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金光就像是一顆太陽忽然降臨到戰場上。
這裡的很多人,都適應了黑暗視覺,在黑暗裡可以看清很多東西,卻鮮少有進化到強光視覺的。
他們看不清楚金色光柱下的那個人是誰。
可是能夠聽出聲音。
聶重山看向白霧:
“這個聲音是……監獄裡那個很……財迷光頭?”
他本來想說的是很窮的垃圾,不過話到嘴邊,改了改口。
儘管對於他們來說,這股氣勢沒有那麼窒息,甚至錢一心散發的威勢,還不如那隻扭曲之手。
可聶重山看見了,那隻手在顫抖。所有惡墮也在顫抖。
這個瞬間,影子軍團裡最強大的幾個影子,影子五九,影子聶重山,影子白霧等等,全部都不敢輕舉妄動。
白霧給了聶重山肯定的答複:
“是他……”
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五九看到白霧如此驚愕,聲音打著顫,不知道是過於激動,還是過於震撼。
他們不知道錢一心發生了什麼,但五九清楚,白霧對所有事物,能夠看見獨特的注解。
“你看到了什麼?”
白霧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太多的情緒升起,太多的意識交錯,他忽然間無法組織語言。
大概頓了一秒,黎又,聶重山,鏡惡墮,五九,聽到了白霧的回答:
“我看到了無限,我看到了世界本身。”
【我的老夥計,無論這場遊戲多麼複雜,我必須表示……這真是一個讓人歎為觀止的奇跡。
我無法形容你眼前這個耀眼的存在,自我誕生起,上一個秩序與扭曲文明的擁有者們,也未能有與他相比的存在。
他將製造奇跡,隻是這樣的存在,這樣的形態,注定無法維持太久。
但可以肯定的是,現在的他,是最強的生物。
他有著無法避免的宿命,卻也有著無法丈量的可能性。
因為種種原因,我們可以將其——看做無數規則的融合,無數世界意誌的載體。】
白霧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介紹。
從頭到尾,這個介紹仿佛都在說兩個字——無敵。
白霧激動的看著錢一心,現在的錢一心,或許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很難想象契約精神這種完美級畸變詞條,能夠爆發出這麼大的力量。
老趙到底是給了錢一心多少錢?
不……
就算全世界的錢加起來,也不可能有這個效果。
所謂的工資到位,井字乾廢,也隻是白霧的戲言。
白霧的大腦轉的很快,從普雷爾之眼的信息裡,很快提煉出了關鍵——
他是世界意誌的載體,是否是某種特殊情況,等同於世界也變成了錢一心的財富?
尤其是這個扭曲的世界,很難丈量出具體的價值,更難以標出一個價格。
契約精神,會否在這個過程裡,發生了某種變異?
一切都是未知。
能夠知道的,也隻有一點——
現在的錢一心,舉世無敵!
……
……
戰場上到處都是屍體,黎又製造的巨大溝壑原本深不見底,如今卻堆積了一座座屍山。
遠處幸存的少部分人類還在撤退,一些離的較遠的惡墮,以及影子軍團,還在不斷的追逐。
錢一心看了看周圍,發現當下最要緊的,是阻止那隻扭曲之手,觸碰高塔。
高塔外圍的序列文字已經泛起了紅光。
在這之前,也有不少惡墮觸碰到了高塔,卻始終無法在高塔外壁上留下任何痕跡。
但扭曲之手不一樣,它尚未靠近,就已經激起了高塔的防禦機製。
短短的百米距離,高塔外圍出現了一道紅色序列文字組成的屏障。
這道屏障,自然是無法阻止扭曲之手。
井魚感受到了扭曲之手的恐懼,恐懼的源頭,在於身後那道金色的光柱。
但井魚並不恐懼,他加強了對扭曲之手的控製。
作為有著井一氣息的,小魚乾的分裂體,井魚的精神力生下來就是無數惡墮無法企及的。
強大的精神力,終於穩住了神軀。
無論對手多強,隻要摧毀高塔,讓神降臨,神就能解決一切!
巨大的扭曲之手再次前進,紅色的序列文字防禦屏障,在扭曲之手觸碰到的瞬間……儘數消散。
井魚也在這個過程裡,再次發動了扭曲棋盤。
“隻要讓這個家夥遠離就可以了!”
雖然對光柱裡的存在感到有些恐慌,但井魚很清楚,隻要對方碰不到自己便好。
他還需要一秒的時間,用最快的速度……將高塔摧毀!
