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其實很清楚，倘使一個人沒有成為天花板，那麼靠近天花板的過程，遇到的麻煩會越來越大。
自己的確在越來越接近世界變異的真相，但這個過程，一定會是越來越困難的。
雖然過往的場景，如今再回去，必然會顯得很簡單，但對應的，這也意味著以後的謎題，所牽扯的因果會越來越多。場景越來越複雜。
“看來，倒是我小看了這次‘神降’之旅。”
紅桃六。
白霧瞬間回到了自己的記憶宮殿裡，雖然曆史來說，他上次被井六傳送到農場，隻是大半年前，但事實上，白霧已經經曆了十幾年。
要找到當初的記憶，還有些麻煩。
於是他陷入思考中，然後身體動作是握著許靈的小手，一直沒有放開。
唐景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師傅像是在用自己的身體撩妹。
“師傅，不用做到這種程度吧？你走了之後我咋辦？”
許靈也有些害羞，這個人，怎麼一直握著自己的手啊……
這一次還真不是白霧有什麼操作，而是白霧思考入了神。
大概過了三十秒，白霧記起來了，在第一次進入農場時，他曾經聽到了這段話：
“今天是七號農場，紅桃五c畢業的日子，讓我們為他送上祝福。他即將前往牆外的世界，和許許多多以前的哥哥姐姐一樣，為避難所帶來更多的物資。”
之前白霧不知道，畢業到底是什麼。
在白霧的印象裡，畢業應該跟死亡掛鉤，或者是被某個怪物吞噬。
或者是其他死法。如此以來，梅花k和紅桃k才會選擇逃離。
因為他們資質驚人的高，早就猜到，所謂畢業，其實是某種終結的意思。
但現在，白霧忽然覺得……自己的猜測被推翻了。
紅桃六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有沒有可能是巧合？這個紋身其實隻是湊巧？
不對……
白霧一開始就覺得很奇怪，紅殷當初如果沒有吸收那麼多人怨念，也不會在七百年，末日剛降臨不久，就打敗了以利亞。
而他也不得不承認，許靈有著很強天賦。還有氣運。
讓鋼琴寄靈，且能夠用音符製造幻象，甚至直接製造出堪比二級變異體的怪物。這簡直就是低配版的怨氣化形。
按照唐景的說法，世界變異才幾天，剛好這麼幾天，就誕生了她這樣的怪物？
太巧合了。
固然有可能性真的隻是巧合，但如果主觀的將一切推給巧合，在白霧看來就是簡化問題，是很愚蠢的做法。
許靈，完全具備黑色區域怪物的潛力。論及被扭曲影響的速度，許靈已經比其他人快了好幾步。
“不好意思……你長得很好看，我失禮了。”
單靠自己瞎琢磨自然不行，“唐景”很快開始了下一步動作。
而真正的唐景的意識，現在很無語。
師傅好這一口的嗎？
許靈有點害羞，低著頭不說話。
白霧覺得還行，這一招必須得長得好看的人用才有效果，起碼說明唐景五官配置合格了。
“你手上的圖案，看著很特彆，紅桃六，是代表著什麼含義？”
不用遮掩，“唐景”問的很坦然很大方。
許靈搖了搖頭：
“我……我也不記得了，打我有記憶開始……它就在我手上，我猜，這可能是爸爸媽媽留下的記號。”
農場的爸爸媽媽，不就是兩張鬼牌嘛。白霧覺得不大對勁。
首先許靈不像是裝的。
因為他能夠感受到惡意波動，所以現在謊言在他麵前意義不大。
這個女孩子沒有說謊。
“有記憶開始？也就是說，你爸爸媽媽你沒有見過嗎？”
說完這句，“唐景”很快補充道：
“對不起，我不是要打探你過往，隻是……我們有很多相似之處，我想更了解你。”
握著姑娘的小手，輕柔的說著我想更了解你。即便唐景是個直男，即便他十幾年人生裡沒有談過戀愛，一直被夢境裡的黑霧世界困擾，他也看得出，這是撩了吧？這就是撩了吧？
師傅，我不需要這項業務啊……
白霧不理會唐景，農場的線索可太少了，天曉得白遠會透露多少？保不齊提到農場，白遠就要飲茶先。
而且白遠也離開農場很久，很多事情，白遠也不知道。
眼下既然有線索，自然不能放過。
許靈的確被這句話弄得臉有些紅，好在昏暗的教室裡看不出來。
唐景和自己一樣，變異了，而且唐景像是很熟悉這一切，自己也的確需要有人引導，因為不想變成怪物。
“我沒有印象了，但我感覺我的爸爸像是個醫生，媽媽像是護士……隻是更多的我也想不起來了。”
不對勁。
許靈沒有說謊，爸爸媽媽的形象也完全符合農場裡爸爸媽媽的形象。
但正是因為如此，白霧才覺得奇怪。
如果許靈有惡意，甚至很邪惡，表麵是個負麵情緒過重而變成了惡墮的人類，實際上是個超級惡墮，這麼一來，就很符合自己的想法。
可偏偏……許靈很純潔。
這種巨大的違和感，讓白霧隱隱感覺到謎題可能比自己想象中難，黑霧外的局勢也比預計的要更複雜。
