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桃十是一個精於欺騙的人，白霧到現在為止，沒有從黑桃十身上得到有用的情報。

一切都是來自黑桃十的猜測。

但很奇怪，或許這個人真的就是有一種即便在胡扯，也仿佛是說真話的本事。

起源級區域，井世界的另一麵，或者井所在的地方，是世界的裡世界，這些東西沒有依據。

但經黑桃十之口說出來，一切仿佛是那麼回事兒。

一切仿佛都是真的。

其實白霧很好奇，黑桃十到底如何知道這些的。

他做過了什麼事情，才能得出這些推斷？

又是因為什麼，黑桃十竟然對自己了如指掌。

甚至就連白遠與自己的對話，他都是清楚的。

細思極恐，白霧猛然想到了一件事。

黑桃十提到了三間屋子，提到了裡世界，又提到了白遠的研究。

又對自己的一切全部清楚。

而且按照道理來說……前世裡，自己追捕黑桃十而死，那麼自己的遺體——

最有可能是落在黑桃十手上。

“你……到底藏在哪裡？既然你在黃泉島會出現靈魂，你怎麼可能還活著？”

“就連井六也不相信你活著，我是否可以認定，你其實是真的死了？

“至少符合死亡的一些表現？”

“而真相是，你隻是肉體死去，一直以來，你都住在那三間屋子裡的一間？”

白霧說這些話的時候，就連自己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有些荒誕。

但黑桃十到底能藏在哪裡呢？

他是白遠的宿敵，也是最了解白遠，最希望白遠活著的人。

白遠死了，的的確確死了。

但自己活著，如果按照黑桃十的說法，自己就是白遠的一件作品。

那麼黑桃十會放過了解這件作品的機會嗎？

自己經曆的很多事情，黑桃十如數家珍。

仿佛就活在自己的周圍。

但就連裡世界裡有三間屋子這種事情都知道，就連在儀式降臨的時候，自己和白遠的對話也知道……

這是否說明，黑桃十就藏在自己的裡世界中？

而裡世界中，白遠對任何角落都是非常熟悉的。

唯獨一個地方，是白遠無法掌控的盲區——

三間掌管著情緒的屋子。

所以黑桃十才說，他們勢均力敵。

因為白遠騙了他半生，可他也同樣騙了白遠。

黑桃十哈哈大笑：

“想象力很豐富，我喜歡這個腦洞，但誰知道呢。”

魔術師當然不會拆穿自己的魔術。

即便魔術被看客們看穿，他也會禮貌的還以微笑。

白霧已然有些確定，自己的推測應該是正確的。

始終慌亂的井六，漸漸的冷靜下來。

“你是說，我們即將前往井所在的世界？”

“是的，隨著空間不斷轉移，我們早晚會到的。黑暗消失的一刻，就是抵達扭曲彼岸的一刻。”

黑桃十一邊回應，一邊注意到了井六的情緒已經漸漸穩定。

“看來你我出現在這裡，並非偶然。”

一旦接受了忽然到來的現狀，井六就很快察覺到了一個白霧沒有察覺到的信息。

白霧的到來，以及白霧接受了儀式，成為井七，還有黑桃十死而複生……

這一切都讓井六感覺到因果線亂成一團。

就像是一個看透了七百年因果的人，發現這一層層因果全部……是假的。

再加上自己想要鏟除的人，忽然來到身邊，一個早該死去的人忽然死而複生。

她難免會有很大的情緒波動，無法理清當下情況。

“殼不會失效，我在殼外，白霧在殼內，即便扭曲讓我們重逢，也一定會有某種差異。”

真正要說到了解井，那自然還得是井六。

白霧說道：

“什麼意思？”

井六看向白霧所在的方向，心情很複雜：

“如果我沒有猜錯，在你接下來的旅途裡，我和黑桃十，並非實體。”

沒有實體？也就是說現在的井六，黑桃十，隻是類似虛影，幻象一樣的存在？

黑桃十白霧可以理解，如果黑桃十真的藏在自己的裡世界中，那麼他應該和白遠一樣，是某種執念體。

但井六呢？

“殼的作用，就是讓你與現實隔絕，就算你的扭曲之力，和井產生了共鳴，但扭曲之主的力量，依舊還在。”