一切仿佛近在咫尺。
可井魚不清楚,自己麵對的到底是什麼。
在這短短的一秒裡,錢一心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他打了個響指。
突破了高塔防禦機製的井魚,瞬間撞入了一道金色旋渦之中。
時空力,在錢一心的一個念頭下,瞬間將井魚挪移。
第二件事,他看了一眼天空。
遮天蔽日的兩道圓盤,是覆蓋了整個戰場的巨大法陣。
這是兩個傳說級畸變詞條,扭曲棋盤,扭曲之影。
但現在,圓盤破碎。
追逐著人類的影子大軍,瞬間消散。
強大的影子白霧,影子聶重山,影子黎又等人,仿佛不曾存在過。
這不是任何規則與手段,隻是一瞬間,用不可思議的強大的破壞力,用一個眼神,瓦解了對方的手段。
黎又不敢相信,井魚的那兩招,將人類打得潰不成軍,甚至連觸碰到扭曲之手的可能性都沒有……就已經徹底敗北。
如此強大的兩個手段,在錢一心麵前,仿佛孩童的肥皂泡。
第三件事,金色的光柱微微變得細小。
天空仿佛忽然下起了金色的雪。無數細小的金色塵埃飄落在殘缺的戰場之上。
奇跡降臨。
被挖穿了心臟的商小乙,原本死在了逃亡的過程裡,在臨死前,他為自己不能完成諾言而難過。
第七隊,一個也不能少,但最終他的視線漸漸放低,隻能看著無數人逃離的步伐,祝福著其他隊友能夠活下來。
商小乙再度睜開了眼,第一個感覺,是耀眼。
金色的光芒如雪一般飄落,整個天地都在蒙上了一層金粉。
看著這一切,他的第二個感覺是驚訝。
這是冥界麼?這是地獄?
他看到了無數死去的人跟自己一樣站了起來,看到了聳立的高塔,也看到了白霧五九等人。
與商小乙一個感覺的,還有無數人。
這些人有的身體已經被惡墮吞噬,但最終完好無損的出現在了死去的位置。
越來越多的人站了起來,越來越多的人從溝壑裡爬了出來。
這一幕幕,讓聶重山,黎又,五九……乃至白霧和井魚,目瞪口呆。
“這家夥,怎麼忽然變得這麼強大了?這得是給了多少錢?”聶重山隱隱記得,錢一心的能力和金錢有關。
看著無數人在複活,看著井魚不敢動彈,白霧說道:
“在這個世界,規則可以變成力量,執念可以變成力量,情緒也可以變成力量。”
“你會發現,一切精神上的東西,都可以在扭曲中對應實質性的力量。”
“而錢一心……你可以將他理解成人類對金錢的執著,不,對財富的執著。這種執著可是很恐怖的。”
“雖然人類歌頌愛情,諷刺財奴,但你知道什麼是現實嗎?”
聶重山大概懂了,現實可沒有那麼多狗屁倒灶的東西。
現實,就是無比的現實。
“現實就是人類崇拜金錢,也許這個世界存在神聖的愛情親情友情,但對於大多數人而言,隻是價格不夠而已。”
“所以世間最大的執著,是對生存的執著,這沒錯,但當人們的生存不再艱難後,另一種執著,便是獲得更高地位,更高權力,更多資源的執著。”
“這些東西的具象化——錢。”
“而當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錢時,他便是整個世界。他的執念,也是世界的執念。”
截止目前,錢一心展現出了強大的破壞力,時空力,生死力。
加上無法被看透的因果障壁,錢一心甚至還精通因果之力。
也因此,錢一心看到了自己的結局。
他再次打了一個響指:
聶重山,鏡惡墮,五九,還有戰場上這些剛複活的人類,全部轉移到了戰場的另一側。
聶重山,鏡惡墮,五九,當然還想再度戰鬥,但卻在一瞬間,腦海裡浮現出了錢一心的聲音。
最終,這三人沒有堅持留在戰場,開始依照吩咐,安排人類前往方舟,緊急撤離。
隻有黎又與白霧還留在原地。
高塔外的戰場變得極其冷清,
“你的計劃很危險,你的結局我也看不透。但我知道,你會活下來的。”錢一心看著白霧說道。
井魚被錢一心的力量震撼到,但他不甘心,雖然法陣被破除,可強大的扭曲之影,還有彆的用法。
巨大的扭曲之手,手掌上泛起序列文字。
那被錢一心毀去的法陣,出現在了錢一心的腳下。
井魚想要利用扭曲之影,複製一個錢一心出來。
錢一心也看透了這一幕,但是不為所動,仍舊是一臉平靜的看著白霧。
白霧忽然感覺到,這一刻的錢一心……正在喪失人類的感性。
或者說不是喪失,而是被邊緣化。
從錢一心登場,再到現在,短短的數十秒裡,錢一心的語氣,神情,都發生了極大地變化。
仿佛前幾秒,還是那個能夠笑著說出白老板幾個字的錢一心,下一秒畫風就變得高冷起來。
每一秒,錢一心的意識都在發生巨大的變化。
“你的感覺沒有錯,這個世界的大量信息,正在不斷湧入我的腦海裡。你可以將其看做世界的意誌。”
“世界的意誌正在不斷彙聚,屬於錢一心的意誌雖然沒有減少,占比卻越來越少。”
“不久之前,我因為無法承受這股巨大的力量,極為痛苦,這也導致我來的有些晚,好在總算是趕上了。”
“現在的我,能夠掌控所有已知的規則和力量,因果,生死,時空,以及絕對的毀滅。還有無儘的信息。”
“屬於我個人的東西會越來越少,屬於這個世界的信息,會越來越多。”
白霧懂了,簡單來說就是——錢一心的神性,正在吞噬人性。
錢一心的表情已經看著有些漠然,就像是計算機的人工ai具象化一般。
過於龐大的信息量衝擊之下,他自身的特性,就會變得越來越少。
“但是不用擔心,我不會變成神,這個世界也沒有神。”
“你可以理解為現在的我,是這個世界意誌的體現,隻是沒有人可以承受世界的意誌。”
“過於強大的力量,過於龐大的信息,讓我變得無所不能,卻也無法阻礙我的消亡。”
“我會死去,因為我的身體,從接收這股力量的時候,就已經死去了。”
“很遺憾,我不是救世主。”
最後這句話說完的時候,遠處的井魚忽然間咳出了一口血。
發動法陣的扭曲之手的五根手指,也猛然間產生了血爆。
五根手指忽然間變得血肉模糊。
井魚不敢相信: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竟然無法複製他……”
“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什麼怪物!”
