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孫紹宗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竟在餐桌上趴了整整一晚,對麵卻不見賈璉的蹤跡,想來是被下人們送回臥室裡安歇了。
於是他一邊敲打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一邊忍不住抱怨賈府的下人厚此薄彼。
其實他這倒是冤枉了人家,昨晚上四、五個仆役一起動手,愣是沒能把他從酒桌上扶起來,反倒被他隨手一甩,硬生生掀翻了好幾個——如此一來,卻還有誰敢動他?
卻說孫紹宗正在廳中抱怨,便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抬眼望去,卻是阮蓉匆匆而來,身後竟還跟著個模樣嬌俏的婢女。
四目相對,阮蓉見他眼裡儘是血絲,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樣,不禁又是心疼又是惱怒,隻是礙於有旁人在,也不好渾說些什麼,便指著一旁的茶幾道:“紫鵑,把東西放下,你就先回妹妹那裡吧。”
那紫鵑正捧著一盆清水,好奇的上下打量孫紹宗,聽阮蓉這般說,忙道:“蓉姑娘說的哪裡話,奴婢若是就這般走了,在我家姑娘麵前如何交代?”
說著,將手中銅盆放在桌上,浸濕了毛巾就要去擦孫紹宗臉上的汙漬。
孫紹宗抬頭向後一閃,笑道:“放著我自己來吧,這麼讓人伺候著,我反倒覺得彆扭。”
紫鵑聞言一愣,回頭目視阮蓉,見她並無什麼意見,這才任由孫紹宗接過毛巾,自行洗漱起來。
等孫紹宗洗漱完畢,屋裡卻已不見紫鵑的影子,想來是見他不需要伺候,便徑自回了林黛玉哪裡。
想到黛玉,孫紹宗心中便是一動,忍不住小聲探詢道:“那林姑娘到底長的什麼模樣?昨兒那賈璉喝多了,可沒少在我麵前誇她。”
雖說沒讀過紅樓,孫紹宗卻也知道紅樓夢裡號稱美女如雲,林黛玉、薛寶釵更是其中的翹楚,因此這心中的好奇便飛也似的膨脹起來,怎麼壓也壓不住。
阮蓉聽他這般問起,先是生出些警惕之心,繼而想到黛玉如今的年紀,便又釋然起來,隻抿嘴笑道:“黛玉自然生的極好,人品文采也都沒得挑,不然我怎麼會認了她做乾妹妹?”
“什麼?你認了她做乾妹妹!”
孫紹宗愕然,脫口道:“可你們不是才認識了一天麼?”
阮蓉翻了個白眼,伸手在他胳膊上擰了一把,佯嗔道:“一天怎麼了?我當初還不是隻和某人相處了一天,就將他當做了托付終身的良人!”
孫紹宗頓時語塞。
不得不說,阮蓉還真是個‘雷厲風行’的主兒,先是隻一天便相中了自己,現在又隻花了一天時間,便拐了個林妹妹。
見孫紹宗被自己說的沒了言語,阮蓉又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我那妹妹如今才十一二歲的年紀,你就不要胡亂惦記了,再說人家生的一顆蕙質蘭心,怕也瞧不上你這等粗漢。”
“什麼?!”
孫紹宗裝出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了,怎麼告訴人家小姑娘了?!”
阮蓉先是莫名其妙,隨即猛地醒悟過來,直羞惱的撲上來亂撓,孫紹宗閃身躲過,反手一把將她攬在懷裡,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
阮蓉順勢在他胸前不輕不重的咬了兩口,卻也憋不住勁兒,在他懷裡笑的前仰後合。
不過這裡畢竟不是什麼僻靜所在,因此兩人相擁著笑了一場,便也忙分做了兩處。
孫紹宗交代道:“我準備先幫璉二哥處理一下剩餘的瑣事,也好能儘快啟程回京,便委屈你先在這裡候上兩日了——幸好你剛認了個妹妹,留在這官署裡倒也不會覺得孤單。”
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彆忘了跟你那妹妹打聽打聽,看這揚州城裡都有什麼好玩的,等到上路前,我再帶你去四下裡逛上一逛。”
見孫紹宗宿醉未醒之下,依舊惦記著要帶自己去城中遊玩,阮蓉心下自是喜歡的緊,又與他膩了幾句,這才戀戀不舍的回了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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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與此同時,那紫鵑也正在黛玉麵前說起孫紹祖。
“姑娘,你是沒瞧見。”
就見她卷起袖口,雙手在半空中虛虛一攏,比出個水桶粗細的圓圈:“那孫都尉的胳膊足有這麼粗,隻一條大腿,怕是就能頂上咱家寶二爺的身量了!”
卻原來黛玉派紫鵑跟去伺候,固然是有體貼阮蓉之意,但更主要目的卻是想瞧一瞧,讓自家乾姐姐情根深種的人,到底生的什麼模樣。
聽著紫鵑誇張的形容,她默默在心裡拚湊了一番,忽然蹙眉道:“聽你這般說來,那孫都尉豈不是與薛家哥哥有幾分相似?”
薛蟠給黛玉留下的印象極差,簡直可說是汙泥一般的濁物,這一將兩者聯係上,不禁便有些憎屋及烏,為乾姐姐阮蓉大為不值起來。
“薛公子?”
紫鵑先是一愣,隨即忙把頭搖的撥浪鼓一般,急道:“這怎能一樣?!那呆霸王除了蠻橫不講理之外,卻有哪有一點像是霸王?倒是這孫都尉虎背熊腰氣勢迫人,當真有些楚霸王的影子。”
說著,她略有些扭捏的壓低了嗓音,悄聲道:“不瞞姑娘,那孫都尉隨便動上一動,便把長衫撐得鼓鼓囊囊,就好像裡麵裹得不是皮肉,而是一塊塊鐵錠似的!昨兒聽蓉姑娘說起他與賊人相鬥的事兒,我還隻當是誇大其詞,眼下看來卻怕是真的。”
“楚霸王……”
林黛玉喃喃的咀嚼著這三個字,又在腦海裡拚湊出‘孫紹宗深情款款的擁著著阮蓉,談笑間,群賊望風披靡’的畫麵,一時不覺便有些癡了。
半響之後,黛玉又忍不住便自己代入其中,更將孫紹宗替換成了寶玉——然而她卻怎麼也想不出‘賈霸王勇不可當,頃刻間殺退群賊’的英武模樣。
若真是自己與寶哥哥遇到這般情景,怕是手拉著手抱頭鼠竄更靠譜一些吧?
這般想著,黛玉便忍不住笑的前仰後合。
紫鵑在旁邊陪著,卻不禁生出些唏噓來,她可是好久都沒見黛玉正經笑過了——隻憑一場大笑,這乾姐姐便認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