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戎心中訝異。
這不是那個……娘氣書生嗎?
雖然時間過去了挺久,但趙戎卻印象深刻,因為那天白麵書生“婀娜”的步姿讓趙戎很是一陣惡寒。
此刻,屋內之人還並未發現趙戎。
他可能是剛起床不久,隻穿了件白色的貼身裡衣,烏黑的發絲被一根紅綢帶隨意挽起,正側著身子坐在窗旁專注看書,麵帶笑意。
趙戎在窗外這個奇特的視角正好能看見他的側顏和上身。
咦,不對勁。
趙戎目光下移。
瞥了眼他的頸部。
再看了看他微微鼓起的胸脯。
唔,原來如此。
那日在書肆,匆匆一麵,還真沒往這方麵想……
下一刻,一陣涼風襲來。
似乎是察覺到了窗外好像有個東西擋住了風與光線。
“白麵書生”眼睛依依不舍的離開書頁,嘴角依舊微微揚起,偏頭看向窗外。
“啊~鬼呀~”
“哎呦!”
“撲通!!”
窗戶上突然“長出”的人頭嚇得她雙腿一蹬,連人帶椅的向後仰去,手裡的書被高高拋起。
趙戎下意識地伸手一抓,接住了那本書。
他輕咳一聲,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麼激烈。
向下麵瞟了瞟,發現自己這個角度已經看不到人了。
但不多時。
窗沿下緩緩冒出了一隻小腦袋。
青絲淩亂,紅綢帶歪歪的係在頭上,一束黑發粘在唇角邊,長睫惶恐地輕眨。
她此刻正眼神怯怯地仰視著趙戎。
像一隻初次離開洞穴的小獸。
二人四目相對。
趙戎此時近距離觀察才發現,她竟有一雙很嫵媚的狐狸眼。
眼睛很大,內眼角朝下,外眼角朝上,狹長的眼尾微微上翹,睫毛長長,一眨一眨的很是勾人。
“咳咳,早上好。”
“嗯?”
“那個,沒想到這麼巧啦,哈哈,你竟然就在我隔壁。”
“嗯嗯?”
“其實也沒啥事,我就是來打個招……”
“嗯!”
她似乎是發現了窗外的那人並不是鬼怪,也不等趙戎說完,下一秒,窗戶便被“啪”地一聲被用力關上,緊接著“哢嚓”一聲又被從內鎖住。
趙戎嚇得頭往後一縮,差點跌下船去。
此刻他上半身都在窗外,一手拿著書,一手抓住窗沿,臉上還帶著剛剛的尬笑……
趙戎把身子收回窗內,苦笑著摸了摸鼻子。
想到剛剛白麵書生,不對,應該說是狐眼少女。
想到剛剛狐眼少女關窗子時氣鼓鼓的小臉,趙戎有些過意不去。
當時玩心大起,沒有注意,現在想想自己確實過分。
本來窺探彆人隱私就不對,結果大清早還把人家嚇成那樣……
趙戎猶豫著要不要去隔壁道個歉,可是還沒等他多想,門外便傳來了一陣重重的敲門聲。
趙戎有些猜測,拉開房門。
來者果然是隔壁的狐眼少女,隻是此刻她又恢複了那日見麵時的書生打扮,紮著男子的發鬢,外麵穿著紅色的絲綢罩衣,裡麵是一件白領內衫。
她緊繃著一張俏臉,看了眼開門的趙戎,之後便低垂著眼眸,伸出一隻白生生的小手。
“嗯嗯嗯嗯。”
“你說啥?”
“嗯嗯嗯嗯!”
“……”
突然,趙戎腦海中靈光一閃。
“把書還你?”
“嗯嗯!”
姑奶奶,咱們能不能正常點交流?
趙戎把從剛剛到現在手裡一直拿著的書遞了過去。
中途還瞥了眼書封。
《桃花扇》?
封麵上畫著一堵圍牆,牆內是一位梳百合鬢的女子,牆外是一個手拿圓扇的落魄書生。
趙戎嘴角一彎。
狐眼少女急匆匆地探手去拿。
但下一刻,眼前的書又倏忽不見。
她瞪大眼睛,螓首輕抬,小嘴微啟,發現原來是眼前那壞人把手收了回去。
“介紹一下,我叫趙戎,你呢?”
“嗯?”