甚至還沒有真正交手,井魚就已經陷入了恐懼之中。
無數念頭在井魚的腦海裡浮現。
“井一騙我的?不對……井一不可能騙我。”
“井一用因果看過,如此強大的存在,必不可能出現在這個戰場。”
“但如果他出現了,是否就意味著,這是一個因果之力比井一更強的存在?”
井魚越想越心驚,但他必須壓製住內心的恐懼。
錢一心還是與白霧說著話,根本不在意井魚:
“我能夠做到的事情,也隻是將這個戰場的損失,一切還原。因為我犯下了一個錯誤。”
“什麼錯誤?”
白霧不解,心裡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什麼樣的錯誤是現在的錢一心無法更改的?
“正確的做法,是我摧毀高塔,將高塔裡的怪物殺死。”錢一心看向了高塔。
已然無限接近神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悔恨和遺憾。
白霧可以想象,如今的錢一心臉上,能夠出現這樣的一絲情緒波動,可見他真的悔恨到了極限。
哪怕是在浩瀚的神性覆蓋下,也依然覺得悔恨。
“也許注定是他命不該絕。我因為我的愚蠢,讓這個世界付出了代價。”
“我的力量,建立在契約之上。如果我沒有遵守契約,這股力量就會消失。”
“可如果遵守契約,在我消散之前,我便無法摧毀高塔。也不能讓高塔被任何人摧毀。”
錢一心的話有些晦澀,黎又沒有聽懂。
但白霧明白了,他微微怔住,沒有想到這個錯誤竟然如此致命。
他略微在腦海裡整理了一番,弄清楚了所有因果——
“錢一心獲得了至高無上的力量,要駕馭這股力量,就得建立一個契約。”
“這個契約必須在一定時限內去遵守。”
“錢一心回憶了一番,最終選擇守衛高塔為契約。”
“隻要高塔不毀,就能夠一直擁有這股力量。這很合理,符合錢一心的當時的認知。”
“可問題是,這股力量過於強大,強大到超出了每個人的計算。錢一心的身體無法吸收這股強大的力量。”
“獲取力量的代價,便是透支生命,正如錢一心所言,從得到整個世界的力量時,他便已經死了。”
“這樣的力量無法維持太久,最終身體會徹底消散。”
“他是發自好意,也是他認知裡最為合適的契約,可偏偏……命中注定的失敗就在這裡。”
“要解決真正的扭曲源頭,就得摧毀高塔。隻有摧毀高塔,才能夠將一切根源解決掉。”
“眼下的老錢,絕對是能夠打敗高塔裡那隻阿爾法的。”
“可摧毀了高塔,或者高塔被其他人摧毀,就等於違背了契約……那麼他獲得的力量就會消失。”
“這就是一個悖論,所以他因為一個錯誤的契約,浪費了這股巨大的力量。”
何其殘忍的真相,明明勝利就在眼前。
如果一切是一個故事,也許今天就該是結局的前夕。
但現在……這個故事忽然筆鋒一轉。
因為一個錯誤的伏筆,這個故事又一次朝著未知的方向前進,不見終點。
錢一心的眼裡閃過掙紮,像是人性試圖奪回神性:
“在我意識到我的錯誤之後,我發現一切都已經太遲,我可以去做的事情已經很有限。”
“因為一旦高塔裡的怪物出現,我現在所能做的一切,都會被推翻。”
“而我所擁有的時間,很少很少。這股力量過於強大,卻又如煙火一般短暫,對不起,白霧,我隻能做到一次……治標不治本的救贖。”
要說不失望,確實是假的。
一個徹底解決扭曲的機會,一個徹底終結所有敵人的機會……距離錢一心曾經那麼近。
但是這能怪錢一心嗎?
他不是上帝視角,他在獲得這股力量之前,隻是一個實力與認知都十分有限的小角色。
他渴望守護高塔,卻也因此,無法守護這個世界。
這簡直就像是一個宿命的陷阱,就像是高塔裡的怪物命不該絕。
又仿佛一把能夠斬斷一切,可隻能使用一次的神兵,被用來砍了柴火。
白霧知道這一切不怪錢一心。但內心很難不升起無奈感。
就算是從來都理智的他,也有一種功虧一簣的挫敗感。
錢一心滿是神性的臉上,也同樣浮現著這樣的情緒:
“雖然我失敗了,但是你可以。白霧,你的選擇沒有錯。”
“就好像你在我的身上,看到了無限的可能性,我在你的身上,也同樣看到了這樣的可能性。”
白霧一愣,錢一心這是看到了自己的因果?
