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開頭難,第一個要就藩取權的皇子若是順順遂遂,後麵的便容易了,因此朱元璋絕不會容許鄧愈這邊出現什麼問題。
“去將晉王喚來。”
“諾。”
在旁伺候的太監應諾而去,鄧愈給皇帝斟酒笑道:“倒也是多時未見過晉王殿下了。”
朱元璋豪邁的笑道:“往後見的就多了,老話說女婿是半個兒,你多提點提點,若是有不聽的時候,儘管揍。”
鄧愈連忙擺手:“君臣有彆,哪有臣下管教的時候。”
“咱可沒跟你客套,老二這小子就是欠管教,不調理順了,往後就藩還不知怎麼鬨呢。”
皇帝可以這麼說,但臣下是不能這麼應的,隻是念叨了幾句成家立業就好了的話。
沒一會兒功夫朱樉就到了,鄧愈就要起身,卻被朱元璋的大手穩穩按住,朱樉入內看了一眼後規規矩矩的行禮:“兒臣拜見父皇,見過衛國公。”
朱元璋朗聲道:“免禮吧,大婚在即,你嶽父特意趕回來了,咱叫你過來拜見,往後不要稱呼爵位,就行家禮便可。”
朱樉來時就已經有所預料了,此時倒也不怯場,對著鄧愈大方行禮:“小婿拜見嶽父大人。”
鄧愈是想站起來的,他力氣自然是比老朱的大了,可上位的手不挪開,他又哪裡敢掙紮違逆呢,隻能苦笑道:“殿下免禮吧,多時未見殿下英武了許多,微臣特意帶回來幾匹駿馬,倒時請殿下來家中挑選。”
朱樉乖巧的應了一聲,然後自覺的走上前給自己父皇和嶽父斟酒,讓老朱也是頓感兒子還是有長進的,這多好。
鄧愈心中也是如此做想,既然事已至此,晉王能懂事點,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左瞧右看也是越來越喜歡。
“樉兒也坐吧,今日陪你爹喝嶽父喝點。”
此話一出朱樉自是不能藏拙,隻能是實誠的陪酒,聽著倆人追憶前塵往事,一壇一壇的酒水不斷送上來。
最先被攙扶出去的自然是最晚來的朱樉了,小酒瓶子如何拚得過兩個老酒鬼,隨著酒勁兒上湧,也不再那麼拘謹的鄧愈比劃了幾個軍中的手勢,倆人無良的大笑起來。
朱元璋逐漸止住笑意抹了抹發紅的眼睛道:“伯顏,咱還是得謝謝你,你不知道這近來朝內朝外是個什麼情況啊,咱們弟兄打下了天下,可坐天下哪有那麼容易,咱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鄧愈搖搖頭:“這朝中的事臣不懂,隻是還知道凡事聽上位的總不會錯,無非就是些虛名權位而已,總歸不是給外人。”
朱元璋欣慰的將手搭在他肩上用力的晃了幾下:“不會給外人,你就放心好了,咱心裡有數,都有數。”
說著看了看外頭逐漸昏暗下來的光線:“不喝啦,咱今日是儘興了,你若還想喝就從宮裡帶些酒去遇春府上喝吧。”
…
鄧愈聞言支起身道:“臣也儘興了,回家看婆娘孩子去。”
言畢搖搖晃晃的行了
個禮就要退去,太監攙扶他走到殿門口突然又聽裡麵傳來一聲:“伯顏,你是晉王的嶽父了,可更要記得,你先是朝廷的衛國公,是太子的右諭德。”
“微臣記得,記的很清楚。”
“送衛國公回府吧,賜蟒袍一件,東珠十顆,禦酒二十壇。”
…………
衛國公府上,夫人曹氏領著兒女們在等候著宮裡的消息,剛年滿十歲的鄧銘小心的將茶敬遞給自己的嫡母:“母親不必擔心,父親很快就會回來了。”