趙戎搖了搖手上的書。
“嗯嗯嗯。”
趙戎轉身準備回屋。
“蘇大黃!”
聲音軟綿,但卻帶著一股子“凶狠”的語氣。
趙戎眉頭一挑。
好敷衍的名字啊。
不過他也沒再逗她,轉回身子,把手上的書再遞給了她。
狐眼少女表情警惕,手速飛快地“奪回”了自己的書,低頭檢查了下書頁,隨即眉開眼笑起來,一雙狹長的狐狸眼更加靈動了。
似乎覺得是自己的名字嚇到了眼前的壞人,她得意的瞧了趙戎一眼,之後便抱著書,腳步輕快的跑了。
趙戎看著少女的小模樣,忍俊不禁。
明明自己是挺有歉意的,但為啥看見她那樣子,就很想“欺負”她呢?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受氣包”體質?
趙戎背著手回屋,嘴裡念念有詞。
“蘇大黃?好霸氣的名字!失敬失敬。”
……
望闕洲北部,大離王朝,銀屏郡,某處地界上空。
一座浮空山正在劈開雲海,“緩緩”而行。
這座浮空山是嵬嵬山在望闕洲的十三隻洲內渡船之一,是其中最大的一艘,亦是望闕洲山上最大的一艘洲內渡船。
船名蜉蝣,據說是嵬嵬山從西扶搖洲某個龐然大物般的勢力處購買而來。
聽說當年,嵬嵬山光是將它從西扶搖洲轉運回望闕洲,就花費了難以計數的靈石。
但是這艘蜉蝣也沒讓嵬嵬山失望,船票即使是十倍於平常渡船的價格,依舊在望闕洲山上一票難求。
此刻,蜉蝣,半山腰。
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圓臉少女提著一隻三層食盒步行在幽密曲徑上。
不多時,她便輕車熟路地來到了一處僻靜小院門前。
少女剛準備抬手敲門,門就已經被人從裡麵拉開。
“芊兒你終於來啦,再晚一步,你小白叔我就要餓死了。”
開門者是一個嬉皮笑臉,胡須邋遢的抱劍漢子,此刻他正搓著手,眼神放光的看著少女提著的食盒。
芊兒見是他開門,俏臉微冷,不去理他,徑直走到了前院內的另一人跟前。
那是一個高大老者。
“昆叔,我給你帶了你喜歡吃的涼拌豆腐和豆醬。”
芊兒一邊說著,一邊從食盒第一層取出幾盤菜和新鮮米飯,擺在了老者身前的案幾上。
昆叔微笑著點了點頭。
“咳咳,芊兒,小白叔的呢?”
抱劍漢子湊到案幾前,一臉討好的看著芊兒。
圓臉少女聞言,探手把食盒第一層剩餘的那隻孤零零的碗拿了出來,“敲”在了桌上。
李白眼皮一跳,看了眼碗裡那幾個估計比他牙還硬的白麵饅頭,心裡還抱著一絲絲僥幸。
“啊這,好芊兒,你前幾天不是說要給小白叔帶些梅子酒嗎?”
“哼,倒了。”
芊兒用力蓋上食盒,破滅了李白最後一絲幻想,起身前往屋內,去找她的小姐。
昆叔自顧自的吃著自己的飯,當做什麼都沒看到。
李白頓時看傻了眼。
早上他懷著無所謂的心態去向小姐稟報了自己在新婚之夜給了趙戎半壺黃梁忘憂酒的事。
當時小丫頭也在場,但他沒太在意。
況且之後他也反複說明了那壺酒的大致作用,重申了自己給酒的初衷是為了讓趙戎留下來。
可那小子好心當做了驢肝肺,最後還是執迷不悟的要走,他也沒轍。
然後讓李白萬萬沒想到的是,在他看來最有可能生氣的小姐並沒有生氣,反正他沒看出來,當時小姐聽他說完後,隻是愣了愣,然後輕輕的點了點頭。
而本該問題不大的芊兒卻反應很大。
她覺得若不是那壺酒,戎兒哥或許就不會走了……
之後芊兒便是一個早上都不理他,到現在,連午飯都隻有兩個饅頭了,更彆提前幾日就說好了的、他嘴饞很久的梅子酒了。
李白隻覺得沒有酒的日子簡直就是一片黑暗,比當初碎了一把本命飛劍還難受。
越想越來氣。
“趙戎我去你大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