黑桃十再次拍手：

“這倒是一個有趣的觀點，不如我們現在就來印證一下？”

大家能夠通過聲音，判斷彼此方位，隻要觸碰一下，就能夠知道井六的推斷是否正確。

白霧覺得可以一試。

倘若黑桃十和井六，這兩個人都是虛靈……那是不是意味著，接下來的旅途裡，這兩個人大概就像是“隨身老爺爺”一樣的存在？

算是自己的兩個外掛？

雖然一個是白遠的死對頭，另一個是自己的死對頭。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兩個人，一個騙過了全世界，一個看透了全世界。

也許在接下來的扭曲之旅中，能夠提供極大地幫助。

“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動。”井六警告道。

“為什麼？”黑桃十問道。

“越是接近井，空間紊亂越是嚴重，現在最好還是耐心等待，否則你的下一步，很可能出現在千裡之外。”井六的聲音雖然虛弱，卻不再有困惑感，一切都顯得不容置疑。

白霧說道：

“如果真的進入了黑桃十口中的扭曲世界，井六，哦不，我的六姐，你我該如何自處？”

“不久前，你可是要殺我的，然後被我反殺了。”

提到這裡，井六的恨意還是無法儘數掩蓋。

但恐懼會壓製住恨意，生存的需求，會讓一切恩怨靠後。

井六沉默了幾秒，緩和情緒後說道：

“死亡和流放，與瘋狂相比，我願意選擇前者。這雖然是你的旅途，但扭曲顯然也影響到了現實。”

如果要讓一個向來能夠冷靜分析局勢的人，忽然變成了井四那樣的瘋子，對於她而言，大概是比死還難受的一件事。

井六也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白霧很可能在扭曲之旅中死去，或許如同井四一樣，獲得超凡的力量。

卻也有可能變得瘋狂。

白霧說道：

“所以我們暫時達成了合作？”

井六默不作聲。

自己忽然出現在白霧身邊，讓井六忽然有一種被“捆綁”的感覺。

如果可以，她寧願不參與接下來的旅程。

哪怕隻是短暫的窺視過井四的記憶，井六也會從短暫的畫麵裡感受到絕望與恐懼。

如果親自經曆，那必然比死更可怕。

她逃不出這片區域，如果注定會如黑桃十所言，這片虛空與混沌的區域，會將她帶往世界最危險的地方，那麼有白霧和黑桃十，活下來的幾率會更大。

白霧知道，井六算是默認了。

“既然大家有了塑料友誼，短暫的成了合作關係，那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想問我為什麼要害林銳？為什麼要在航班上，讓哥哥殺了你？”井六知道白霧要問什麼。

白霧點頭道：

“是的，有些事情不說開，我怕我忍不住將你挫骨揚灰。”

“殺你，是因為你和哥哥之間的理念不一致，你要毀滅的是扭曲本身。而我要讓他登上扭曲的頂點。”井六還是回答了白霧的問題。

白霧接受這個說法。

要讓世界變得正常，那麼僅僅是殺死阿爾法是不夠的。

他大概也能夠猜到，自己和井四會成為敵人。

就好像陶教授臨死前說過，如果將來有一天不得不麵對井四，如果自己有了殺死井四的實力，不要心軟。

白霧問道：

“林銳呢？”

黑桃十知道林銳就是老k，他也很想知道，林銳到底是哪裡被井六盯上了。

但偏偏這個問題，井六沒有回答：

“時空力與因果力，其實可以相輔相成，至於為什麼要針對林銳，這一切已經沒有了意義。”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白霧也不勉強，反正林銳……大概率已經回不來了。

井六說道：

“我哥哥怎麼樣了？”

“重傷。”

“不可能，我看到的因果裡……他雖然會有劫難，但……”

“但不是現在？不管你之前看到的因果是什麼，因為老錢的緣故，因果線已經一團亂。”

“老錢？”井六很好奇。

黑桃十說道：

“那可是一個不得了的家夥，可惜了，人算不如天算，否則一切都終結了。”

