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紹宗趕到法元寺時,非但戒嗔、戒休二人已經被帶了過來,就連衛若蘭、仇雲飛、祁師爺,也都在那大殿中等候多時了。
見孫紹宗風塵仆仆的從外麵進來,仇雲飛頭一個迎上前,瞪圓了眼睛好奇道:“大人,你這大半夜的,讓人把兩個禿驢弄回廟裡,莫不是查出什麼重要線索了?!”
都說當著禿子彆罵和尚,他這倒好,在廟裡就禿驢禿驢的喊上了,也不知引來多少僧眾怒目相向。
不過……
管他們樂不樂意呢!
隻要破了這連環案,還怕他們因為幾句‘禿驢’,告到太上皇哪裡去不成?!
因此孫紹宗也懶得糾正仇雲飛的說辭,嘴角微微一翹,笑道:“還真被你猜著了,本官正是發現了一個關鍵線索,如果我推斷沒錯,隻需再簡單的驗看一番,就能確定凶手究竟是誰了。”
“真的?是什麼……”
“阿彌陀佛。”
不等仇雲飛再問,身後了癡和尚已然越眾而出,口宣佛號道:“敢問孫大人要如何驗看?隻要能令凶徒現出原形,鄙寺上下必然無有不從。”
“也用不著這麼鄭重其事的。”
孫紹宗一笑,目光落在了戒休和戒嗔身上,然後又緩緩下移,停在二人那深藍色的單鞋上,接著順勢抬手一指:“隻需讓兩位師父,褪去腳上的鞋襪,一看便知究竟。”
褪去鞋襪就知究竟?
眾人都有些莫名其妙,難道看一下腳,就能分辨出誰是凶手了?
戒嗔更是忍不住嗤鼻一聲,哂笑道:“大人該不會以為,那凶手長了兩隻狗爪子吧?”
不過嘴裡雖然嘲笑著,他卻還是彎腰去脫腳上的布鞋。
然而就在此時,戒休忽然沉聲質問道:“大人這樣查案,是不是太過兒戲了?貧僧修行十餘載,從未聽說隻需看一下彆人的雙腳,就能斷定對方是不是殺人凶手的!若孫大人這麼做,隻是為了不被朝廷斥責,準備隨口攀誣而已,我等豈不是要白白受冤?!”
戒嗔脫鞋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大點其頭道:“沒錯,雖說當眾褪去鞋襪雖然算不得什麼,但孫大人若是沒有真憑實據,就想靠著空口白話給我等定罪,卻是休想得逞!”
眼見兩人這般反應,孫紹宗臉上的笑意,卻反倒又濃了幾分——方才他其實隻有八成把握,如今卻已然達到了九成九!
“本官自然是有真憑實據的。”
就聽他朗聲道:“相比於前麵三次行凶,因為意圖將戒念的死,布置成天狗作祟的模樣,因此凶手特意想出一個魚目混珠的妙計——殊不知,正是這畫蛇添足的妙計,反倒留下了致命的破綻!”
“這麼說。”
祁師爺忍不住好奇道:“大人已經成功破解了那腳印之謎?!”
“沒錯。”
孫紹宗點頭道:“這所謂腳印之謎,說白了其實也簡單,不過就是一雙木屐罷了。”
“木屐?”
“沒錯,不過卻不是普通的木屐,而是一雙將底下的木齒,雕成狗爪模樣的木屐!”
“凶手正是將自己的足印,與野狗的爪印魚目混珠,借此製造出現場隻有戒念腳印的錯覺。”
“本官經過一番詳細勘察,已經成功的找出了凶手的足跡——三個成品字形,等距排列的狗爪印!”
“本官帶人一路追蹤那爪印,尋到了東北方的密林前,又找到了一些木屐的碎屑——顯然,凶手是把那木屐毀屍滅跡之後,又丟進了密林之中。”
“荒謬!”
孫紹宗說到這裡,戒休和尚忽然冷笑道:“難道隻憑區區幾塊木屑,孫大人就能推斷出凶手到底是誰?還是說那木屑上,刻了凶手的名字?!”
此時在場眾人,尤其是衛若蘭等人,也已經看出這戒休和尚有些不對勁兒,之前盤問的時候,他明明比戒嗔要配合許多,更沒有半句尖酸刻薄之言,如今卻……
不過戒休和尚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單憑一些木屑,的確不能斷定凶手是誰——莫說是木屑,就算找到了完整的木屐,貌似也隻能證實孫紹宗的推斷,而不能證明凶手究竟是誰。
“單憑一些木屑,自然是不成。”
這時,就見孫紹宗又從袖袋裡取出一隻帕子,小心翼翼攤開來,展示給眾人道:“但與這兩條麻線搭在一起,卻足以讓真凶畢露無疑!”
麻線?
眾人更覺莫名其妙起來,仇雲飛、衛若蘭、祁師爺、甚至連了癡和尚都親自上前過目了一番,卻見那不過是兩根細小的普通麻線,看形狀似乎是從某條麻繩上掉下來的,卻哪裡有什麼出奇之處?
“真是笑話!”
戒休把頭一揚,冷笑道:“兩根麻線、幾塊木屑,竟然也被孫大人說的如此神乎其乎,貧僧如今倒當真有些好奇,大人究竟從這兩條細線裡,瞧出了什麼如山鐵證!”
麵對他這咄咄逼人的態度,孫紹宗愈發成竹在胸,咧嘴一笑道:“說透了,其實仍是簡單的很。”
“這木屑的質地堅韌結實,應是用紫檀之類,用來雕刻佛像的木材製成——雖說在寺裡就地取材,減少了外出采購木料的風險,但這雙木屐的分量,卻也因此比一般的木屐要重了許多。”
“尤其凶手為了儘量讓那三個狗爪分開些,還特地將木屐加寬加長。”
“偏偏這樣一雙沉重的木屐,又是要穿出去殺人行凶的,如同一般木屐那樣鬆鬆垮垮的怎麼能行?自然要將它緊緊的束縛在腳上!”
孫紹宗說到這裡,伸出兩根手指道:“凶手有兩種選擇,其一,是乾脆製作出一雙鞋履【帶木屐底兒的靴子】。”
“不過鞋履穿用起來雖然方便,製作的難度卻有些大,而且用的材料多了,也容易露出破綻——再說了,一雙用完就扔的鞋子,又有什麼必要弄的那麼繁瑣?”
“因此凶手選擇了第二種方案,做成普通的木屐,然後多穿幾條麻繩,綁在腳上進行加固!”
“然而……”
孫紹宗嘴角的笑容轉冷,盯著戒休的雙腳道:“將那麼沉重的木屐,牢牢綁在腳上走路,那下墜力道,絕不是普通木屐能夠比擬的,即便腳上套著單鞋,也必然會留下勒痕!”
“因此本官才斷定,隻需褪下腳上的鞋襪,凶手便會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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