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府街上傳來了機車的轟鳴之聲，仿佛在下達指令之後，這些擁有了狩獵者身份的人，都恢複了一部分能力。

扮演孩子的大人，不再唯唯諾諾，他們褪去了那些與外表超級不搭的裝扮，在街上開著機動車輛嗷嗷的叫囂著。

大概是這個世界扭曲源頭，對狩獵者有什麼錯誤的認知？

白霧確信這群人就跟某島國昭和時代的機車黨一樣，喜歡怪吼怪叫。

明明穀青玉的人頭隻有一個，但仿佛每個人都能拿到一樣。

白霧猜測，大概身份轉變，會改變一部分認知？

應該是這樣的，雖然一個新的身份得到後，記憶會被清空，但是對應的，也會賦予一部分基礎記憶。

所以小孩開車的時候，起碼知道什麼是方向盤。

職場員工摸魚的時候，起碼知道要讓電腦界麵停在哪裡。

走在大街上，白霧的目光看向某個方向後，下意識的，也看了一眼黑夜裡依舊明亮的泛黃書頁。

【他懷念他那雙眼睛，他希望這個時候，眼睛能夠為他指明摯友所在的位置，就像很多次探險裡眼睛所做的那樣。

噢，那雙可憐的眼睛，什麼時候才能夠再次看到它調皮的話語呢？】

果然，指望書頁沒有用。書頁是世界意誌，但管你是什麼意誌，隻要不給我提供線索，那就不如阿眼。

但白霧也不急，隊長的氣息很強大，白霧本身就可以靠著感知，找到一個大概方位。

這座城市很大，但對於如今的白霧來說，天涯不過咫尺間罷了。

他開始疾奔，在這座城市林立的高樓裡，仿佛脫離了空間束縛一樣，在高樓之間彈來彈去。

俯視城市的過程裡，白霧看到了許許多多的惡墮，正在四散開，尋找每個角落。

甚至這些人連垃圾桶都會翻一下。

也有一些人會挨家挨戶敲門，他們的目的可就不單純了。

這群人根本不是為了找到綁架自由人的嫌犯，找得到最好，找不到，也可以借由這次身份更換，肆意犯罪。

這樣的事情，應該在城市的每個角落裡都發生了，所以白霧也懶得管，因為根本管不過來。

疾奔一陣後，白霧從學府街挪到了百川中學。

中學裡沒有厄運氣息，似乎江依米不在二次扭曲的範圍裡。

白霧也隻是粗略感受了一下周圍。明明是重度災變區的校園，竟然反而是最正常的。

再度啟程，白霧來到了動物園。

動物園的位置變了，不再在郊外，而是在城市內部。

如果隻是從外麵看，不去看那些霓虹燈排列成的閃爍的標識，不會有人想到，這座堪比好幾座巨型體育館拚接在一起的機械建築……

竟然是一座動物園。

其高度機械化的外殼，仿佛一座巨大的機械堡壘。

隻有巨大的閃爍著燈光的字體，告訴眾人，這裡是百川市動物園。

和此時沸騰的城市相比，動物園仿佛城市禁區。

唯有四麵築起的高聳城牆裡，有很多奇怪的聲音傳來。

這座動物園不簡單，甚至動物園的標識都很奇怪。

寫著一些讓人難以理解的告誡——

“進入動物園不需要簽生死契，我們會儘可能確保您活著離開動物園，但離開之後，您發生了任何變化，請去第九精神病院治療，彆碰瓷我們。”

“您看到的有且隻有動物，如果它不像動物，那便是工作人員假扮的，請勿存疑。”

“獅子不會喝汽油，如果它向您索要機油，請趕緊遠離。”

“眾所周知，狗是不會長出密密麻麻的槍管的。狗叫聲也不是槍鳴，動物園裡沒有狗，沒有狗，沒有狗。”

“蟒蛇不會上廁所。”

“進入動物園前請關掉電子設備，離開動物園前請檢查您身上的通訊設備，建議殺毒一次。”

“如果您回家後發現寵物長出鋼牙，甚至可以充電，請相信，絕對與本動物園無關。”

“如果您私底下有當動物的意願，請聯係我們，我會給您提供最好的展示位。”

