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更,總共將近一萬一,諸位四舍五入一下,就當是一萬二吧。】
左寺官衙。
孫紹宗趕到的時候,早已經有兩人等在裡麵了。
其中一個自然是秦克儉,另外一個卻是孫紹宗的半個家奴——出身於五溪蠻族的趙楠【芭稞】。
趙楠當初受孫紹宗委派,輔佐柳湘蓮的日常工作,誰承想柳湘蓮剛乾了半個月,就受了刺激,鬨著要去考科舉。
孫紹宗無奈的放走了柳湘蓮,趙楠卻並沒有跟著離開,而是繼續以書吏的身份,留在大理寺之中。
他本就是個擅於鑽營的,又打著孫紹宗親信的旗號,這半個多月的功夫,就已經將左寺上下摸了個七七八八。
因此在孫紹宗看來,他是最適合幫秦克儉儘快進入工作狀態的人。
話說……
今兒秦克儉倒也簡單打扮了一番,不複前些日子的頹廢,反而透著一股生人勿進的冷冽。
即便是在孫紹宗麵前,這廝依舊沒什麼好臉色,硬梆梆的,倒好像是被孫紹宗拖欠了工資一般。
天地良心,這廝最近從孫家順走的茶葉,就足夠普通師爺三個月的薪資了。
不過這年頭像秦克儉一樣,專業素質過硬,又精通文案的師爺可沒那麼好找。
尤其孫紹宗現在地位高了,總不能事事躬親,能找到這樣一個得力下屬,也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有鑒於此,些許不順心的地方,孫紹宗勉強也就忍了。
卻說在廳裡分賓主落座之後,孫紹宗先把趙楠介紹給了秦克儉,秦克儉聽說是幫自己熟悉差事的書吏,倒也沒什麼異議。
不過在溝通布置日常工作的時候,秦克儉卻據理力爭起來。
本來按照孫紹宗的意思,他近期還會物色一名文案師爺,屆時秦克儉隻需專職刑名就好。
又因為孫紹宗現在畢竟是四品高官,更是在大理寺這樣的閒散衙門,雖然也免不了要親自查案,但肯定不會像當初在順天府那麼頻繁。
所以很多時候,就需要秦克儉輔助左寺的其它官員辦案。
畢竟秦克儉現在隻是白身,師爺的身份也不足以讓他獨立辦案——其實若在地方上,什麼白身不白身的,師爺帶頭查案誰敢有意見?
可惜這是在京城之中、天子腳下,規矩自然比彆處嚴些。
但對於這種安排,秦克儉卻提出了異議。
而他提出異議的方式,更讓孫紹宗頗有些無奈。
“楊誌銘,正五品左寺丞,兩年前由正五品光祿寺少卿轉任,為人精於數算,對刑名一道卻隻是一知半解,兩年來照本宣科,無功無過。”
“唐惟善,正六品左寺正,前任左少卿柳芳的親信,慣會逢迎拍馬,做龜公倒是個好手,至於刑名麼——哼!”
“陳敬德,從六品左寺副,三人當中官階最低,資曆卻最深,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經驗豐富,反而證明他眼界、能力、乃至運氣都是最差的一個——唯一的優點,就是已經被東翁折服,算是條聽話的好狗。”
將左寺主要的三名官員一一點評之後,秦克儉哂道:“我若肯屈身於這些酒囊飯袋,又怎會淪落到如今的境地?”
這廝當年在北鎮撫司的時候,貌似沒有這麼桀驁不馴吧?
怎得被貶到南疆做了三年苦力,這脾氣反而見長了?
莫非他在那邊兒,其實是被當成大爺供著的?
