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亂局(1 / 1)

一夜無話。

第二天到了刑名司裡,約莫花了兩個時辰,孫紹宗才將這兩日裡呈上來的案宗、狀紙,以及刑名司內部的各種公文,處置了個七七八八。

這剛準備活動活動筋骨,便又見衛若蘭手下的屬吏,捧了近幾日核查行動的簡報,以及十來張通緝令過來。

通緝令自然沒的說,都是這次核查出來的人販子,因此孫紹宗看都不看便一一照準了,又讓人轉呈到刑部,以便進行全國通緝。

不過……

單憑受害人依靠回憶描述,所繪製出來的通緝令,恐怕未必能有幾分準確率,因此也隻能說是儘人事聽天命了。

至於那份核查簡報,孫紹宗卻是要逐字逐行的仔細甄彆——因為衛若蘭、仇雲飛這對組合,實在是一柄雙刃劍。

用好了那叫雷厲風行、事半功倍;若是把持不住,就他們那橫行無忌的行事風格,指不定會給刑名司惹來什麼麻煩呢。

尤其這次核查蓄奴的行動,本來就觸動了各方的利益,更容不得馬虎大意。

隻是想要細看,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因為這天氣委實是太熱了!

早上還算好些,可辰時剛過,那溫度便開始直線飆升,到了臨近響午時,屋子裡簡直如同蒸籠一般,濕漉漉的黏膩膩的,讓人由裡到外的躁動不安。

因此沒等孫紹宗翻上幾頁,那汗珠便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用帕子擦都擦不過來。

即便敞開官袍的排扣,拿了折扇上下亂搖,又一連灌進去兩碗綠豆湯,也依舊壓不住那股黏人的燥意。

這去年剛鬨完水災,莫不是又要鬨旱災了?

實在是熱的沒法忍受,孫紹宗隻得先撇下那簡報,喊人提了桶井水,準備湊合著擦一擦身子,稍稍緩解一下這難捱的酷暑,以便繼續處置公務。

誰知他剛反鎖了房門,正往下扒衣裳呢,就聽外麵有人‘砰砰砰’的,把房門砸了個山響。

“大人、大人!卑職有要事稟報!”

原以為這般莽撞行事的,不是仇雲飛就是衛若蘭,誰知門外那人一開腔,卻竟是林德祿的嗓音。

這廝若沒有十萬火急的事兒,是斷不敢過來砸門的。

故而孫紹宗忙又把那官府穿戴整齊,扯開房門放他進來,然後施施然坐回公案後,不急不躁的問:“林知事,你這般慌裡慌張的,究竟出了何事?”

林德祿卻不急著搭話,先把那房門反鎖了,這才做賊似的湊到近前,惶惶不安道:“大人,那用‘陶朱金貝’做局的幕後主使,卑職終於查出來了!”

原來是為了這事兒。

孫紹宗心下頓時了然,當初雖得了忠順王的承諾,但他卻又擔心忠順王會說一套做一套,因此為了以防萬一,他便沒讓林德祿停止調查。

如今看林德祿這副惶惶不安的樣子,應該是已經查到了忠順王府頭上。

不過……

這豈不是證明,忠順王確實沒有停止炒作‘陶朱金貝’的計劃?

如此一來,事情可真就麻煩了!

忠順王既然已經發了話,孫紹宗再去‘越級上訪’,豈不是上趕著要與他正麵衝突?

可要不把這事兒稟報朝廷,事後一旦有人,將孫紹宗曾經調查過此事的消息泄露出去,他豈不是要擔上知情不報、居心叵測的罪名?

正左右為難,卻聽林德祿又鬼祟道:“怪不得當日衛通判不同意大人調查此事呢,卻原來這事情竟是北靜王府搞出來的!”

啥?!

孫紹宗當時就有些蒙圈,這忠順王做下的騙局,怎得倒被他張冠李戴到北靜王身上去了?

不由皺眉道:“你莫不是搞錯了?”

林德祿苦著一張臉道:“剛查出這事兒,卑職也生怕是弄錯了,因此又仔細查訪了幾日,發現買通市井無賴散播謠言的,上門唱雙簧哄抬物價的,在詩社文會上宣揚此物的,的確都是北靜王府的人!”

說到這裡,他又想起一事,忙補充道:“聽說原本還有個大主顧,也是一般的心思,不過最近幾日卻突然銷聲匿跡了,隻剩下北靜王府四處賣力吆喝!”

嘖~

莫非這騙局,是他們甥舅二人一起做下的?

如今忠順王想要退縮,北靜王卻不肯罷休?

可這也不對啊!

忠順王素來與北靜王沒什麼瓜葛,甚至言談間還頗有些歹意【惦記人家的長腿王妃】,又怎麼會與北靜王聯手設局?

而且以忠順王的勢力,也壓根用不著與人聯手……

又或者是,忠順王曉得此中厲害之後,便乾脆甩鍋給了北靜王,想要看他的笑話?

貌似也不對,自己已經把這事兒的利害關係,向忠順王統統挑明了,就算真要想坑北靜王,忠順王也該先跟自己通個消息,免得此事外泄才對吧?

否則他坐視北靜王把事情搞大,一旦自己這邊兒泄露出風聲,他豈不也要擔上知情不報、居心叵測的罪名?

又或許,是北靜王和忠順王一樣,也看上了這‘陶朱金貝’,想要借機斂財?

“大人。”

孫紹宗想的頭疼,林德祿卻是等的心焦,忍不住又小心翼翼的探問道:“您看這事兒,咱們還管不管了?”

“這個嘛……”

孫紹宗略一猶豫,便道:“你先查著,莫對外聲張便是。”

林德祿先點頭應了,隨即卻遲疑道:“可衛通判那裡……”

也是!

自己要調查‘陶朱金貝’的事兒,衛若蘭也是曉得的——可問題是,他有沒有把這事兒透露給北靜王水溶,自己卻無從知曉。

如果水溶知道自己企圖斷了他的財路,會做出什麼反應,可就難以預料了……

這事兒鬨得!

原本準備懟幾個奸商罷了,誰能想到水底下竟是兩頭大白鯊?!

可現在騎虎難下,再想退縮也早已經晚了。

孫紹宗略一遲疑,便吩咐道:“你現在回去,把查到的所有消息,先言簡意賅的記錄下來,等散衙之後再隨本官去一個地方。”

既然已經騎虎難下,怕也隻能一條路走到黑了!

如果方才的推斷沒有出錯:忠順王並不曉得北靜王的行動,而且已經準備放棄這個計劃了,那他也應該不會坐視水溶,繼續進行這個瘋狂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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