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無疑是問了一個極其關鍵的問題。
隻是宴自在的回答,讓白霧很意外,宴自在搖了搖頭說道:
“井四的實力占據絕對優勢,戰鬥是井四贏了,但高塔卻屬於井一……這裡頭的事情很複雜。”
“方舟應該還算安全吧?慢慢說?”
井四的實力占據絕對優勢……高塔卻屬於井一,想來這裡頭是發生了不少事情的。
宴自在緩緩說道:
“高塔出現後,全世界的人都很震驚。而隨著零號與你的引導,他們開始前往高塔。”
“那也是你前往霧內,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原本據說你該是有不少敵人的,但似乎你意識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對我們說要前往燈林市。”
“後來你離開了,高塔相關的事情,就落到了我和五……穀青玉頭上,他離開了高塔很久很久。”
“但後來始終沒有進入高塔。”
“為什麼?”
白霧很奇怪。高塔的變革,雖然讓很多人死亡,但那個隊長希望看到的高塔,可以說已經出現了。
層級間的壁壘,暫時打破,高塔裡再無“天龍人”。
這樣的高塔,隊長為何會不進去看看?
“他和一個惡墮成了朋友,似乎是不想丟下那位朋友,便隻是托我給塔內的人報個平安,尤其是阮清韻。”
惡墮朋友?
雖然隊長似乎改變了陣營,但白霧還是沒有忍住笑了笑。
隊長都能和惡墮交朋友了嗎?進步真大。他還記得第一次出塔,隊長說過,惡墮就是惡墮。
白霧不再提這茬,換了個問題:
“進入高塔……是一種什麼方式?”
“就跟我們離開高塔一樣,在高塔的附近,有著傳送石碑。”
宴自在的回答白霧倒是不意外,高塔的離開方式,就和進入方式是一樣的。
隻是他還是有不少疑惑:
“恐怕進入高塔的過程,不怎麼順利吧?”
宴自在點頭:
“是的,一些人不願意進入高塔,也有陰謀論認為高塔是某種容器的。高塔的存在,超乎了人們的認知,但人們早該改變認知了……”
“各種怪物的出現,他們就該意識到,世界早就不正常了。但怪就怪在這裡,這些人對怪物可以接受,對扭曲的世界可以接受,可偏偏對高塔無法接受。”
白霧想到了一點——恐怕是董念魚的能力,這個能力真的強大的誇張……
“惡墮遍地橫行,高塔裡出現的人開始剿滅惡墮,並且護送其他人進入高塔。”
“這些傲慢的白人進入高塔後,似乎很不願意改變原有的生活態度,他們見到了高塔內部的景象後,將其稱之為盛國牧場。”
白霧感覺到宴自在的血壓明顯升高了。
不過宴自在也冷笑道:
“但高塔基本由我和老謝說了算,我跟他,可不慣著這些人。很快他們就老實了。”
白霧可以想象,這個讓人老實的過程,一定很有趣。
“我們原以為這是一次末世的擴散,高塔死了不少人,其實也正好需要補充一些人進來,至於那些不願意進來的,我們也根本不在乎。”
宴自在的話白霧深以為然,雖然白霧喜歡白小雨這樣的人,但當領袖,還得是宴自在這種能舍棄人命的。
隻是後續發生的事情,讓人難以預料。
“但高塔的暴露,也讓我們很不安,這也是七百年來,塔後時代,高塔第一次出現在人們視線裡。”
“我們很擔心高塔會遭受進攻,尤其是那些進入高塔的傳送門附近,雖然有著壓製惡墮的力量,但對於惡墮的壓製,不像是高塔裡麵那麼絕對。”
“我們原本認為高塔出現,對於我們來說不會有太大影響,隻是高塔內部吸收新鮮血液,七百年前塔前時代與高塔時代轉變間的一次複刻罷了,但變數終究還是來了。”
“大量的惡墮開始潮水般湧向高塔……那是真正的惡墮之潮……”
宴自在的這句話帶著一種震撼感。
白霧忽然想起了宴玖的那副畫。
巨大的高塔外,密密麻麻,數不清的黑點,黑點每一個……都是一隻惡墮。
“它們瘋狂的衝撞著高塔,似乎是想要從外部破壞高塔……”
“也是這個時候,黑金島和黃泉島開始對機械城發難……白霧,你能夠想象嗎……我們一步一步的探索,以為終於可以讓人類在塔外生存了,以為高塔也終於成了一個真正的人類生存的地方時……”
“那些最為強大的怪物們,傾巢而出,展現出了讓我們絕望的力量……”
“我們該如何麵對這股力量?這根本不是避難所時的規模……”
“因為負麵情緒的引爆,導致世界大半人類變成了惡墮,扭曲濃度極高,剩下的人類也在變為惡墮的路上。這些惡墮數量極其誇張,根本殺不完。”
“除開數量,其中還有一些有著強大的力量……”
“來自數個農場,手上印有撲克牌圖案的惡墮,全部暴發出了驚人的戰力……也正是它們,導致了我們守護高塔的過程異常悲壯……”
農場?數個農場?
