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去後,賈母與兩個兒媳婦議論起此事,仍是餘怒未消,再搭上寶玉在裡間時不時呻吟幾聲,就更是愁的賈母不住口的抱怨家宅不寧。
正說著,就聽平兒出來稟報,說是王熙鳳已經清醒過來了,又喝了些滋補的湯藥【給寶玉預備的】,如今瞧著倒還算精神。
賈母聞言,忙帶著眾人去探視王熙鳳。
進門之後,便見王熙鳳淚盈盈的倚在榻上,再不見平日裡風風火火脆聲利落的本色,不覺又老淚縱橫起來,抱住王熙鳳‘心肝’、‘肉啊’的叫了起來。
王熙鳳也正滿心的委屈,便又乘勢大哭了一場。
賈母等她哭的累了,這才遞了帕子過來,慈祥的笑道:“好了、好了,這哭出來心裡便痛快多了——其實要照我老婆子說,這事兒也不算不得什麼!
“小孩子饞嘴貓兒似的,偏咱們這等人家,最不缺那好模樣的女子,他成日裡在這脂粉堆裡打轉,一時忍不住也是在所難免——我們娘幾個誰年輕的時候,不是這麼過來的?”
頓了頓,又道:“他亂吃飛醋固然不對,可這不也是因為寶愛你麼?若是那不相乾的女子,他又怎會像是被人戳了肺管子一般?”
邢夫人、王夫人也都跟著勸說。
王熙鳳強撐著露出些苦笑來,暗地裡卻早涼透了心。
蓋因類似的話,賈璉前幾日也不知說了多少,誰知剛哄的自己鬆懈了,便又背著自己與那鮑二媳婦鬼混,言辭間對自己更是大加貶斥。
雖說王熙鳳也曉得,這多少也有討好那鮑二媳婦的意思。
可那鮑二媳婦何許人也?
不過是個有幾分姿色的蠢婦,為了討好她,便隨口作踐自己,豈不正表示賈璉之前那些小意殷勤,統統都是在哄騙自己?!
再想想他非但提著寶劍追殺自己,還硬是反咬一口,冤枉自己與孫紹宗有染,王熙鳳便更覺得冷徹骨髓,從前那些夫妻情誼,也都一股腦散了個乾淨。
又聽得賈母說什麼吃醋不吃醋的,心下忽然生出個念頭來:與其三番兩次的,憑空背上這些猜忌,還不如真個坐實了,叫他結結實實做一回忘八!
不過這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過,便又被王熙鳳死死壓在了心底。
卻說賈母見王熙鳳也露了些笑模樣,便忙又道:“你放心,等明兒我叫他來替你賠不是——你今兒就在我這裡好生將養著,隻言片語也彆給他送去,咱們好生臊一臊他!”
眾人便又是一陣哄笑。
隻旁邊平兒聽了這話,忙喊過小紅【林紅玉】,囑咐她回家取幾件換洗的衣裳,以及王熙鳳近日常用的湯藥來。
小紅領了吩咐,便出了賈母的院子,匆匆向後麵趕去。
眼見快到家中,後麵卻有人趕了上來,林姑娘、林姑娘的叫著。
小紅收住腳步循聲望去,就見少了條胳膊的賈芸,正喜笑顏開的迎將上來。
見是賈芸追上來,她便先把臉一沉,麵無表情的道了個萬福,又冷言冷語的道:“我這位份的,實在不敢當哥兒一聲‘姑娘’——再說我這裡還有差事要忙,哥兒請自便吧。”
說著,也不管賈芸如何反應,便緊趕幾步的進了家門。
若換在以前,賈芸若是鐘情於她,林紅玉怕不知欣喜成什麼模樣,可如今麼……
她便是再不挑,也斷不會嫁給一個殘廢!
卻說賈芸瞧著她那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頓時沮喪的一塌糊塗。
不過他畢竟是個百折不撓的,摸摸袖子裡那支重金買來的金釵,頓時便又鼓起了勇氣,貼牆根兒湊到院門口,想等著林紅玉出來,再攔住她傾訴衷腸。
約莫等了有一刻鐘,就聽裡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賈芸探頭瞧了,便見林紅玉拎著幾個包袱,正吃力的往外奔,心下便又是一喜,琢磨著要借口幫忙,與她好生說上幾句心裡話。
眼瞧著林紅玉已經到了門前,賈芸忙正了正衣冠,就待跳出去將這心上人堵住,誰知卻忽聽有人醉醺醺的喝問道:“你個小蹄子,拎著這許多東西,莫非是想要夾帶私逃不成?!”