看到了自己在第七層做出的那個選擇?
“你的決斷是正確的。新的旅途即將在你身上展開。雖然和你想象的旅途不一樣,但最終你會獲得你渴望的答案。”
“那些曾經的抗爭者們,也會在關鍵的時刻,與你一道前行。”
何其晦澀的一段話,黎又完全聽不懂,就連白霧也沒有全部聽懂。
錢一心轉過身。
他的目光望向了井魚:
“我是世界意誌的體現,隻是即便是我,在剩下的時間裡,也無法殺死這具扭曲的軀體。”
“但至少,可以讓它感受到恐懼。也可以為你們爭取一些時間。而高塔,必須被毀滅,這是我看到的因果。”
巨大的光柱消失。
錢一心……消失了。
戰場之上,五九,聶重山,鏡惡墮,帶著所有人開始撤離戰場。
他們不知道為何錢一心隻留下了黎又和白霧。
但他們相信錢一心。而且人類再次意識到了自己的渺小。麵對這種程度的扭曲,他們什麼也做不到。
隨著時空挪移,眾人很快來到了港口,王勢,商小乙,林無柔,白小雨等人全部聚集。
可正當眾人高興的時候,卻發現少了一個人。
但他們已經沒有時間去尋找了,巨大的遊輪發起轟鳴聲。
在秦縱等人的組織下,敗逃的人類,開始進入方舟。
……
……
高塔外圍。
井魚的呼吸仍舊顯得急促萬分。
他不敢相信,這個世界怎麼會存在如此強大的存在?
自己在這個怪物麵前……渺小的如同一粒塵埃。
他幻想中的摧毀高塔,本該是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如果這個怪物不出現的話。
白霧和黎又看著井魚。
他們不知道錢一心去了哪裡。
也不知道錢一心在做些什麼。如果錢一心再不回來,場麵會很危險。
井魚也猛然意識到了,錢一心消失了。
“他走了?”
他先是有些疑惑,但隨即陷入了瘋狂:
“走了……對……他走了!哈哈哈哈哈……”
錢一心的確是消失了。且去了很遠的地方。
就連扭曲之手也不再顫抖,井魚一臉狂熱:
“幻覺,所以一切都是幻覺!這樣的怪物根本就不該存在!”
扭曲之手再次推進,白霧試圖阻擋。
扭曲之力發動,三把七罪武器同時祭出。
但卻無法破解井魚的扭曲棋盤。
白霧與黎又的方位被不斷地挪移,在井魚與高塔之間,又一次暢通無阻。
這一次,井魚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開始瘋狂前進!
他又一次來到了高塔百米的距離,巨大的扭曲之手,又一次險些碰到了高塔。
可終究,他沒有碰到高塔。
在井魚即將成功完成任務的瞬間,那道他媽的,該死的,金色光柱又他媽的,該死的出現了!
井魚幾乎崩潰的吼了出來。
就像是天降金色的雷霆一般,巨大的光柱這一次正好落在了扭曲之源的軀體上。
扭曲之手,瞬間化為了灰燼……化作無數濃烈的黑霧。
這些黑霧又以極快的速度,重新凝聚為扭曲之手。
“該死!該死!該死!”
早已成為了扭曲之手一部分的井魚,也在重新凝聚的過程裡活了過來。
他帶著深深的恐懼,卻又因為憤怒而咒罵著。
怎麼能有這麼變態的怪物?
這個世界怎麼可能存在一擊就能摧毀神軀的存在?
不僅僅是井魚無法相信,就連白霧也無法相信。
錢一心看著井魚:
“你注定會死亡,雖然不是死在我的手上,但不意味著我無法給你帶來痛楚。”
白霧不解錢一心的消失,黎又也不解。
但井魚忽然間像是明白了什麼。
“不可能的……這根本不可能……”
井魚瞪大眼睛。
他是農場的少爺,是小魚乾的分裂體,卻也有著井一的氣息。
一個精神力無比強大的邪惡存在。
他與井一始終有著某種關聯,一種精神上的相互感應。
但就在方才,井魚猛然意識到,這種感應消失了。
這意味著眼前的怪物,隻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就跨越了無數距離,並且輕鬆的擊殺了井一。
他甚至無法在這怪物的臉上看到一絲情緒波動。
錢一心的神情依舊漠然,仿佛隻是做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能做的事情,他都已經做了,生命也已然進入了讀秒的狀態。
就在不久前,他跨越了空間,瞬間降臨到了霧內的區域。
井四與井一,被無差彆的重創。傷勢甚至比井五還嚴重。
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這兩個勢力和單體武力最為強大的存在,將無法在這個世界活躍。
同時,錢一心看透了所有因果,想要為白霧做一些事情,改變某些遺憾的結局。
但很可惜,他無法做到某些事情,時空的邏輯不允許他回到過去,讓過去的自己,換一個契約。
他看到了這個因果,也很想改變這個因果。
可神性讓其冷靜,看清了這麼做的後果。
哪怕是現在的錢一心,也必須遵守“改變因果便會被因果反噬”的規則。
他是世界意誌的體現,一旦違背因果,反噬的也是世界本身。
這個代價,他無法承受,世界也無法承受。
神性驅使的錢一心,其實已經做到了所有能做的事情。
接下來的結局,怪物最終會摧毀高塔。
白霧和黎又……會有他們該有的使命。
到這裡就可以了。
他可以心滿意足的消散,但錢一心最終還是為白霧……做了一件私事。
他利用時空力,回到了過去,錢一心想了很久很久,要如何在不改變因果的情況下,又改變了因果?
