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一兩家陌生的人過來,呂武還能覺得正常。
這麼多陌生的家族一塊來,他不能自戀到認為都是來找自己。
所以,隻是他們壓根就是找個由頭,好有一個地方能聚一聚,商談一些什麼事情。
這個莊園是韓氏名下。
呂武到來隻算是客居。
他儘了自己應該做的招待,將主導權交到了韓無忌手上。
秦國割讓國土,麵積上麵還挺大。
東起大河(黃河),西至涇水,南抵中南山,北向義渠。
這是一塊麵積超過十萬平方公裡的土地,占秦國約十分之三,抵得上晉國的十分之二。
呂武上次已經走了一趟,很清楚那邊的情況。
渭水直貫整片平原,南岸多有森林,北岸則是以平原居多。
再過上幾百年,一條鄭國渠被修建而成,該地被開發成為一個糧倉,提供秦國六世之君東出糧秣。
直接一點的明說,真的要將這一片地區開發出來,足以承擔六百萬人的糧食消耗,甚至還有剩餘。
這麼一塊地盤,看得呂武忍不住要流口水。
他是知道曆史,其餘的貴族不知道曆史,對土地的認知卻很清楚。
現在,秦國還被打殘了,未來十年之內會非常服順,豈不是開發那片地盤的最佳時機?
等地盤開發出來,家族實力已經壯大起來,還有整個晉國作為後盾,怎麼可能怕秦人來奪取。
呂武走了一圈,跟認識的人寒暄,不認識則是正式認識一下。
幾次跟秦國交鋒下來,貴族圈子很少不知道呂武這麼個人。
他們非常樂意跟呂武混個臉熟,每每會好奇地打量呂武,好奇就這麼個體格哪來那麼大的力氣。
太多貴族的關注點在呂武的勇猛上麵。
個彆則是將重點放在呂武是怎麼用那麼短的時間,爬到現在的高度。
這個人,他們不會像其餘不明所以的家夥,認為呂武的崛起完全依靠韓氏和魏氏的扶持。
一些大家族沒少扶持小家族,見過哪一家用四年不到的時間發展成這樣?
因為不是好時機,對呂武發展好奇的貴族,他們隻能先混個臉熟,約個時間聊一聊的事情都沒乾。
各家的都是各家的。
誰都沒有將自己家知識分享的義務。
這種場合很講究身份。
是個卿位家族,他們有足夠的資格登堂入室,必然待在最正式的地方。
大夫爵位之家,要看家族本身的實力,不好判定則是看軍中的職位。
實力差一些的家族,他們沒那個臉派來家人,等於連圍觀的資格都沒有。
在晉國,一樣是大夫還存在區分。
不是什麼上、中、下的高低,主要先看家族實力,再履任什麼職位。
而大夫的爵位吧?很多列國都有自己的講究,像秦國分的是左、中、右,一些列國則以地名來作為大夫爵位的前綴。
與華夏文明存在區彆的是,目前的楚國壓根沒大夫這個爵位,一些叫“大夫”的人,他們既不是醫生,也不是爵位,是某個官職名稱。
如屈原任左徒之前出任三閭大夫,主管昭、景、屈三個王族事務,與後世的宗令、宗正職務類似。
可以將過來呂武這邊的人,看作是各個家族的代表。
郤氏、範氏、荀氏、韓氏的這幾家,他們沒有絲毫的心裡負擔,進入大堂之後,照著自己心中的判斷,選個位置屈膝跪坐下去。
來自魏氏的幾位堂兄弟,他們非常有自知之明地站在門外的走廊,坐那是沒有坐下的。
又有虞氏、郇(huán)氏、黎氏、原氏、鞏氏等一些先前風光卻沒落下去,又或者新晉的家族代表。
魏相給呂武介紹了一下,特彆提到了鞏氏。
這個鞏氏其實是荀氏的一支。
晉景公改變製度時,鞏氏的鞏朔擔任過上軍大夫一職。
以前的“上軍大夫”就是現在的“上軍佐”,隻是權力要比“上軍佐”更大一些。
後來,晉景公又取消了某個軍團大夫的職位,重新用回軍佐的職稱。
他改變製度不是一次兩次,一度還給晉國設了十二個“卿”。
晉國這麼個國家的殘酷之處,就在於隻能強,不能有虛弱的時刻。
像是晉文公時期叱吒風雲的五個大家族,等待晉文公成功上位,也就趙氏和魏氏紮下根來,其餘狐氏、先氏、賈氏早被掃進了曆史長河。
後來也沒幾個家族成功上位,又或是一度上位,沒過多久來了個舉族皆亡的下場。
看看這幾個大家族在乾什麼。
又瞅一瞅實力較差的那些家族,他們站在大堂門外又眼巴巴地在等什麼。
不知道是誰事先準備好了白色布匹。
寬大的白布被放在地板上,智朔拿來毛筆畫了起來。
對了,現在毛筆有很多的稱呼,楚國現在叫“聿”,燕國叫“弗”,吳國叫“不律”,晉國則叫“插”或“竹”。
另外,毛筆並不是現在的主要文具,刻刀才是。
畢竟,竹簡隻有不重要才會書寫,一般都是刻字的。
智朔畫的是秦國割讓的那片區域大致輿圖。
以河流為主要的地標,再大致地將一些比較明顯的地標,也就是城池或山添加上去。
智朔畫完站立起來,看了其餘幾個人一圈,重新蹲下去又拿起毛筆畫了一些線條。
第二個默不吭聲拿起筆就畫的人是來自範氏的士匄。
然後就是郤伯宛和韓無忌。
大概地形圖很快就被線條分割成了幾塊區域,占去了大約十分之四。
這些地方明顯就是被他們瓜分了,剩下的空白部分則還屬於不確定,留下來給其餘家族去爭奪的。
呂武站在外麵默默看著,再一次見證了卿位家族的霸道和貪婪。
“武?”中行偃看向呂武,微笑說道:“請進。”
一樣是站在門外的人,無一例外都拿眼睛看向呂武,個彆幾個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排排站分果果,呂武能搭上這個順位?