奇怪的規則還有一大堆，白霧特意來到了動物園入口處，就是要看一眼規則。

他甚至停下腳步，沒有去搜尋隊長。

哪有城市每天有幾百起人被寵物咬的案例的？

又哪有每天都會發生超大規模連環車禍的？

這麼多怪事兒在這座城市發生，這動物園也就見慣不怪了。

但如此巨大的一座動物園，也是都市怪談裡的異類了。

而且看起來，這座動物園似乎存在另一種扭曲……

百川市果然是多種扭曲的彙聚之地麼？

白霧猜測這裡頭應該也有守護者，但他沒有停留，隻是確認了這個地方沒有人敢靠近後，就離開了這裡，繼續搜尋矮哥。

狂奔的過程裡，白霧路過南市區的一個角落時，聞到了濃烈的胃酸味兒。

那種讓人作嘔的味道幾乎彌漫在這附近區域。

就連高空不斷連環跳躍的他，都忍不住惡心反胃。

更讓白霧惡心的是，他必須承認，這個氣味他聞過。

“奇了怪了，今晚怪事兒紮堆來了？”

巷子裡傳來了人的慘叫聲，以及咀嚼和撕裂血肉的聲音。

但不多時，還是這個道聲音，慢慢變成了愉悅的笑聲。

小巷裡發生了什麼，白霧不清楚。

他還是沒有停，因為就在附近不遠處，隊長與那群人自由人的藏身地就找到了。

很快，白霧發現了南市區一棟爛尾的大樓。

這大樓應該商用寫字樓，但還沒有裝修，甚至還沒有塗漆，外麵的各種鋼架子都沒有撤去。

大樓外有不少惡墮和人類在不斷搜索，但進入這棟樓的狩獵者不多。

隨著不斷靠近，對五九的氣息感應也越發熟悉，定位也就越發精準。

雖然這是一座重度畸變的城市，這裡的怪物比起現實世界來說強大了許多。

但這幾年，自己與隊長，早已經跨越了太多個階段。

無論如何，隊長放在這座城市裡，都是最為拔尖的存在。

而隊長的氣息，白霧也早已無比熟悉。

他已經感覺到了隊長具體方位了。

同時他皺起眉頭，那股讓人作嘔的胃酸氣息，似乎也慢慢的蔓延到了這邊。

“今日的任務，應該是和隊長彙合，以及從自由人身上套取情報，希望不要節外生枝。”

如黑夜中的白色箭矢，白霧念頭轉動之間，就已經進入了這棟鋼筋水泥狀態的大樓。

城市的光雖然明亮，但不足以照亮夜間的每一寸黑暗。

在漆黑的二十層大樓深處，白霧感覺到了一道目光。

這道目光如劍一般銳利，完全不像是目盲之人發出。

對方感應到了白霧的氣息時，忽然間就被一種難以言說的熟悉感所包圍。

但他也在不久前，收到了那條緊急追殺令，知道自己的人頭，現在全城人都想要有。

而很顯然，如果眼前這個莫名熟悉的人，是敵人的話，這會是一個難纏的敵人。

白霧感覺到了隊長的敵意。

“不會吧，就算這裡的天很黑，就算隊長你現在人頭很值錢，你也不該認為我會對付你吧，隊長？”

白霧內心有大量信息在構建，他猜到，隊長或許失去了記憶。

“你是誰？”

黑暗中那道目光的主人開口，這個人正是五九。

在五九身後，便是那群被打得沒了尊嚴，沒了威風的自由人。

在帶著那群人自由人離開後，五九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拿他們怎麼辦。

他還不清楚這群人到底做了多少惡，也不知道，這個世界其實沒有真正的死亡。

死了也就是換一個更“卑劣”的身份活下去。

儘管在五九看來，身份沒有高低。

“看來你失憶了，那我換個問題好了，你現在無法目視，但你的其餘感覺被放大了許多，你應該可以感受到我，總該有點熟悉感吧？”

“是，所以我很困惑。”

五九回答的很實誠，他也確實被這種熟悉感弄得困惑，希望知道原因。

白霧就很開心了，隊長果然還是關照我的啊！

“我和你是戰友，我如果沒有猜錯，我應該是第一個找到你的，因為你對我來說，同樣很熟悉。

我們一起同生共死過很多次。”

“我不相信你。”

萬一這就是對方的能力呢？五九很警惕。

事實上也的確有這種能力，序列融入者，就是會給對方一種仿佛很熟悉的感覺。

五九不知道這個序列，但五九知道，現在要自己命的人滿城都是。

這棟爛尾樓底下，已經有惡墮開始靠近。

白霧不急不緩：

“倒計時還沒有結束，如果我沒有猜錯，倒計時結束後，大家身份重置，這次危機就解除了，所以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挺過最後的一天。”