白霧隱隱明白了,這麼說來,當初自己在農場的時候也注意到了,農場不止一個。
或許這些農場分工也不同。
也許自己麵對的溪雲子董念魚這些,是負責打入霧外世界的。
而其他農場的,或許七百年來都是被當做惡墮將領培養。
井一的勢力,也許龐大得讓人難以想象?
白霧梳理了一下現在得到的情報——
負麵情緒引爆,高塔出現。
自己去了燈林市。
零號遭遇兩島圍攻。
隊長與他的惡墮朋友守衛在高塔外麵,宴自在和老謝負責管理高塔內部。
而負麵情緒引爆後,農場的怪物與那些變為了惡墮霧外人類,開始進攻高塔。
白霧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他很快明白過來了。
“但數量的差距,不可能彌補井一和井四的差距才對……”
井四呢?
還有為何進攻高塔的不是井一?是因為犯不著麼?但是這不應該……
井六和井四,就算和其他井目的不同,也不可能放任高塔不管。
白霧直接問出了這個問題:
“量的改變,也不可能彌補質的差距,雜魚惡墮,或者農場的那些精銳惡墮,雖然強大,但不該阻止得了井級彆的對手……”
“井四呢?井一呢?井六呢?他們的戰場在哪裡?”
宴自在說道:
“這就是井一最高明的地方了,井六因為幫助井四,窺探到了某段因果,真正的死去了。而井四和井一的戰場,在彆處。”
井家人幾乎是不死之身,井二井五被井四滅成灰了都能活過來,但井六因為因果之力反噬……死掉了?
井六死掉了?
白霧難以想象這個結果。
宴自在說道:
“我們不清楚他們的戰場在哪裡,但井一和井四的戰鬥,讓霧內再無任何白色區域……這一點,是許衛告訴我們的,他除了擁有時回,還能夠感應到某種區域間的變化。”
許衛……時回的擁有者。
以及追獵者,萬相法身的擁有者。
這二人似乎是高塔裡那個怪物參透序列力量的關鍵。
隻要這二人沒有被那顆靈魂樹汲取靈魂,高塔裡的怪物就暫時無法自己從內部突破高塔。
那麼這隻阿爾法惡墮,還得靠井一來救援。
但井一為什麼會和井四在霧內呢?井六是如何治好了井四的瘋癲的?
到底是看到了何種因果,讓井六直接死去?
白霧無法理解這一點。
可忽然他有一種感覺……井六的死去,也許和自己有關係?
自己到底如何被井四殺死,為何明明接受了井四的委托,卻又被井四殺死?
這裡頭到底有什麼轉變?
宴自在是不清楚的。
宴自在說道:
“關於井四和井一的對決,我們無從知曉,但能夠感受到兩個怪物的可怕。”
“霧內的扭曲濃度高得驚人,所有恐怖的規則變得更為恐怖。”
“通過避難所的白蠶,我們觀測到了那場戰鬥的結果——井四贏了,碾壓的方式贏了。”
“戰鬥並不像是我們想象的那樣,打得你來我往,井一似乎也隻是靠著強大的力量,在不斷的”
“逆井領域,天然的克製任何扭曲。”
“可高塔,最終還是淪陷了。”
井四贏了,高塔淪陷了。這裡頭的關係,或許也是一種因果?
也許井一的真實用意,就是為了偷塔……而他以自己為餌,去吸引了井四?
白霧幾乎猜到了真相,假如井四身邊沒有井六,井四還真不可能是井一的對手,指謀略上。
但井四如果贏了,就算高塔淪陷了,想必也不會讓井一得到高塔。
尤其是這場戰鬥,是碾壓式的贏。
“看來最後一定發生了某種變數,井四與井一可以說是死敵……但為何不殺死井一?”白霧問道。
“因為井四已經沒有辦法殺死井一。井一的確在戰鬥力上無法與井四抗衡,可是高塔的淪陷,讓井一操控的那具怪物,掌握了新的力量。”
井一操控的怪物?
白霧震驚,難不成井一駕馭的是高塔封印物的身體?
高塔淪陷後,封印解除,怪物的意誌回到了那具身體上?
宴自在也給出了回答:
“原來高塔裡鎮壓著一隻滅世的怪物,扭曲的源頭……它才是罪魁禍首,一個活了不知多少年的,亙古的存在。”
“高塔被農場攻破之後,就再也困不住那個怪物……”
“而井一操控的,很有可能就是那具怪物的遺體,當然,現在不是遺體了,它複活了……”
“所以井一前麵輸給了井四……但後來靠著那個怪物,贏了井四?”
“不,他沒有贏。”
沒有贏?
白霧難以想象,難道井四的力量……已經到了起源級彆的程度?
“這是兩個最強大的扭曲生物的對決,井與逆井……我們無法看到這場對決的結果,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個怪物……殺不死井四,甚至很難說誰更強。”
宴自在的語氣也同樣帶著驚歎和震撼。
白霧是最為震撼的。
因為他比宴自在這些人都了解這一切。
無所不能的上帝,能夠創造出一個比他更強的人嗎?
這是一個悖論。
高塔的封印物,這個惡墮中的阿爾法,製造了六個井字怪物。
但其中一個竟然超越了這個阿爾法?