“她莫非是從農場逃出來的？不對……在兩個k還有一個十逃走後，我不相信農場主會不加強防範，尤其她隻是六……如果什麼人都能做到，農場主也太弱了。”
“所以真相隻有一個，許靈是被農場主……放出來的。他安排許靈來到這個世界，目的呢？許靈之前是沒有變成惡墮的。也是等到了這幾天才有變化。”
“也就是說，農場主是不是早就算到了黑霧會擴散，提前開始布局？”
“所謂的從牆外麵帶回物資，都是假的，騙其他農場孩子的。這一點可以確認。”
“許靈的情況，也許代表著離開農場有兩種方式，一種是白遠和林銳所忌憚的那種，接近死亡的方式。”
“另外一種離開農場的方式，想必和許靈一樣，被抹除了記憶，安放在某些地方。但是為什麼要抹除記憶呢？”
“對了，是害怕許靈這樣的孩子，洞悉農場本質！麵具怪人曾經不敢吐露自己的名字，對江依米說，一旦我說出自己的名字，就會被因果標記。”
“所以許靈也被標記了，也許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和許靈一樣的人被標記了。他們都是來自農場，當扭曲擴散時，相比其他人而言，他們的成長速度跟開掛一樣，根本不是尋常人可以比的。”
“那麼，農場主這麼做是圖什麼呢？”
白霧一步一步思考著，這一次他沒有因為見到紅桃六那麼驚訝而思考的走神。
所以他一邊思考著，一邊以唐景的身份和許靈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對了，你的名字是自打有記憶起，你就知道的嗎？”
許靈點點頭。
“是這樣的，我們畢竟現在比較特殊，我擔心某些情況下，我們直呼姓名，可能會造成一些麻煩，你想想，如果我們展露能力時，被人知道了姓名，可能會引起有心人的調查。”
“那……那怎麼辦？”許靈覺得唐景說的很對。
“唐景”說道：
“你以後就叫我小唐，我就叫你阿靈。”
白霧其實真的沒有撩，一切隻是為了安全，為了穩健，以及獲得信息。
但白霧的這兩個稱呼，真的很撩。
許靈還從來沒有被人這麼親昵的稱呼過。唐景懵了。
他竟然有一種回到千年以前封建時代被家族安排了婚事的感覺。
“好。我知道了，我，我以為你應該是很內向的，最開始看到你的時候。”
唐景不苟言笑的時候，看著像是很封閉的一個人，個人氣質上就有一種生人勿進的感覺。
但接觸下來，許靈覺得，唐景好像隻是外冷內熱。
唐景則在內心大聲證明自己：“我是的啊！我是的啊！撩你的是我師父！不是我！”
沒有意義，他的內心旁白可不像某調皮的眼睛一樣會形成對話框。
“沒有，平日裡不這樣，我的確是很內向的一個人，隻是今天見到了你，我有點反常，過幾天你可能就會發現，我變了一個人，但不要覺得我在疏遠你，我就是這樣的……”
“唐景”還是得為後麵自己徒弟的笨拙表現埋下一點伏筆。
許靈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唐景”說道：
“我們應該回去了。”
“好。”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聯係我一個朋友，交待他一些事情。”
“好。”
唐景看著許靈乖巧的模樣，難以想象這個姑娘十幾分鐘前要殺死自己。他忽然理解了師父那句話的意思——
惡墮很多都是可憐人，可憐人需要愛，這就是與惡墮溝通的正確密碼
“唐景”離開了教室，裝模作樣的拿起了手機，實際上是對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說話。
“聽著，該示範的，該講解的，我都講解了，你要對許靈很好，我說過，惡墮大多數是因為經曆了負麵情緒，也就讓人們覺得悲傷，恐懼，憤怒的事情而形成的，化解這些，你會得到他們的認可。”
“你我性格差異很大，但你對許靈，一定得密切關注，一定得儘可能照顧。你得想辦法能夠得到的她的一舉一動。”
唐景不解：
“一舉一動……師父，你這控製欲太強了吧？”
“？？？你在想什麼？有些事情我不能跟你解釋太多，我隻能告訴你，這個女孩背景很複雜。為什麼會有這一層，我給你三十秒時間你去悟，悟不到的話，師徒關係到此為止。”
唐景一愣，隨即想到，師父在看到許靈的時候，其實沒有任何驚訝，但真正讓師父一反常態時，是師父看到了許靈手臂上的紋身時。
他猛然醒悟……這莫非是某個組織的紋身？
許靈失去了記憶，也許師父對於她失去的那些記憶，有所知曉？
師父來自黑霧裡頭，這是不是意味著，許靈其實也和黑霧有所聯係？
唐景恍然大悟，自己還以為師父是個老色批，原來師父站在了第五層！