這看似是一個悖論,但卻真的被近乎全能之神的錢一心解決了。
他為白霧,留下了一件難以想象的大禮。
隻是如今,這份禮物還不到拆開的時候。
井一的重傷,讓井魚陷入了自我懷疑和深度恐懼之中。
錢一心的身影也開始慢慢消散,他一邊交代著一些事情,一邊撕裂著井魚。
隻是眼神凝望之下,扭曲之源的軀體,在不斷的被分解。
但化作黑霧的軀體,又不斷地聚集。
錢一心不在意,他最後的目的,是要讓井魚感受到的痛苦。感受到真正的力量上的差距。
“我能夠告訴你的事情很少,因為一旦涉及到因果,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我也不清楚。”
生命的最後,錢一心漠然無情的臉,反倒有了些情緒。
這讓白霧無比詫異,錢一心的臉上的情緒越來越豐富。
就像是一個人在死亡將近時的回光返照。
他的人性,在竭力的壓製著神性!
“白老板,感謝你在監獄裡帶我們出來。”
“照顧好袁葉,柯爾,呂言他們……我錢一心果然是個廢物,一個拯救世界的機會擺在我麵前,我卻沒有做好。”
“剩下的……隻能交給你了。”
語氣與神態,和之前有了巨大的變化,白霧能夠感受到,熟悉的老錢又回來了。
但他也很快將要離開。
“對不起,我這個人啊……最怕拿人錢財卻不能替人消災了,但我還是想到了一點辦法。”
“井一和井四,會有一陣子無法行動,而扭曲之主的其他軀體……也被我藏在了他一時半會兒找不到的地方。”
“人類會有喘息的機會,最主要的是……你會有喘息的機會。你接下來還有一段特殊的路要走。在你走完那段路之後,你會遇到一個……你渴望見到的人,那是我帶給你的禮物。”
“也是我不能做好這件事的……一點補償。”
“很遺憾我不能將這些東西說的太透徹了。”
金色的眼淚留下。
巨大的扭曲之手在不斷地毀滅與重生,無儘的痛苦裡,錢一心已經在井魚的心裡留下了陰影。
但這一切,無法讓錢一心感到快樂。
無論做了什麼,無論如何開導自己,當人性占據主導的時候,錢一心還是被巨大的悔恨淹沒。
他多希望自己能夠在死去的時候,對白霧說道:
“我錢一心使命必達,問心無愧!”
多希望自己的死亡,能夠換來監獄眾人曾經幻想過的,沒有扭曲的日子。
可這一切已經無法實現。錢一心的時間所剩無幾。
像是感知到了這個人悔恨的心,看著錢一心隻剩下虛影的身體,白霧上前,抱住了錢一心:
“你不虧欠這個世界,錢一心。你救下了所有人,你打敗了扭曲的源頭,你打敗了井一,打敗了井四,拯救了這個世界,你記住這一點就好!”
“真的嗎……白老板……我真的起到了作用嗎?”
“當然,今天的你,就是救世主!”
最後這句話的話音落下時,錢一心終究還是沒有釋懷。
天地間的所有金色光芒,忽然間變得黯淡。
巨大的神性,曾經一度壓製了錢一心的人性。
但當生命進入倒數時,哪怕到了最後一刻,錢一心也始終沒有再度讓神性占據主導。
即便這樣做,能夠減輕他心裡的愧疚。
這個拯救了所有高塔戰士的人,到了最後,選擇讓自己在愧疚之中死去。
所有的金色光芒,儘數熄滅。
救世主錢一心的旅途,到此為止。
黎又看著這一幕,有所動容。
她窺視過五九的記憶,錢一心根本隻是一個不足輕重的小角色。
但這樣的一個小角色,也有著成為英雄的夢。
……
……
濃烈的黑霧再次聚集。
當扭曲之手的一部分又一次出現的時候,白霧和黎又的神情已經變得很坦然。
“錢一心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奇跡,如今奇跡消失了,接下來我們要看到真正的大魔王了。”
“黎又,你可以選擇不答應的。”
白霧看向遠處的黑霧說道。
黎又也看著那團黑霧:
“很顯然,你的朋友不敢更改因果,他那麼強大,卻還是將你我留在這裡,你就該知道,我不會逃避。”
白霧點點頭,隊長真是好福氣。
隻是作為阮股的堅定持有者,他絕不輕易撤股。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對付它?”