卻原來賈璉從老太太屋裡出來,便覺氣悶的緊,回家之後,便在內書房裡自斟自飲又灌了半壺陳釀。
這酒勁上湧,沒理也便成了有理,何況他本就覺得王熙鳳小題大做,壞了自己的顏麵?
於是醉醺醺出了書房,便想再去尋釁一番。
誰知剛出門,正瞧見林紅玉拎著大包小包往外走,賈璉便隨口嗬斥了一聲。
那林紅玉冷不丁吃了這一嚇,又見賈璉紅著眼睛從書房裡出來,忙躬身道:“回二爺的話,奴婢是奉了老太太的吩咐,回來取些東西。”
她知道平兒也剛得罪了賈璉,故而乾脆謊稱是奉了老太太之命。
誰知賈璉壓根也沒聽她解釋什麼,隻醉眼惺忪的上下打量,眼瞧著林紅玉身上大包小包的,直將那裙子壓的十分貼身,露出裡麵凹凸有致的曲線來,配上那青春標致的臉蛋,豈不比鮑二媳婦強出百倍有餘?
當即賈璉心下那還沒泄出去的邪火,便蹭一下子燒到了腦漿裡,歪歪斜斜的往前湊了幾步,嗅著林紅玉身上那脂粉香氣,嘿嘿笑道:“這……這可真是燈下黑,爺尋來尋去,偏生……偏生把你給漏了!來來來,讓二爺幫你拎著!”
說話間,那爪子探將出來,卻直往林紅雲胸前掏弄。
林紅玉頓時臊的滿麵通紅,又知道王熙鳳剛打翻了醋壇子,如何敢在這時候與他勾搭?
忙向後退了半步,顫聲道:“二爺莫要為難奴婢,若是讓二奶奶曉得了,怕不要扒了奴婢的皮!”
賈璉聽得‘二奶奶’三字,當即啐了一口,罵咧咧道:“那賤人如……如何管得了我?你也莫怕她,今兒……今兒我收用了你,明兒便抬舉你做妾,包你比……比那吃裡扒外的……的平兒,還要風光百倍!”
若是換了往日,賈璉這話自然哄不得林紅玉,隻是今兒她聽說賈璉發威,拿著寶劍把個王熙鳳追的落荒而逃,暗地裡對賈璉便有些另眼相看。
再加上那‘比平兒風光百倍’的許諾,正應了林紅玉心中素日所盼!
於是她一時便有些遲疑起來。
賈璉何許人也?
慣在風月場上廝混,雖是醉眼迷蒙,卻也瞧出了林紅玉的掙紮與心動,於是老實不客氣的將她一把環在懷裡,‘娘子’、‘夫人’的亂叫著。
林紅玉打生下來,便是榮國府的家生奴才,卻何曾被正經主子這般‘抬舉’過?
一時那嬌憨的身子便軟成爛泥仿佛,半推半就的,被賈璉哄進了書房之中。
碰~
就在那房門重重關閉的時候,門外的賈芸也是重重一拳擂在了牆上!
方才見林紅玉被賈璉調戲,他正琢磨著該如何幫其解圍,又不會給兩人引來禍患呢,誰成想幾句話的功夫,林紅玉便被賈璉說動了心思!
想起自己這數月來的暗戀與癡纏,賈芸直恨的目眥欲裂,怒發衝冠的闖進院裡,到了那書房門前,抬腳便待踹門。
“不要!”
誰知裡麵卻恰巧傳出一聲嬌呼,直如冷水潑頭似的,讓賈芸又恢複了理智。
就是闖進去了,自己又能將璉二叔如何?又敢將他如何?!
這般想著,賈芸便也沒了踹門心思,隻是摸摸懷裡那支金釵,又實在不甘心就這般離去。
正躊躇間,便聽裡麵林紅玉羞道:“求二爺輕著些,奴婢……奴婢還是頭一遭……”
又聽賈璉嘿嘿淫笑:“你此時嫌輕,過會兒便隻恐爺弄的不夠重了!”
緊接著又傳出些布錦撕裂的聲音。
“二爺莫要撕扯!”
又聽林紅玉急道:“奴婢自己脫下來便是……”
一陣窸窸窣窣過後,賈璉便嘖嘖讚道:“果然是個美人坯子,快快快,且把那腿兒分開,容我細細……”
聽到此時,賈芸在外麵心如刀絞一般,手上猛地一發力,那金簪子便戳在小臂上,直刺的血流如注。
也正因這刺骨的劇痛,他才終於一咬牙,帶著滿腔怨憤踉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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