是否是超越,還不清楚。
白霧隱隱明白了,莫非井六真實的目的,是為了讓井四滅掉阿爾法……取而代之?
她打開高塔,不是為了釋放這個怪物,而是為了徹底殺死這個怪物?
與宴自在的對話,信息量太過巨大,讓白霧腦海裡思緒不斷。
宴自在繼續補充道:
“這個怪物確實是神一樣的存在,它的出現,本就代表著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希望了……”
“但井四重創了它,真正意義上的重創。”
白霧越發確信了,井六的目的,就是讓井四當那個王。
其餘井的目的,是為了讓高塔裡的怪物回來主宰世界。
但井六則認為,井四才是最大的主宰。
而她不知道給井四到底了帶來了什麼樣的力量,僅僅是治療了井四的瘋狂,絕對不可能讓井四與這高塔怪物有一戰之力。
井四必然還獲得了彆的力量。不管怎麼說,井六險些成功了。
但險些——終究代表著沒有成功。
“所以最後的戰鬥,井四與高塔怪物兩敗俱傷?”
“算是吧。那隻最強大的怪物,其實沒有贏過井四,最後的結局,它被井四重創,逆井領域,還有燈林市的某種力量,讓其身上出現了無法逆轉的傷勢。”
陶教授?
白霧猛然間想到了陶教授,這個始終不願意進入高塔,致力於找到壓製惡墮辦法的科研人員……
但陶教授應該是被井四毀了。
白霧不清楚這一切,宴自在也隻是從白蠶們那裡知道的,而後來……這些白蠶也都死去。
“怪物意識到了井四的可怕已經到了失控的地步……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它的傷勢都無法恢複,它害怕井四,也因此……它鎮壓了井四,用一座塔……”
白霧驚道:
“你是說,它創造了一座高塔……將井四封印在裡麵?”
“算是吧。這場戰鬥也因此落下帷幕。井四無法脫困高塔,而農場的井一和那隻怪物,都被重創,但農場裡還有其他人可以傳達井一的意誌。”
“霧外的世界被井一的勢力接管,除了梅南的這座城市,外麵全是惡墮。人類被圈養在這裡麵,抹除了扭曲的認知。”
“但這種抹除不絕對,因為怪物們會時不時戲耍人類……而高塔裡的盛國人,不知為何,免疫了這種認知抹除,於是被定義為扭曲勢力。”
“現在活在這座牧場裡的人們……都是被惡墮圈養起來的食物,提供血肉,提供情緒。”
“而且他們非但成為了食物,還成為了奴隸,仇視著盛國人。”
白霧大概能夠猜到後麵的事情,宴自在等人逃離高塔,搭上了方舟。
但這個過程,恐怕也很艱難。
現在白霧很想知道,關於避難所,關於所有昔日夥伴的事情。
比如怪物出來之後,掌握著時回的許衛,還有掌握著萬相法身的追獵者,是否對怪物依舊很重要?
怪物是否會派人尋找這兩個人線索?
他們還活著嗎?
太多的問題想問,但白霧最先問出口的問題,還是關於五九:
“隊長到底怎麼回事,他為何……會成為你們的敵人?”
宴自在心說果然,這個問題的優先級一定很高,白霧一定會問,他無奈的搖了搖頭:
“去了農場以後,就這樣了……高塔的失守,是農場的那些精銳惡墮造成的。”
“穀青玉,是個漢子,他一己之力斬殺了農場絕大多數精銳,但他到底隻是凡人……”
“他一個人堅守到了最後,最終被惡墮的潮水吞沒。”
“再往後,我們見到他時,他便是扭曲糾正隊的隊長了,他已經徹底變了,甚至親手殺死了昔日的長官……秦縱。”
“據說井一是對方看中了五九的資質,總之,這些怪物要改變一個人,似乎不太難……嗬。”
宴自在的笑容苦澀。
白霧的情緒很複雜,陷入了沉默中。宴自在也不說話。
而在這個時候,一個選擇悄無聲息的降臨。
【前世裡你是一個怪胎,沒有任何朋友,但來到了這個世界後,你與某人經曆了一次次生死考驗,成為了彼此最可靠最信任的戰友。
如今得知對方很有可能會成為敵人,你將做出一個影響重大的選擇——】
【a:人生不會一帆風順,如果到了戰場上,你會殺死昔日的好友,並且帶著他曾經對這個世界的美好期盼活下去,連同他的那份執著,更加努力的矯正這個世界。】
【b:隻有這個人,永遠值得信任。】
一個影響重大的選擇。白霧沉默著,沒有當即做出判斷。
他已經明白了,這整個遊戲就是一場啟示。
高塔會淪陷,怪物再次降臨人間,井四被困住,怪物與井一重傷。
如果說這個世界……還有一絲被拯救機會,那便是這一刻——這幾個神一樣的存在,都暫時因為傷勢無法行動的時候。
最關鍵的,就是自己為何會被井四殺死。以及自己離開了這個場景之後,該如何選擇。
以及……眼下的選擇。
沉默了許久自後,白霧做出了他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