結合師父所說的冷靜，隨時要考慮到做出最優解，唐景想了想，獲得許靈信任，查出真相，的確是最優解，哪怕被誤會，但等到一切真相查明後，解釋清楚就是。
因為唐景自身腦子反應快，也因為神降序列會讓他不斷的模仿被召喚者。所以很快，唐景想到了剛才師父表現反常的真實原因。
他有些羞愧：
“對不起，是我把問題想的太淺了。不過師父放心，我會把許靈安排好的。”
“唐景”點點頭，說道：
“我該回去了，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做，我今日對你所說的一切，你都得記住。另外，不要輕易發動序列。但也不要害怕打擾到我，如果真的遇到了解決不了的麻煩，就果斷召喚我。”
太貼心了！白霧在唐景內心的形象已經可謂光芒萬丈，偉岸神聖。
白霧想了想，沒有需要再叮囑的，這次是唐景與黑霧內的人首次建立聯係，同時也是他首次來到黑霧外的世界。
原本很想以唐景的身體，吃點美食來著，但想了想，也許對於自己來說，就是做了一場夢，好東西讓徒弟吃了，師傅醒來後變得更饞，不劃算。
隨著序列不斷使用，越拉越多的關於運用序列的記憶就湧入了唐景腦海裡。
唐景也知道如何解除序列。
他很快與白霧再次出現在了那片滿是白色霧氣的空間裡。
“師父，謝謝你，今天你救了我。”
唐景打算行拜師禮，白霧也沒有攔著。雖然序列其實本身沒有自我意識，但白霧還是將那雙與自己另一麵性格契合的眼睛，當做了朋友。
大概就是普雷爾之眼天下第一，就算神降也得拜師。
拜師禮結束後，白霧說道：
“更大的挑戰已經降臨了，你跟我都一樣，黑霧內的世界，比黑霧外凶險很多，但黑霧外的世界，極為遼闊，可能性也更多，而且更強大的敵人，早已開始在這個世界布局。”
“你要努力找到所有手臂上有紋身的人，黑桃，梅花，方塊，紅桃，這些標記的人，找到一個，向我彙報一個。”
唐景點點頭，默默記下，他也知道這些紋身的擁有者，一定是來自某個足以影響世界的組織。
白霧也在這個時候，想到了農場主這麼做的目的。
提前在這個世界安排好各個“種子”，等到扭曲降臨，種子生根發芽，長出名為惡墮的參天大樹。
他們比其他人類有著更好的資質，更加適應扭曲，所以他們注定會成為各個區域裡最強大的怪物。
而根據扭曲裡少數鐵律之一——最強大的怪物，會成為區域守護者這一點來看，農場主最終目的，是為了讓自己的人成為守護者，從而獲得比規則更強大的道具——
末日拚圖碎片。
白霧也認識到了一件事，這場遊戲的本質，是搜集末日拚圖碎片，終結末日。
高塔的創造者，以及高塔裡被封閉的怪物，可能是一正一邪的兩個存在，一個給予了人類強大的特權，一個則給予了惡墮們很高的起點。
惡墮們利用這一點，一直壓製人類，讓人類一度以為，他們的確是活在末日世界裡，食物鏈下層的存在。
可人類一旦爬起來……或許會走得比惡墮們更遠。
白霧還是始終相信自己最開始的觀點——高塔的創造者，是鼓勵人們出塔的。
……
……
高塔，次日清晨。
白霧醒來後，簡單的洗漱了一番後，換好了調查軍團的製服，他開始前往高塔的第四層。
昨夜的經曆，讓白霧意識到，井六和農場主或許是博弈的雙方。
麵具怪人不敢說出自己的名字，以及農場主篤定的對小妹說，因果對他無效，這是否意味著——
農場主其實是一個能克製井六的存在？
仔細想想，自己靠著普雷爾之眼，一年不到就掌握了這個世界不少真相，可以說推動了高塔人探索進程。
而理論上比眼睛還強的井六，為何七百年來幾無建樹？
的確井六給白霧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但同樣的，井六做出的實事，確實很少。
那到底是誰在妨礙井六？或者說井六的舉動如此緩慢，是忌憚誰？
假設黑霧擴散，以及霧外世界開始扭曲，是井六的手筆，那麼會不會……農場主早就算到了井六會這麼做，早就開始提前布局？
白霧不知道答案，但他樂於看到這個局麵。
因為人類式微，但人類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夾縫中求生，然後見縫插針，見風使舵，最終完成偉大的逆轉。
眾所周知，三角形是最為穩定的。倘使這個世界多方勢力混戰，對於人類而言，反而比隻有一個純粹的敵人，更為有利。
以扭曲世界為戰場的棋局不過剛剛開始，到底誰會成為笑到最後的，猶未可知。
白霧在前往高塔第四層的電梯上，漸漸理清了思緒。
不過眼下，他對這種宏大的戰場暫時顧不上，因為高塔第四層，他必須去處理一件事。
關於調查軍團副團長，穀青玉十天未歸，擅離職守，於是秦家決定……安排柳虎擔任副團長這件事。