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朔死了?
是的,儘管非常不可思議,卻是早有征兆。
他死得並不是時候,地點方麵也不對,直接讓中行偃陷入了極度尷尬和危急的境地。
那時,他正與中行偃商議某些事情,不知道是過於激動或什麼情況,講話講到一半來個以頭搶地。
中行偃看得完全愣住,一時半會壓根沒那麼反應得過來。
對中行偃來說最幸運的是他倆不是開什麼閉門會議,現場有智氏的家臣在場作為人證。
智朔突然倒地不斷抽搐,經過一陣子的痙攣,嘴巴裡湧出大量的白沫,狀況跟上一次犯病完全一樣。
最先撲上去的是來自智氏的家臣,隻是他們頂多也就不斷大喊智朔的名字,再伸手一陣拉拉扯扯,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進行正確的救治。
現在的醫療手段不是完全沒有,隻是落後到令人發指。
反應過來的中行偃趕緊傳喚“巫”,不是喊的醫匠。
原因是這年頭“醫生”太少,有一手好醫術的人則更少,少到連晉國卿位家族都沒有家族醫生。
這個真沒有什麼好意外的地方,隻因為當今撐起醫療體係的是“巫”,他們會熬一些不知道能不能治好病的草藥,主業則是進行“唱唱跳跳”了。
值得慶幸的是,大多數“巫”沒掌握放血治療的手段,要不明明都要病死,一陣放血導致更為虛弱,能緩過來的病卻是落個倒黴催的下場。
所以了,當初晉景公病重,晉國竟然沒有一個醫生能治療,搞到要向秦國求救。
智朔到底是怎麼死的?以當今的手段沒人能查個清楚,反正就是那麼死了。
如果懂點醫術的人一查氣管,會得出智朔是被自己唾液悶死的結論。
口水都能嗆死人,羊癲病發作導致唾沫堵住氣管致死,並不是什麼無法接受的事情。
關鍵是真沒人能搞懂智朔是怎麼死的,導致中行偃懵逼之餘陷入恐慌之中。
這一次智朔是受到中行偃的邀請來中行氏府宅談事。
有點身份地位的人談事,怎麼可能隻光講話呢?
什麼酒水、蜜餞等等各種食物,哪怕是作為擺設也該一應俱全。
所以,中行偃下毒謀害智朔的猜測必須成立!
對中行偃來講還有更苦逼的事情,比如智氏家臣沒保護現場,他們在智朔停止呼吸後急匆匆地抬了回去。
哪怕中行偃記得讓人彆去動現場,事後智氏能信任中行偃嗎?
智朔之死對中行偃和智氏,乃至於對晉國都是一件大事,尤其死的地點不對,事情也就變得莫名其妙和詭異、蹊蹺。
懵了,一大群人,或者說得知消息後的每一個人,一個個全部懵逼。
在當天,智氏全麵撤出“新田”,還是那種跟誰都沒有打一聲招呼的方式,帶上智朔的遺體直接離開。
隨後反應過來的家族,有一家算一家進入到緊急戒備的狀態,深怕一個不小心沒注意,莫名其妙被滅了滿門。
在這種現狀下,士匄緊隨其後離開“新田”回去封地,然後是魏琦、趙武。
他們為什麼要回封地?理由隻有一個啊!
誰都無法猜測智罃到底會乾些什麼事情,怕就怕被卷進事端之中。
士匄回封地能做的事情太多,給突發事件蒙上了一層陰影。
魏琦和趙武的離開,可能性最大的就是被嚇到,想要做的事情是自保。
其中以趙武被嚇得最嚴重,非常害怕智罃跟中行偃大打出手,趙氏被卷進去再來一次趙氏覆滅的重演。
結果那麼一搞,搞到“新田”隻剩下中行偃這位“卿”,他還滿心的懵逼,不知道是該極力向智氏解釋,還是趕緊地準備迎接來自智罃的怒火。
外一個感到極度懵逼的人是國君,並且產生了一定的惶恐心理。
晉國的卿位變動就像是一個詛咒,好不容易平穩了一次,下軍將智朔偏偏死在元戎中行偃的家中。
虧得中行氏和智氏同出荀氏,換作是那種完全沒半點血緣關係的人,什麼廢話都彆特麼說了,直接準備開乾戰會成為一種必然。
那是明明事情能解釋得清楚,有一方必然要借機搞事。
不獨晉國有這樣的例子,各個諸侯國都有,並且不止現在會發生這種狗血的事情,但凡有人有社會必然反複上演。
中行偃很快得知範氏、魏氏和趙氏頻繁征召部隊,韓氏、解氏、先氏、祁氏……等大多數中等貴族動靜不小,連帶智氏各個封地的軍力也在進行集結。
他聽到臉色有些麻木,一些事情則是已經想清楚,智罃要是理智就不會將智朔的死算在自己頭上,目下荀氏主宗和小宗該做的是團結!