“我知道隊長你不相信我，現在這個情況，你的腦袋的確非常值錢，代入一下就知道了，誰不想成為自由人？”

“不過自由人和隊長之間該選誰，對我來說都不算個問題。我會讓隊長相信我的，這很容易。”

白霧的身影一閃，這個瞬間五九也警惕起來。

白霧的速度很快，但宛若流光。

五九也同樣不慢，本可以將白霧攔住，隻是熟悉感作祟，加之白霧並沒有攻擊他，下意識的一猶豫……慢了一拍。

一拍便夠了，擰斷脖子的聲音傳來，一聲悶哼，一具白袍自由人應聲倒地。

“喏，我遞了投名狀。”

黑暗之中，白霧笑著對五九說道。

五九一愣，沒想到白霧竟然直接殺死了自由人。

“現在他們應該會明白，我不是來救他們的。因為從現在開始，我也與滿城為敵了。這下應該沒有問題了吧？”

“沒……問題了。”

白霧的行為還是讓五九有些驚訝。莫非這個人真的和自己有莫大關聯？

竟然就隨意殺了自由人。難道他完全不在意絕對自由的權力麼？

五九不是一個扭捏的人，很快就下了決斷：

“我叫……”

“穀青玉，我知道，我叫白霧。隊長，我得說，隊長你可真是歐神……”

“那是什麼？我的真名字？”

“也可以。”

白霧這話發自真心，他還犯愁怎麼找到自由人呢，結果自由人主動找上隊長。

回想起以前的冒險也是……在沒有遇到自己之前，隊長在遭遇聶重山折磨後，能活二十四天。

二十四天，四小時一個負麵屬性，在重傷情況下，愣是一個致命負麵屬性沒有遇到。

再是棗湖村，那個地方自己還在一路搜集線索，隊長直接就將水鬼好感度拉滿。

“不過呢，雖然隊長你有逆天氣運，雖然你有時候比我還開掛，但現在還是聽我的，接下來的行動，我來指揮沒問題吧？”

“沒問題。”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而且那種對白霧的熟悉感，也讓五九內心排斥懷疑白霧。

似乎相信這個人，才是自己的本能。

白霧感受著惡墮不斷靠近，說道：

“這座城市裡藏著實力很強大的怪物，數量不少，戰鬥的話，就太拖節奏，我們也不知道後麵會不會還有更大的危機。”

“而方才我一路過來，發現這座城市其實也有一些禁地的，身份扭曲，是一處扭曲之源，然後怪臉食人魔，也是一處扭曲之源，我猜另一處扭曲之源，就是動物園。”

新聞播報的內容很關鍵，三則新聞，一則是重大車禍，一則是食人魔，一則是寵物傷人。

事實上這三起新聞，對應的就是三種扭曲。

“每個扭曲有自己的地盤……他們或許也會合作，或者不會，但如今滿城風雨，動物園附近卻很安靜，我們可以躲去那裡。”

五九點點頭，不過也還有一個疑問：

“這些人怎麼辦？”

“這些人，我帶一個，你帶一個，其餘人，全部處理掉。”

白霧平靜的決定了一批人的死亡，五九倒是不詫異對方的殺伐果斷。

但白霧知道，隊長雖然劍鋒所指從無猶疑，內心卻不是嗜殺之人。

“死亡對於他們來說，隻是下一段旅途的開始，這個城市不會有死亡，但死亡會導致下次身份，從一個極為惡劣的身份開始。”

“這群自由人平日裡作惡多端，讓他們明白明白其他身份的苦，嘗嘗不自由的滋味，很適合他們。”

白霧其實沒有解釋的必要，但解釋之後，五九對白霧更加相信了一些。

這就是車到山前必有路麼？

自己正愁著如何破局，這個叫白霧的人就到來了。

五九不知道的是，白霧給他的這種感覺，他也曾一度帶給過白霧。

“那股腐蝕的酸臭味又來了……我們得趕快些了，準備前往那個怪談動物園吧。”

“這股氣味怎麼了？”

“如果沒猜錯，是怪臉食人魔，但我現在不想與他交手。”

“好，你帶路。”五九已經完全相信白霧。也不去追問原因，這種感覺很熟悉，很舒服。

白霧皺起眉頭，因為他有一種感覺，這胃酸氣味的製造者，正是奔著他與隊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