧中。”
被他誇獎,李雪幼小臉一紅,唇齒輕啟:“這有什麼好誇的。”
趙戎一笑,幫她收拾完桌案,拍了拍手,準備離開。
李雪幼忽道:“趙先生,對,對不起。”
趙戎好奇,“有何對不起的?”
李雪幼抬頭與他對視。
“我是替獨一哥道歉,他性子就是這樣,有些冷,冷的生人勿近。早上闖進來,有些沒禮貌,不過他是關心我的,才這樣做。趙先生,其實獨一哥人很好的。”
趙戎耐心聽這個容易害羞的小姑娘講完,想了想,點了點頭。
他灑脫一笑,“沒事,我能理解,若是我看見我喜歡的人,可能被人欺負了,我說不定做的比他還過火……”
趙戎正滔滔不絕的說著時,李雪幼的表情卻在他吐出某句話後愣住了。
她睜大眼,急忙打斷道:“等等,趙先生,什麼喜歡的人被欺負?”
趙戎頓住。
李雪幼也不等他回答,又搶著開口,語氣有些哭笑不得。
“獨一哥哪裡喜歡我了,嗯,我也一樣,隻是當他是哥哥。獨一哥……他是喜歡我姐!”
“嗯?”趙戎眨了眨眼。
李雪幼仰著腦袋。
二人大眼瞪小眼。
趙戎思索片刻,緩緩點頭,“原來如此。”
他輕咳一聲,“所以說,你是小姨子?”
“嗯嗯。”李雪幼抬起下巴,語氣破天荒的帶著些小驕傲。
“要想娶我姐,可得過我這一關的,我的話比我爹還管用,我姐都不聽他的,隻聽我的呦。”
趙戎想了想,倒吸一口涼氣,忽道:
“原來如此,你是小姨子……這豈不是更妙!”
李雪幼:“???”
桌前,酒窩小姑娘呆呆。
趙戎皺眉,“我是說,以李姑娘的才貌,可以再找一個讀書種子當郎君。這樣一來,兩個讀書種子在身邊,以後可以在書院裡橫著走了。額,你想哪去了。”
“…………”
李雪幼緩了過來,連忙偏開目光,看向彆處……
過了一會兒,就在趙戎笑著離開了後。
酒窩小姑娘低頭,小聲細語。
“我…我隻是個凡人呀,哪裡找得到這麼好的如意郎君。”
隻是沒人聽見。
————
那個不說話時,氣質像早春乍寒的三月,一顰一笑像芳菲爛漫的人間四月天的紫衣女子走了。
尋她的夫君去了。
這個讓人見之忘俗的紫衣女子,嘴裡念叨,眸中有影,眉目牽掛的夫君叫趙子瑜。
此時此刻的湖畔長廊上。
陽無為和司馬獨一側身,靜立長廊兩側,偏目回望那個清冷氣質的紫衣女子,離去的背影。
她去了他們剛剛來的方向。
司馬獨一怔怔無言。
陽無為嘴角含笑,微微閉眼,目露欣賞。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他話音一落,歎息一聲,搖了搖頭。
“子瑜師弟真是好福氣,娘子竟是這等佳人,傾倒,傾倒……糟了,若我是子瑜師弟,哪裡還肯乾書樓七樓東閣的那些累活,吃力不討好,周圍全是些老古板,幽瀾府求我去都不去……”
“隻是遺憾,沒有。”
陽無為自言自語,話落,他灑然一笑,將頭後的風流巾一甩。
司馬獨一像是沒有聽到這個儒雅青年說話似的。
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裡,凝視那襲耀目的紫衣,默然無言。
陽無為也不惱,麵色如常,依舊自說自話。
“不過,這位趙姑娘,看起來修行可能出了些小問題,嗯,之前倒是也有耳聞,果然沒錯,對上號了,隻是不知是心湖還是丹田,前者好像麻煩大些……咦,正好都可以用上。”
突然,他眼睛微亮,像是想到來了什麼應對之法,臉上的笑容更盛了,朝趙戎所在的率性堂方向看了眼。
儒雅青年的神色,似乎是拿定了某個主意。
司馬獨一沒有理會這個同伴,而是緩緩低頭,從袖子中取出一本紫色儒經。
冷眸青年翻動了幾頁,忽停。
他看著這頁書上,新出現的詩句,輕輕的笑了。
誰說情難成書,隻是未到深處。
他也有‘書’寄她了。
此時,水畔長廊上。
一個自言自語滔滔不絕像個話癆的儒雅青年。
一個沉默不語靜靜翻書像個聾啞的冷眸青年。
兩個不同畫風的林麓書院讀書種子,站在一起,怪異的組合,卻看上去出奇的搭配,毫無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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