“主,如今該將如何行事?”荀會臉上的表情無比嚴肅。
在場的還有荀家、中行喜。
小宗的程氏和智氏沒一個在場。
其中,程氏現任家主程鄭在“新田”,受到中行偃的邀請,明確拒絕到場。
至於智氏?本來在“新田”的直係族人有智朔和智起,死了一個,另一個直接跑路。
這個智起是誰?他不是智罃的子嗣,是荀首的孫子。
而智氏的第一代家主就是荀首,智罃則是荀首的兒子。
中行偃心想:“是啊,要怎麼辦?我知道該團結,程氏起了一個壞開頭,智氏會怎麼做?”
荀氏小宗受到邀請而拒絕,是一個非常明顯的信號。
連同宗的程氏都懷疑智朔的死跟中行偃脫不開關係,不難想象智氏是個什麼想法了。
智氏用跑路一般的作為進行了公示,等於哪怕明知道智朔的死是個意外,他們對中行偃的信任感也是極度差勁。
大宗的宗主當到這種份上,怎麼可能讓中行偃不心累。
拿不定注意的中行偃環視了一圈,反問道:“該將如何?”
荀家說道:“當務之急乃是探知叔父態度。”
其餘幾個人點頭附和。
中行偃閉上眼睛一小會,重新睜開時說道:“叔父必不與我為難。我唯憂慮韓氏有所動。”
其餘人一聽有點反應過來,心態變得輕鬆了一些。
情況是明擺著的。
智朔的兒子智盈年紀太小,壓根不可能接替智朔成為下軍將。
同時,智罃從元戎位置退下去,無法也不能再去乾下軍將這個職位。
這樣也就造成一種智氏非常尷尬的現狀,直係族人之中,小的太小,老的太老,並且老的再上是在侮辱自己;所以等於說除非願意讓旁係或同宗出頭……,比如讓智起或荀氏某某誰、中行氏某某誰和程氏某某誰上位,要不就是出現了後繼無人的難堪場麵。
智罃應該怎麼說?
他完全就是無“法克”能講!
要不能咋地,讓隻有兩歲的智盈擔任下軍將?這種事情就算荀氏、智氏、中行氏和程氏要乾,晉國的其餘家族能受得了???
那可是卿位,真讓一個兩歲的人成了“卿”,對其餘“卿”就是一種侮辱,世界上也不可能有任何一個國家再尊重晉國。
現在的情況是智罃必須要得到中行偃的幫助,再拉上荀氏的大宗和小宗,免得韓氏從智氏這裡將卿位給搶走。
所以,中行偃近期最為關注的不是智氏,是韓氏!
而韓氏的韓起因為擔任“閽衛”,人還在“新田”離不開。
若是韓起某天突然消失,又或是突然變得活躍起來,幾乎能夠認定韓氏盯上了出現空缺的卿位。
中行偃除了關注韓氏之外,必須進行關注的還有國君!
荀家認同中行偃的思路,講起了彆的事情,說道:“上軍將已率軍西征?”
對這件事情他們並不知情,能知道的是陰氏的呂偉帶著一個“師”正在前往“邯鄲”的路上,會知道還是因為他們在北方有聯動的軍事行動。
中行偃說道:“會,你即刻啟程前往‘陰’,告知陰氏留守家臣,今歲不再北征。”
荀會秒懂。
北征是不可能再北征的,集結起來的兵力要防著有哪家突然動手,並且也要留下威懾其餘家族,甚至是恐嚇韓氏不要輕舉妄動。
另外,要說現在中行偃最應該拉攏誰,無疑是呂武了。
他要是能夠成功地讓呂武站在自己這一邊,不但會連帶魏氏一塊拉過來當同盟,範氏不想晉國完蛋就不能輕舉妄動,情況的發展也就形成了對韓氏的碾壓局,下軍將這個職位隻會由荀氏、中行氏、智氏或程氏的某一人擔任。
為什麼不直接拉攏士匄?
中行偃將這件事情分得比誰都清楚。
他們要是直接拉攏士匄,少不了要付出很大的代價,爭取呂武同樣需要付出代價,但是拉攏呂武的代價不用太高,或許隻是讓出北麵的話語權就夠了,範氏的胃口則肯定要大得多。
因為程鄭拒絕邀請,中行偃心裡實際上已經決定將程氏的任何人踢出局,隻是又從程鄭的表態猜測到一點,比如因為程鄭的拒絕會博得智罃好感,致使智罃支持程氏的某個人上位。
一旦智罃的態度堅決?中行偃很清楚自己根本無法反對,再惡心或憤怒也隻能讓程氏上位。
中行偃將想到的和能做的都一一吩咐下去,緩緩站起來再深吸一口氣,說道:“我需進宮謁見君上。若我今夜不得歸,你等各回封地召集大軍,荀氏之權交予叔父,請叔父為我複仇。”
這個“叔父”當然是智罃。
現在的情況是智朔突然逝世,智罃垂垂老矣,智盈過於年幼,老智家前途堪憂;一旦中行偃進宮又被乾掉,幾乎也能認定荀氏和中行氏也要玩完。
如果荀氏一族不在了,還要晉國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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