曹氏接過茶點點頭:“銘兒懂事,這段時間功課做得很好,先生多有誇讚,等明日你爹考問過學業後一定會嘉獎你的,到時為娘也會記得替你求那柄劍。”
鄧銘被戳穿心事耳朵尖都羞紅了:“父親回來就好,彆的兒子都可以不要。”
鄧芷蘭看不順眼嘀咕了一聲,曹氏立刻凝眉豎目瞪了過去,一個女兒家,又沒有同胞兄弟,將來還不是得靠這些庶兄弟們幫扶,那倒還真能什麼都依靠丈夫不成。
因為自己膝下沒有兒子,所以他這些年來對府裡的孩子都很照料,孩子們也都懂事,唯獨就自己這個親女兒不是個省心的。
“夫人,老爺回來了。”
“銘兒你去迎迎,翠兒去將灶上熱著的醒酒湯端來。”
“哎。”
曹氏領著其他孩子在院門口等候,各個都忍不住張望著腦袋伸長脖子遠眺,衛國公府自然是尊榮無限,放在天下也是數得著的人家。
可這尊榮也不是平白掉下來的,鄧愈常年在外鎮守,能回府的日子一隻手都數得清,每次回來都是難得的團聚。
沒一會兒就見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了,曹氏眼睛有些濕瀾,不過還是撐著體麵,吩咐人攙扶丈夫進堂安置,又對著前來的宮人行禮:“勞駕高公公送外子回府了。”
那太監趕忙回禮:“夫人太客氣了,能送國公爺回來是奴婢的榮幸。”
隨即揮揮手讓身後的宮人上前:“這是聖上賞賜給國公爺的,還請夫人仔細收好。”
然後還是忍不住豔羨搖頭咂舌道:“這禦酒也就罷了,東珠也是天下奇珍,可這欽賜的蟒袍奴婢還是頭一次見,國公爺的聖眷真是…”
莫說曹氏及幾個兒女了,就是一旁的丫鬟仆人們都是滿臉的與有榮焉,曹氏當即領著兒女們對著皇宮的方向拜倒:“天恩浩蕩,無過與此,還請公公替我家拜謝聖上隆恩厚德。”
“夫人放心,奴婢一定轉達。”
丫鬟攙扶曹氏起身:“公公辛苦,進來喝杯茶水吧。”
太監推辭道:“奴婢還得回去複命,便不打擾了,國公爺陪聖上飲了不少酒,夫人快去照料吧,這就告辭了。”
“公公慢走,劉伯你去送送。”
…
不論自家如何風光,對宮裡的人都要給七分敬重,他們雖是奴婢,可也隻是天家的奴婢,尤其出了宮變算做欽差,更得禮敬。
按說是該家中男丁出麵相送的,可鄧鎮不
在,鄧銘年紀尚小,送出門或許還成,但悄無聲息塞銀子的手法恐怕還未學成。
等人走了,幾個孩子立刻圍到了禦賜物品上,酒是無人理會,都眼睛明亮的盯著閃耀東珠和蟒服,東珠碩大飽滿、圓瀾晶瑩,光彩熠熠,在光下散發出五彩光澤。
東珠甚為珍貴,可國公府家的孩子都清楚什麼更珍貴,曹氏也是屏住呼吸走近前觀看了起來,圈金絨繡,齊肩圓領,大襟右衽,寬腰闊袖,袍長及足。
大紅袍上除了最顯眼的坐蟒外,還有紋樣為日、山,流雲,八寶,下端斜向排列水腳上有波濤翻滾的水浪,水浪之上又立有山石寶物,江牙海水,甚為威嚴莊重。
曹氏當先回過神:“小心收好,不,擺黃案,先供奉到祠堂去,讓祖宗們看一眼,千萬當心火燭。”
幾個仆人應一聲就都要搬走,曹氏無奈的吩咐道:“酒就不用了,收到庫房中,等著什麼時候祭祖的時候再孝敬吧。”
“啊,母親我們還沒看夠呢,再讓我們看一會吧。”
曹氏嘴角上揚:“願意看就跟到祠堂去看吧,看多久都行,正好幫著看顧燈燭。”
“嗯…哎呀,父親回來了,我們還沒拜見過呢,快走快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