哪怕見識到了錢一心的強大,見到了錢一心碾壓井魚的姿態,黎又和白霧也不會真的以為,井魚是一個小角色。
事實上,錢一心隻是這個世界的一場魔術秀。
如今魔法消散,一切都得回到現實。
而現實是,他們麵對井魚,毫無勝算。
白霧笑著搖頭:
“我們不是他的對手,我原本以為我的第一個後手會用到,第二個後手不會用到,但是我必須承認,井一的手段,以及扭曲之源的軀體,強大到一切計謀與部署都沒有意義。”
扭曲之手,短時間內就連錢一心也無法徹底殺死。
也難怪,當年高塔創造者,也隻能將其軀體和靈魂分開。
黎又很疑惑:
“錢一心不是你的後手?”
白霧搖頭:
“老實說,我都沒有對他報以期望,否則又怎麼可能……犯下這種錯誤。我的第一個後手,在燈林市,我已經安排了人去通知。”
“但現在看來,我的直覺錯了,那些科學家沒有研究出對付惡墮的辦法。也許以後會,但至少這一次……他們沒有趕上。”
黎又問道:
“那第二個後手呢?”
井魚的身影重新出現在了扭曲之手的彼端。
白霧看著說道:
“第二個後手,我並不希望用到。”
黎又聽不懂。
白霧也沒有再解釋,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一切都如同白霧猜測的那樣。
他和黎又甚至不再發起反抗。
井魚用了很久的時間,才終於暫時克服了對錢一心的恐懼。
才終於接受了錢一心已經死去的現實。
但這一次,井魚甚至不敢得意的狂笑,因為他害怕,自己一得意忘形,那個該死的光頭佬,又會化作一道金光出現。
前一戰,井五被白霧打崩了心態。
這一戰,井魚被錢一心打崩了心態。
甚至錢一心死了,井魚都不敢褻瀆,生怕那個無所不能的存在,會再次出現。
到最後,井魚心一橫……操控著巨大的扭曲之手,撞向了高塔。
短短的數百米距離,井魚的眼前浮現出無數次錢一心從天而降的景象。
以至於黎又都有些不懂,明明沒有任何障礙了……這個人怎麼走走停停的?
天地變暗,無儘的黑霧從高塔裡湧現。
極致的扭曲,瞬間讓全世界陷入了昏暗之中。
扭曲之源的軀體,終於在井魚的操控下,觸碰到了高塔的塔壁。
這個巨大手臂的主人,終於破塔而出。
數千米的高空之上,黑霧源源不斷的從塔裡溢出。
遮天蔽日,仿佛無儘的黑色雲層,將所有光線隔絕。
白晝瞬間變成了黑夜。黑霧翻滾,如同化為了黑色海洋的蒼穹,掀起了了波瀾。
這個世界最強怪物的靈魂,重臨人間。
屬於高塔的時代,終於落幕,新的扭曲紀元,至此開始。
即便是今天已經見識過了太多太多的震撼,黎又仍舊感到驚愕。
井魚看著這一幕幕,眼眶濕潤,又一次短暫的克服了恐懼,張開雙臂,看著漫天的濃霧,神情狂熱:
“偉大的神!您終於降臨了!您終於降臨啊!”
天空中的滾滾黑霧不見儘頭,整個世界的扭曲濃度在不斷的變高。
無數區域的規則開始迅速畸變。
高塔之上,黑色的雲層裡,扭曲凝聚出一道巨大的黑影。
扭曲沒有形體,他的軀體被錢一心挪移到了其他的空間裡。
雖然不再被高塔禁錮其力量,扭曲之主,仍然沒有步入最強的形態。
巨大的黑影凝視著白霧與井魚。
隨後,白霧做出了他的選擇。
黎又驚愕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完全無法理解。
無儘的扭曲纏繞在白霧的周圍,仿佛天河出現了一個缺口,無數象征著扭曲的黑霧從蒼穹垂落!
彙聚在了白霧的周遭。
他就像是一個被扭曲選中的人。
井魚看著這一幕,猛然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
“不!偉大的神!我才是您的信徒!永恒不朽的榮耀難道不該給我!我才是拯救了您的人!”
“他是您的敵人!他是您最大的障礙!偉大的神,您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要送他前往井!”
白霧單膝跪地,他抬起頭,看著天空中的黑影,神情無比的虔誠。
耳邊卻響起了前往第六層時,白遠說過的話語。
……
……
“現在的你,有著井字級的強大,但你不是井字級。第七層和第六層不一樣。”
即將前往第七層,白遠看向白霧的眼光變得有些嚴肅。
向來迷人的笑容也徹底消失。
“有什麼不一樣?你不是能夠修改所謂裡世界的種種參數嗎?”
白霧看著天花板,然後又繼續說道:
“就像那之前一樣吧,我們用這一招騙過了井六,也一定能夠騙過高塔裡的怪物吧?”
“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有些強大的存在,就算是你騙過了自己,也騙不過它。第七層的怪物,就是那樣的存在。”
白遠的嚴肅,讓白霧都有些不適應。
仿佛這個男人就該是永遠帶著迷人且從容的笑容的。
反倒是白霧,忽然笑了起來:
“白遠,如果我做你的對手,我會是一個麻煩的對手嗎?”