因果線徹底崩亂……這意味著出現了一個能夠打破一切因果的人？

這個人不存在於自己看到的因果裡，想來也就不存在於井一看到的因果裡。

“我大哥呢？”井六問出了疑惑。

白霧笑道：

“應該傷的更重？畢竟井四有了輪回，恢複起來會很快。井一嘛，就比較慘了。”

“不過隨著扭曲之源突破高塔，也很難說，現在外麵的世界，應該一團亂，但我已經顧不上了。”

看來真的發生了很多大事件。

每一件事的因果，都足以影響世界未來的變化。

但自己一樣都沒有看到？

那個叫老錢的人，到底做了什麼？

兄長得到了輪回……這是好事，但為什麼得到了輪回，還能夠被重傷？

世間真有這麼強大的存在？

井六無法想象發生了什麼。

但卻隱隱有種解脫的感覺。

因為一直以來，看到的因果都是正確的，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發生與即將發生的狀態。

看起來知曉一切很幸福，但卻從來不輕鬆。

如今……她忽然感覺到，自己努力去看透的東西，被人輕易的摧毀，更改。

竟然莫名有種爽感。

就像是一條規劃好的道路，忽然被人砸了個稀巴爛。

本該覺得躊躇的趕路人，看著滿地狼藉，反而看出了一種美感來。

井六的一生，都在接受未來的信息，對她而言，這個世界沒有意外。

但忽然間，世界又變成了充滿未知的世界，她仿佛找回了一些東西。

黑桃十，井六，白霧都沉默著。

黑暗仿佛會永遠存在，但三人很快發現了，就在空間不斷變化的某一個刹那裡——

黑暗仿佛在很短的一瞬間裡，被撕開了一個口子。

扭曲之旅，井的所在，也許即將到來。

……

……

霧內。

霧外的世界正在急劇變化，霧內世界則更是如同煉獄一般。

避難所出現了奇特的景象，因為末日碎片淨化了區域，這裡成了唯一不被扭曲侵蝕的地方。

但看著遠處，區域與區域的邊界處，就能夠感受到許多的變化。

如今避難所的所有人都很忙。

袁葉，柯爾，呂言，顧海林都等忙著分配高塔裡的那些人。

同時，也在等待著聶重山，劉暮，錢一心歸來。

他們不知道霧外發生了什麼，隻是看著周圍沒有淨化的區域越來越扭曲，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

這一天，江依米和許衛難得清閒，準備一同在已經徹底淨化了的商業街附近逛一逛。

如今的百川市，談不上寸土寸金，但江依米能夠感覺到，不久的將來，這裡會變得很繁華。

避難所籠罩在巨大的防護罩下，給了所有人一種安全感。

許衛是一個話癆，一路上不斷說話。

加上許衛的能力和時空有關，所以江依米對許衛很親切。

當然，和對林銳的那種親切完全不同，隻是一種仿佛見到了某個有故人氣息的長輩的親切。

許衛嘴一刻不停的講著自己的過去：

“當時我也不知道白霧為啥會表情那麼難看啊，我還以為他這個人就這樣呢？”

“我尋思不就是一口鍋嗎？壞了就壞了嘛，他怎麼臉跟抽筋了一樣呢？”

“害，後來我才發現，原來真的有人隨身帶著一口鍋啊！”

許衛覺得自己的笑話很好笑，江依米往常很給麵子，無論許衛的笑話多無聊，都會哈哈大笑。

他等著江依米哈哈大笑，畢竟當時白霧的反應真的很好笑。

可江依米沒有聲音，許衛看向江依米，卻發現江依米呆呆的站在原地，一臉的不可思議。

她仿佛忽然變成了石雕，徹底怔住。

唯有眼裡湧現出眼淚，證明她的思緒沒有如同身體一樣被禁錮住。

順著江依米的目光望過去，許衛發現了商業街儘頭處，一道高大的身影。

這個身影很尋常，但身上卻有一種許衛很熟悉的氣息……

並非故人，而是這個人身上有著與自己極為類似的東西。

最後……許衛的目光，落在了那張畫著笑臉的麵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