孫紹宗心下腹誹著,眼見秦克儉一副決不妥協的樣子,隻得退一步道:“那讓你實際主導總行了吧?不過眼下楊誌銘和唐惟善怕未必能答應,所以近段時間,你先帶著陳敬德查案——我屆時會好生叮嚀他,讓他一切以為為主。”
秦克儉猶豫了一下,總算是點頭應下了。
孫紹宗這才命趙楠,去請左寺裡有正經官身的,過來與秦克儉互相認識,也免得有人不知就裡,再與他起了什麼衝突。
至於那些沒官職,卻握有一頂權利的吏員們,礙於官吏有彆,卻不好叫到屋裡一一見過,隻能等之後趙楠私下裡引薦了。
這期間,秦克儉一直是滿臉陰鬱的模樣,估計大多數人對其的印象,都不會太好。
再加上孫紹宗並未隱瞞,他是出自北鎮撫司的犯官,對其敬而遠之的人,那就更多了。
不過秦克儉似乎也樂得如此,彆人越是疏遠他,他越是擺出一副不屑的嘴臉,半句話都不肯多說。
唯獨麵對陳敬德時,因知道最近兩人少不了要打交道,這才破例寒暄了幾句。
總之,這是一次完全不成功的引薦會。
好在身為刑名師爺,秦克儉隻需向孫紹宗這個雇主負責就成,倒也不是一定要與雇主的同僚搞好關係。
再說孫紹宗也已經打定主意,另外一位問案師爺,就找個八麵玲瓏的來,屆時就完全用不著秦克儉迎來送往了。
當然,這文案師爺眼下不太好找,說不得也隻能等到明年春闈結束之後,再選個名落孫山,又頗有這方麵經驗的考生充任了。
…………
書不贅言。
將官員們介紹給秦克儉之後,孫紹宗就讓趙楠帶著秦克儉,去熟悉大理寺的業務了。
而他自己則是趕奔後衙花廳——雖然已經得了消息,大理寺內部統一意見,決定要鼎力支持自己的提案。
但這事兒畢竟還沒有‘官宣’,更沒有涉及細節問題。
具體該如何操作,自然還要同魏益、李文善兩個仔細斟酌才是。
約莫是失了鬥誌,魏益這回瞧著倒是從容了不少——反倒是李文善跟打了雞血似的,一副亢奮過度的樣子。
而且不等孫紹宗和魏益發話,他就先把連夜製定的方案擺了出來。
其實也沒什麼新鮮花樣,不過是孫紹宗先行提案之後,再由下麵的官吏附和相迎,借以試探朝廷的態度。
如果試探的結果尚可,李文善會再炮製一片雄文,從專業角度上,與孫紹宗的提案相互呼應。
最後則是魏益這個正經主官,以大理寺全體的名義,敦促內閣、朝廷,儘快行此利國利民的善政。
這也是各衙門多年總結出來的套路,雖然沒有什麼出奇之處,但勝在步步為營,一旦初期遇到不可抗力,也方便丟車保帥。
故而三人走了走形式,就把這套路確定了下來。
然後兩人再次審閱了孫紹宗的提案,確認沒有什麼疏漏,或者犯忌的地方,便以茶代酒為孫紹宗壯行——他要在正午之前,親手把奏本提交到皇城司。
其實這投遞奏章的事兒,派個衙門裡的小吏跑腿就足夠了。
但一般越是重要的事情,官員越不肯假手於人,既然人家都這樣做,孫紹宗自也隻能隨行就市。
卻說因是公差,孫紹宗便沒用自家的馬車,而是乘坐了四人抬的轎子,在幾名衙役的簇擁下,前呼後擁的趕奔西華門。
其實孫紹宗不愛用這依仗,一來是嫌慢,二來是嫌憋屈,但那前呼後擁橫行霸道的感覺,其實還挺有成就感的。
不過到了皇宮門口,這些依仗自然不好再用。
遠遠停在了街邊,孫紹宗下了轎子,正待去登記處,用火漆封存好奏章,然後再投遞到專用的暗箱裡。
冷不防後麵趕上一人,遠遠的便嚷道:“老弟、孫老弟!”
這樣稱呼孫紹宗的人其實不多,而後麵這人卻正是頭一個這麼叫的。
“雨村兄?”
孫紹宗轉回頭,故作詫異的道:“你這時候來東華門做什麼?”
這倒不是說賈雨村不該來,而是因為身為順天府尹,堂堂的三品高官,賈雨村已經有資格參加每天的早朝了。
而眼下這個點兒,應該是早朝剛散了有半個時辰左右,賈雨村這時候又匆匆而至,自是有些不同尋常。
“唉~”
賈雨村歎息一聲,搖頭道:“多事之秋、實在是多事之秋啊!”
說著,左右張望了幾眼,忽然壓著嗓子道:“既然湊巧撞上了,老弟不妨幫我認上一認,看那人是究竟真的,還是冒名頂替。”
聽他說的鬼祟,孫紹宗忙問究竟是誰,怎得還需要自己去辨認。
賈雨村卻不肯多說,隻是把手向後一招,他那頂轎子便西華門侍衛與太監的側目中,晃晃悠悠的到了近前。
賈雨村又親自上前,將轎簾挑開半邊,示意孫紹宗進行辨認。
孫紹宗眼見如此,也耐不住好奇探頭張望了一眼,卻頓時瞪大了眼睛。
原來那轎子裡坐著個蓬頭垢麵的男子,卻竟是朝鮮使臣李恩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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