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7章 求清靜何處是清靜(1 / 1)

因在禮部交卸差事之後,又得了十天例假,孫紹宗先撿那要緊的一一處置完,後麵幾日便乾脆閉門謝客,帶著一雙兒女和‘侄子’四處遊逛。

和後世的日新月異不同,區區半年的彆離,幾乎沒在京城裡留下多少痕跡。

當然,這也是因為前幾年紮堆兒修園子,大大透支了老牌勳貴的消費能力,而他們囊中羞澀之餘,還得勉力支撐牌麵,自然無力再搞什麼大工程。

至於這幾年新興的權貴,不是還沒完成原始積累,就是宗族根底都在原籍,身邊就那麼稀稀落落三五個家人,便是有些動作,也不甚顯眼。

唯一能肉眼可見的變化,約莫就是那些道觀了。

因當今陛下寵信道士、方士,上行下效的,各家道觀幾乎都賺了盆滿缽滿,即便無力像天師府那樣,憑空新建一座道場,修修補補總不成問題。

俗話說‘人要衣裝、佛要金裝’,那三清道尊塗上一身金粉,也一樣是神采奕奕賣相十足。

再搭上前幾日,德妃娘娘剛剛順利誕下龍子,等同於給道士們又做了個活廣告,那愚夫愚婦們自是趨之若鶩。

幾乎每一家道觀都是人山人海,其中又有近半,是為了祈子而來。

道士們自也不會錯過這天賜良機,各種‘促銷’活動輪番上陣,俗講、解簽什麼的就不用說了,天師府的人甚至在外麵搭了台子,連本的演《張天師明斷辰勾月》。

彆的道觀雖遲了半步,可也都不甘示弱,幾乎將京城的戲班子全包了下來,鬨的那些大戶人家婚喪嫁娶都少了幾分顏色,卻也讓百姓們飽足了眼福。

雖說孫紹宗對於這些以宗教宣傳為主,且內容枯燥乏味的戲曲並無多大興趣,可架不住小孩子最愛湊熱鬨。

故而這幾日裡,倒有一多半時間,是在各家道觀裡流連忘返。

到了五月十二這日,孫紹宗乾脆一早就帶著兒女直奔清虛觀——向張道士打聽些朝野間的內幕消息,總好過聽不認識的道士胡吹法螺。

可誰承想就這麼不湊巧,正趕上張道士登台講法。

孫紹宗隻好命家仆帶著個幾個小的,去哪對角樓左近湊趣,自己則找了間禪房躲清靜。

其實他這幾天帶著孩子四下遊蕩,既是為了增進父子感情,也是為了能躲個清閒——那天王熙鳳上門,除了‘顯擺’身懷六甲的狀態,更是在為王仁打前站。

要說這位王衙內,當真是酒囊飯袋一個,朝廷要嚴懲王子騰的事兒,還隻是捕風捉影、牽強附會,他就已然亂了陣腳。

四下鑽營吃了不少閉門羹之後,也不知聽誰說:隻要出訪遼東的使者,能在皇帝麵前力陳水師威震朝鮮的功績,多半就能免除王家的罪責。

於是王仁一連三天不斷上門騷擾,再加上王熙鳳旁敲側擊的,老拿腹中胎兒說事,實在讓人不堪其擾。

不過……

這帶著孩子出來躲清靜,貌似也是個錯誤。

幾個熊孩子湊在一處,又哪有半點清靜可言?

更彆說勞心費力一整天,回家還要麵對尤氏的饑渴索求。

唉~

這齊人之福果然難享啊!

以後再擴充後宮,還是儘量尋些草食係的,譬如說……

叩叩叩

正盤腿坐在蒲團上,琢磨些六根不淨的事兒,忽聽外麵有人輕輕叩門。

孫紹宗忙收斂了亂七八糟的心思,寶相莊嚴的揚聲道:“進來吧。”

結果應聲而入的,卻是隨行的一個家仆。

就見他貓著腰往前湊了兩步,拱手稟報道:“二爺,家裡傳了消息,說是馮百戶定於三日後押解離京。”

“知道了。”

孫紹宗淡淡的應了,等那家仆退出門外,小心翼翼的帶上房門,卻又忍不住歎了口氣。

前幾日,北鎮撫司的胡鎮扶下了請帖,原以為是要議一議白蓮叛匪的事兒。

不曾想在北鎮撫司寒暄了幾句,那胡獻忠切入主題,論的卻是馮薪的處置方案。

依照胡獻忠的說辭,前些日子因蘇行方的案子,廣德帝十分震怒,諭令北鎮撫司嚴加查訪,一旦發現有官員通匪,便加倍嚴懲以儆效尤。

原本馮薪雖然通匪,卻並未給朝廷造成什麼實質的損失,更在關鍵時刻幡然悔悟,協助朝廷擒獲了白蓮教若乾重要人物,算是已經將功補過了。

可因為這道上諭,督辦此案的胡獻忠,卻不敢再輕縱了他。

於是經過反複權衡之後,馮薪最後還是落了個充軍雲貴的下場。

而胡獻忠這次尋孫紹宗過去,則是為了解釋這其中的關節,也免得他因此心生芥蒂。

隻能說這世上的因果,委實奇妙的緊——孫紹宗當初拿下蘇行方的時候,可沒想過竟會如此這般的牽連到馮薪頭上。

眼下再說什麼也是無用,隻能聊備幾杯水酒,以及幾封捎給前線將領的書信,為馮薪送彆踐行了。

說起雲貴前線,沈煉年前就請戰去了雲貴,盧劍星卻是猶豫再三之後,選擇留任京城——據說開春後還相看了幾名女子,似乎是要準備成家立業開枝散葉。

得知這消息後,孫紹宗就讓盧劍星休書一封,托沈煉在就近打聽一下便宜老丈人的境況。

當然了,真要有消息傳回來,孫紹宗多半也隻會報喜不報憂。

叩叩叩

這時外麵又有人敲門,卻是方才那家仆領著一人去而複返。

“卑職洪九,叩見大人。”

來者不是彆個,正是孫紹宗安插在司務廳小吏洪九。

洪九進門之後直接大禮參拜,等孫紹宗虛抬手,示意他起身之後,便開門見山的稟報道:“大人,滄州府那邊出了些岔子,據說是普法的秀才和縣裡起了衝突,又惱恨府台處置不公,於是抬了夫子牌位,把滄州府衙圍了個水泄不通。”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這次魏大人派卑職過來,倒沒交代旁的,隻說讓卑職傳個口信。”

說是傳信,但這事兒孫紹宗又豈能置身事外?

今年開春的時候,朝廷就在直隸選了兩府七縣,作為《普法下鄉》的試點,滄州府正是其中之一。

眼下才剛試行了不到半年,就鬨出這樣的群體事件,看似和孫紹宗關係不大——畢竟他並未參與相關的督導,更是直到不久前,才剛剛回到京城的。

可怕就怕經此一役,朝廷會喪失繼續推行《普法下鄉》的信心——而一旦這事兒夭折,孫紹宗作為始作俑者,肯定要受到不少的攻訐。

為今之計,必須儘快平息這場風波,才能免去引火燒身之患。

而反過來考慮,這又何嘗不是他奪回主導權的好機會?

等到一手敉平了滄州府的亂局,朝廷總不好再讓他置身事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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