白遠不知道白霧為何會問出這個問題,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那就好,那這一次,你按我說的做。你不是一直追求有趣的過程嗎?你會看到有趣的過程的。”
白遠聳聳肩,臉上的笑容又回來了:
“既然如此,那就讓我欣賞你的表演吧。從現在起,我會修改你的記憶,直到你從第七層離開。”
……
……
黑色的殼,出現在了白霧的周圍。
前往第七層的記憶曆曆在目。
強大的扭曲,開始破壞和篡改著白霧的記憶。
無窮無儘的負麵情緒,開始滲透到白霧記憶裡的各個角落中去。
看著那些“殼”,井魚不敢相信。
自己毀滅了無數次,重生了無數次,經曆了那麼極限的痛苦,才終於救出的神,為什麼會賦予一個人類如此偉大的殊榮?
“憑什麼!他憑什麼!”
天空中的黑影,對白霧所做的事情,正是當年,他對井一到井六六個兄妹所做的事情。
賦予他們扭曲與永恒,讓他們成為真正不死不滅的存在。
白霧雖然得到了井三的生命力,有了井字級的強大的力量,卻終究不是真正的井字級。
要成為真正的井字級,要成為扭曲之源所信任的存在——
就必須經曆這麼一個儀式。
這個儀式,是井魚所夢寐以求的儀式。
儀式過後,當封印著白霧的殼破裂之時,白霧的記憶就會和周澤水一樣,被徹底的扭曲。
開始憎惡這個世界,並且成為扭曲之源爪牙。
同時——舍棄自己的名字,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第七個井字級。
……
……
不久之前,白霧帶著勇氣前往了高塔第七層,想要利用虛假的記憶,騙過這位阿爾法。
利用白遠的能力,篡改自己的記憶,讓阿爾法相信,自己是站在它那一邊的。
白霧這麼做的初衷,是考慮到高塔如果真的被摧毀,自己可以為所有人爭取時間。
可以暫時拖住阿爾法,甚至可以上演反間計。
白遠不認為阿爾法和井六一樣。不認為這種手段可以欺騙阿爾法。
第七層,穿越者與扭曲之主的對話,全程都很順利。
順利到白遠覺得這裡麵有問題。
直到最後離開第七層的時候,白遠聯想到之周澤水對白霧說過的話,才真真正正知道了白霧的計劃。
在黑色的“殼”即將徹底覆蓋白霧的時候,白遠又一次出現。
“你算準了高塔裡的那隻,會將你變成他認可的自己人?”
“是的”
大量的記憶開始扭曲,白霧顯得很痛苦。
白遠的身影也變得虛幻起來,但他並不在意,慢慢的推理道:
“這真是好算計,因為周澤水的事情,你曾經認定了殺死井的方法,就藏在殼裡。”
“而你呢,我親愛的孩子,你曾經認為尋找井二,或許可以幫你破解殼中的秘密,可是你也不確定這一點,所以你打起了高塔怪物的主意。”
“畢竟他是‘殼’的製造者。他也知道‘井’的所在,按照井四之前告訴你的,六個井字級,全部被殼包裹,藏匿於井之中。”
“殼中到底有什麼?井到底在哪裡?井又是什麼?井字級和阿爾法為何無法被殺死?這所有的問題答案,全部被你找到了解決的方向。”
“這個方向,就是讓阿爾法看中你的資質,將你變為真正的井字級,井七。和井三賜予你井字級的生命力和力量不同,這一次,相當於是在將你的靈魂,也變成井字級。”
“隻是有一個漏洞,你憑什麼認為他不會直接在第七層殺死你,而是會選擇將你轉化為井七?”
隻要經曆了井一井六他們兄妹被轉化的過程,所有的謎題都可以解開。
但最關鍵的地方就在這裡,如何才能夠確保自己被阿爾法看中?
白遠覺得很有趣,但他的身影越發的淡薄了。
“很簡單……因為它,並不是高枕無憂……因為我活著……比死了有用,也因為你……說過……注定到來的失敗,不代表注定會失敗……”
白霧的額頭全是汗水,他已經能夠感覺到,一個邪惡的自己正在誕生。
無數扭曲的記憶,與真正的記憶開始互相碰撞。
他正在竭力的保持著清醒,想要抵禦住這股扭曲一切的精神力。
甚至不知不覺之中,白霧發動了扭曲領域。
“原來如此,你之前與該隱前往高塔第六層,和封印的怪物見麵時,刻意提到了井四,其實就是為了測試他的反應?”
白遠記起來了,當時白霧提到了因為井水而瘋掉的井四,那個時候,得到的回應來看,阿爾法其實很忌憚井四。
【哼!井四……不自量力的家夥,他是一個不該誕生的存在,是我犯下的一個錯誤。以為自己能夠壓製住扭曲,卻終於被扭曲吞噬。】
白霧沒有忘記這些為了活命時隨口提到的信息,也沒有忘記怪物應對這些信息的反應。
利用了怪物對井四的忌憚,認定了怪物需要製造出一個能夠打敗井四的門徒!