他特地轉頭看向魏氏的幾個子弟,發現他們都在微笑。
再看裡麵那些來自卿位家族的孩子,他們分明是一副覺得該這樣辦的表情,應該是一種事先早商量好的決定?
呂武走了進去,居高臨下看向已經被分出線條的地圖。
因為白布上被畫出線條的部分沒有寫字,著實不好分辨哪塊是一家,看著大小也都不一樣。
靠近晉國方向的位置大部分被占了,一般是在靠近渭水的區域。
西邊還是空蕩蕩的模樣。
渭水南岸比較狹長,不知道是哪一家占了一大半。
連帶洛水那一片區域,至少有兩家畫出了一個長方形,占儘了水源上的便利。
呂武必須思考自己為什麼有這個資格來參與,又為什麼能排在同為“大夫”家族的第一順位進行挑選。
另外,他們這麼乾,怎麼沒有欒氏的參與。
是欒書不摻和?
壓根沒有這個可能性!
貴族就沒有不貪婪的存在,他們的高風亮節,承受的代價是其他人變強,自己則是在原地踏步。
呂武拿著毛筆,數了一下地圖上被畫出了多少個“框”,一數之下發現有八個。
已經畫了的有荀氏、範氏、郤氏、韓氏、智氏,一直在裡麵的中行偃代表的是荀氏,不是為中行氏動筆。
而郤伯宛則是代表郤錡和郤至。
多出來的那一個“框”是哪一家的?
韓無忌看呂武遲遲沒有動筆,靠近了也不顧其他人詫異的目光,伸手在其中一個“框”邊上點了點。
呂武看那個“框”的位置是在洛水上遊西岸,納悶韓氏怎麼選了這麼個地方。
他抬頭看了幾個人一圈,憨笑著說道:“我家新晉,需有長輩看顧。不若幾位寫上誰家持有?”
韓無忌也不囉嗦,直接從呂武手裡拿過筆,利索地在自家的“框”裡麵寫上一個“韓”字。
有了他的帶頭,另外幾家的代表先後寫上自家的氏。
呂武發現是由中行偃去寫那個“欒”字,相信了一個傳聞。
晉國貴族圈有一個傳聞,講荀庚是欒書的跟屁蟲,幾乎欒書說什麼荀庚就乾什麼。
這麼重要的事情欒氏交給了荀氏?
這樣看來,不是傳聞啊!
而在十數年前,欒氏和郤氏親密無間,近年來卻是衝突不斷。
不知道欒氏和荀氏的交情還能維持多久。
呂武想了想就在韓氏邊上也花了一個“框”,並且給寫上一個“陰”字。
他心裡則是在納悶:“這麼畫真的能分得清?”
沒個比例啊!
知道哪家地盤有多大嗎?
後麵,魏氏、虞氏、郇(huán)氏、黎氏、原氏、鞏氏先後進來,一個個麵無表情,或是滿臉興奮,先後給畫“框”又寫上自己的氏。
一直在裡麵的中行偃則早早給中行氏挑好了地。
這樣一來,秦國割讓的土地,經過他們的瓜分,剩下的也就十之二三的樣子,還都是靠近秦國的位置。
呂武以為這樣就算完了。
然而並不是。
智朔和中行偃找了郇(huán)氏和原氏,商議能不能拿新得到的地盤,去換郇(huán)氏和原氏的土地。
換不換,又該是采取什麼置換比例,有得商量。
其餘幾家,他們也是找想找的人,一樣都是換地的事。
“武。”魏相找上呂武,笑吟吟地問:“以‘呂’換此,可否?”
旁邊的韓無忌和韓起立刻將目光移過來。
呂武:“……”
他總覺得這一件事情到處透著詭異!
私下將秦國割讓的土地瓜分很過分了。
沒拿到手,開始商量怎麼換地,合適不?
最重要的是,呂琦是怎麼想的,拿“呂”來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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