最後,是白霧的一場豪賭。
既然自己已經經曆了注定的失敗,那麼接下來,再大的危險,也能夠活下來。
所以白霧相信,憑借著人類之力領悟扭曲的悟性,人類之身戰勝了井字級的天賦,以及扭曲之源對井四的忌憚——
他不會殺死白霧,而是要選擇轉化白霧。
第七層的談判,一切都是一個幌子,其真正目的,就是白霧成為井七的一場麵試。
這才是白霧的第二重後手!
如果可以,白霧不希望用到這一後手。
他更希望的是,高塔能夠消失,怪物依舊被鎮壓在高塔裡。
但現在,那個最壞的結果出現,高塔被摧毀,世間最可怕的怪物……被放了出來。
所謂第二重後手,就是絕境之中,向死而生,埋下逆轉一切的種子。
這顆種子,白霧當仁不讓。
……
……
白遠消失了,或者白遠沒有消失,隻是白霧已經無法感知到白遠。
殼中的他,已經無法感知到殼外世界的變化。
或許黎又正在敲打“殼”,或許自己已經來到了“井”的所在?
殼外的世界會發生什麼呢?
隊長他們會安全的撤離嗎?
避難所裡,一切會順利嗎?
桑切斯城的人類,會否意識到他們已經被惡墮圈養?
井四與阿爾法的對決,最終誰會獲得勝利?
一切的問題,白霧都沒有答案。
扭曲的記憶,漸漸的被壓製住。無論是前世的記憶,還是今生的記憶,在殼出現之後,都變得混亂起來。
但因為沒有負麵情緒,白霧始終無法被記憶裡的亂象蠱惑。
他始終保持著清醒。之所以感到痛苦,隻是因為意識與意識,記憶與記憶之間在碰撞著。
扭曲,代表著絕對的混亂。
所有的計劃在扭曲麵前,都有可能被徹底打亂。
白霧的確如願以償,引誘了阿爾法轉化自己。
但在抵禦扭曲記憶入侵的過程裡,白霧也因為痛苦,不知不覺的發動了扭曲領域。
他以為自己會經曆了和井一井二井三井四他們一樣的經曆。
可身在殼中的他,卻隻感覺到絕對的安靜。
當扭曲的記憶已經無法給白霧帶來任何情緒波動時,它們就已經失去了意義。
這種事情,在井一到井六六個兄妹之中,從來不曾發生過。
因為沒有人,可以隔絕這些負麵情緒。也沒有人,可以用扭曲抵禦扭曲。
這兩個幾乎不可能有人具備的條件,都出現在了白霧一個人身上。
哪怕是連阿爾法也沒有想到,這兩個特性,會讓白霧經曆一段截然不同的“扭曲之旅”。
空間仿佛在不斷地變化。
儘管周遭是絕對的漆黑,哪怕是白霧,也看不見任何東西,可他就是能夠感覺到。
他仿佛走在絕對黑暗的時空隧道裡——穿越了無數個區域。
白霧不知道還要在黑暗裡等待多久,不知道空間還要轉換多久。
他閉上眼睛,在殼中的世界裡,白霧甚至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哪怕在腦海裡默數,按一秒一個數的時間去數,也依舊無法感覺到時間的正確流動。
因為上一秒的記憶,可能會變得很漫長,下一秒的記憶,又可能變得很短暫。
看著無邊無際的黑暗,白霧忽然有一種自己被流放的感覺。
仿佛是被神,送到了宇宙的最深處,一個被時間和空間遺忘的地方。
他是這麼想的,甚至想到了自己在這裡即將度過幾萬年的幾億年的光景。
想到了也許扭曲之源,發現了自己最深層的用意,自己並沒有來到殼中,而是已經死了,來到了亡者的世界。
好在這些念頭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寂靜黑暗的空間裡——忽然有了聲音。
女人的咳嗽聲響起:
“咳咳咳……是……是誰……?”
絕對寂靜絕對黑暗的空間裡,所有的聲音都被放大了無數倍。
音波像是可以直接撞到靈魂上。
白霧聽著這個熟悉的聲音,滿臉的不可思議:
“你是……井六?”
黑暗中的女人一怔,這個世界有兩個聲音她絕對不會忘記。
其中一個,便是白霧。
“白霧!你是白霧!”
白霧這下確信了,隻是這片混沌黑暗的殼中世界裡,怎麼可能會遇到井六呢?
他不意外井六還活著,畢竟他隻是流放了井六。
可為什麼,井六會出現在這裡?
難不成自己……不在殼中?井六當初被自己用扭曲之力流放了,到底是流放到了哪裡?
在井六想要詢問白霧,白霧也想要詢問井六的時候,又一個聲音響起。
“嘖,真是熱鬨啊,我還以為這裡隻有我一個人,沒想到這裡居然出現了兩個人,還都是故人。”
很熟悉的聲音,白霧的心跳加速。
就連井六也沒有想到,會聽到這個聲音。
“你是……不可能,你明明已經死了。”井六的話像是印證了白霧的猜測。
而接下來,在這片神秘虛無的殼中世界裡,這個忽然出現的第三個人,直接了當的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作為一個欺詐者,我最大的興趣,當然是騙人。”
黑暗中的聲音很溫和,白霧的反應,卻和井六一樣。
為什麼會在殼中世界,這無儘的虛空與黑暗裡,遇到這兩個人?
井六……
與黑桃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